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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金毗卢水神炮

鬼吹灯 天下霸唱 4216 2024-02-19 17:45:01

三桅船因为漏水,终于开始沉入大海,海水中群鲨盘旋,被血腥味刺激得精神亢奋,木船被鲨鱼撞得咚咚作响。我赶紧攀上桅杆顶端,没想到这时船身晃动起来,已经沉入海中的部分,却忽地浮出水面,迷雾中只听得船舱里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声,如龙吟海啸。

我全身衣服都被三桅船激起的海水溅湿了。耳畔呼呼生风,随着船身猛烈地起伏,我紧紧抱了桅杆不敢撒手。听到船下的动静,心说不好,难怪这船漏了水依然不沉,原来海里有东西托着它,这东西得有多大个?难道船舱里的血都是那家伙的?

想到这儿我冷汗直冒,暗暗叫苦,心中没着没落不知高低,这时眼前一花,我在桅杆上看见海雾弥漫之中船灯闪烁,Shirley杨指挥阮黑驾驶着三叉戟破浪而来。我大喜过望,虽不知他们是循着声响,还是跟着围向三桅船的鲨鱼从海上兜了回来,能及时赶回来我就已经谢天谢地谢妈祖了。

三桅古船歪斜摇晃,桅杆向着海面倾斜,由于在雾中能看见三叉戟之时,距离已是极近了。眼看着两船就要在雾中再次错过,我想从桅杆下去已是不及,拿捏了一下两船间的距离,决定冒险来个乾坤一跳。趁着船身摇晃倒向三叉戟号的时候,我便毫不犹豫地跳下桅杆,身体斜着落下,掠过了鲨群翻涌的海面,奔着绑在三叉戟船侧的橡皮救生艇扑了过去。

但船身随波起伏,并不是静止固定的目标,掐算的时机与距离瞬息间就产生了变化,我并没能直接落到橡皮救生艇上,而是直直地朝海中坠去。在胖子等人的惊呼声中,我双手拼命前扑,终于抓到了固定在橡皮救生艇底部的绳索,身体悬挂在了半空,而双脚已经碰到了海水。

我手上被绳子勒得火辣辣一阵疼痛,但心里非常清楚就算手断了也不能撒手,一撒手就要喂鲨鱼了,腰上用力,想要顺着救生艇爬上船去,突然感到有个东西撞到了脚心。原来围着那艘三桅船的大鲨鱼太多,竟然被我踩到了一只,也不知是踩到什么部位了,但鲨鱼身体里那股嗜血的野性,和它鲜活生猛的力量却感觉得异常真切。

我惊得头发根都麻了,如同在那一瞬间全身过了回电,顾不上去看脚下的鲨鱼,玩了命往船上爬去,可越是心急脚底下越是发虚。这时胖子等人在上面用钩杆将我搭住,被他们往上一扯,我才顺势攀上了橡皮救生艇。

Shirley杨伸手把我拉上船:“老胡你真是亡命徒,这么高也敢跳,你不要命了?”我惊魂未定,后怕起来不敢回想,感觉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已经分辨不出是冷汗还是海水了,但人倒架子不倒,还想说几句充场面的话交代交代。

这时明叔从船舱里爬上了甲板,他可能酒劲刚过,还有点不太清醒,可抬眼见到近处有条白影般的三桅船正晃晃悠悠地向后驶过,顿时脸色大变,好像见了鬼魅一般。他也顾不上说多余的话了,只对众人叫道:“这是打标的血船,赶紧……赶紧升起震海炮,准备炮弹!”

我听明叔突然这么说,心想他可能知道那三桅船的底细,既然事情紧急,没必要细说,于是招呼船上众人紧急布置金毗卢水神炮,准备炮击“幽灵船”。行动非常迅速,船舱虽然狭窄但所有人都有充分准备,在紧急状态下依然能做到有条不紊。因为众人都知道,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想冒险进入珊瑚螺旋是不切实际的。我和胖子,以及古猜和多铃,在海上无事之时,就在Shirley杨的指挥下按照海军的标准进行准军事化训练。因为海上行船,非比陆地,个人的能力是难以面对惊涛骇浪的,必须要求全体成员合并为一个训练有素的整体,一旦出现事故或遭遇危险,只有全员协同,才有可能化险为夷。船上总共只有七人,所以每个人都必须身兼数任,全是不可缺少的重要力量。

于是随着一声令下,按照以前多次演练过的部署,迅速各就各位。我和胖子当先下舱调整炮位,瞄准目标,古猜和多铃拆开弹药箱搬送炮弹,Shirley杨则通过船上的千里筒指示阮黑调整航向,给炮口让出射击角度。

几秒钟之后,三叉戟上的水神炮便已经作好了攻击准备。海雾正厚,两船已是第三次错过,满是鲜血的三桅船,正逐渐消失在我们的视野当中。Shirley杨不断报出方位角度和航速,船老大阮黑虽然惧怕那艘鬼船,但性命攸关,仍是鼓起勇气掉转船头,并加大航速,从三桅船的侧后方接近过去。

明叔在船舱里指手画脚地指挥着,我和胖子已经作好了开炮的准备,众人喘着粗气,等候三叉戟进入最佳射击位置,利用这个间隙,我问明叔:“那三桅船白纸封门,满船是血,它究竟是艘什么船?”

明叔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珠说:“丢他老母啊,幸好你阿叔我及时发现,那是艘打标的血船,咱们要是不用震海炮把它打到海底,搞不好会遇到大麻烦。”

原来在南洋沿海,有种类似放逐疫船的罕见习俗,称作“打标”,所不同的是,打标船里面装的不是死人,而是一种巨大的海兽。南洋海中产一种体形很接近鼋①的巨物,称作“大拥沙”,海中并没有活鼋,大拥沙是渔民俗称,其形体似鼋而非鼋,有裙无足,有首无尾,背色青黑,腹部有大白纹,平时多居于浅海,埋身沙中,常常暗中兴风作浪,覆没往来的渔船,渔民对其恨之入骨。有时会有搁浅在岸上爬不回去的,发现的渔民会立即通知其他人,用铁链锁了将其活捉。凡是捕得此物,又逢祭祀海龙之期,便会修复破旧已久的古渔船,将大拥沙放了血装入底舱,再把古船用纸甲渔网包裹,以船牵引至深海任其随洋流自去。

『①鼋,音yuán,爬行动物,外形像龟,生活在水中,吻短,背甲暗绿色,近圆形,长有许多小疙瘩。』

南海波涛汹涌,向来风高浪急,这种船多半都不结实,到得深海大洋之上,用不了多久便会被风浪打沉,大拥沙便会随之葬身海底。水底鱼龙蛟鲵之属,最喜食拥沙之肉,它们会纷纷钻进破碎的船体,把那大拥沙撕咬得仅剩一具空壳。渔民们都相信海底有“龙”,将其视为海神,他们这种习俗是一种祭祀海神的行为,可让龙王爷保佑海上风平浪静。

但也有极特殊的情况,大拥沙力大无穷,而且性蠢皮厚,不知疼痛,往往被渔民们乱矛攒刺放了血后,仍得不死,破舱遁海而去,船外罩着的渔网就是防备它挣脱出来。我们遇上的这艘三桅船,特征非常明显,要是知道其中缘故的海狼,一看便知是用鼋鳌祭龙王爷的打标船。牵引船不可能来这片危机四伏的海域,它显然是已经被放至远海,由于最近几日海上波澜不惊,天气好得出奇,才始终未沉,竟然漂流到了珊瑚螺旋附近。

三桅船虽然已经漏水,却在摇摇摆摆的起伏之中始终未沉,而且三番五次地撞向我们的座船。明叔虽然为人不太可靠,但他行遍南洋,航海经验丰富,在海上见过千奇百怪的各种事情,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不妙,很可能三桅船里的大拥沙没死透,撞破了船底。但由于身躯庞大,被卡在了底舱,这种鼋鳌之属,力大无穷能够负山过海,它不善人深水,定是想在水面上找个什么东西,撞掉背上甩不脱的船架子,这才阴魂不散地跟三叉戟号缠上了。

海雾中能见度低,我们的船也不敢开快了,备不住就让它撞个正着。虽然三叉戟两侧有铜板装甲保护,也未必能保证没事,最要命的是这血船吸引了众多鲨鱼,一旦引来深海的鱼龙巨物,那将会是倒海翻江的动静。明叔就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兀自心有余悸,此刻被我一问,当下拣紧要的情形跟我们说了。

由于大拥沙仅在一些自然环境特殊的群岛海域出没,所以这种打标祭海龙的习俗并不多见,别说我和胖子没听说过,就连船老大阮黑也不知晓,只有明叔这种常年在远海外洋上做亡命生意,专涉狂波惊澜的海商才了解一些。

不过我和胖子对此将信将疑,眼看那艘三桅船即将从水神炮的射击死角中进入射程,胖子还忍不住问明叔这事是真的假的,喂龙王爷的?海里当真会有龙?那龙宫里是不是还得有虾兵蟹将和耍大锤的王八将军?

明叔目不转睛地盯住三桅船,生怕错过了开炮的时机,口里对胖子说:“有没有搞错啊,见过龙王爷的人还能站在这里说话?你要想知道,就要自己游下去看个明白,那血船再不沉下去,早晚要把海底的大家伙引上来,到那时候就什么都晚了,咱们这船虽快也一定没得逃……快……快开炮……”

在明叔的叫喊声中,我们的座船与三桅血船之间,再次进入了平行姿态,间距不过十五六米左右,正是使用金毗卢水神炮的最好时机。由于射程实在太近,甚至不用考虑炮击的提前量和抛物线弹着点等因素,几乎可以用火炮来直瞄射击。

金毗卢水神炮是以旧式移动舱炮改良设计的,并以印度水神“金毗卢”命名,之所以用老式小型舰炮,是因为所谓的水神炮,并非是以杀伤为主的海战武器,它还要在航海中起到多种作用,老式的炮弹更便于改装,可以根据具体需要,制造使用多种不同用途的炮弹。

炮身接近古时“臼炮”,不过“臼炮”形体短粗,需向高四十五度角以上开炮,取抛物线射击敌人。旧时在中国将“臼炮”俗称为“虎蹲”,也有叫“田鸡雷”,都是以形状得名,在日本等国则称它为“曲射臼”。海神炮的发射原理接近于“臼炮”,不过口径小了许多,炮身加长,射击角度可以压低,在三个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炮手控制下,装填发射速度也会相应提高许多。

炮弹的种类包括子母弹,弹膛中空,内含许多铅丸炸药,膛中构造特殊,有前后各部,能在空中炸裂,母弹爆炸后,子弹四散,覆盖面极广,子弹内装有碾碎的钵罗藻,可以使钵罗藻碎末盖住一定区域的海面。钵罗藻为印度洋海中异类植物,物之属性有生克制化,凡海中之鱼鳌鲸鲵水族之属,大多惧怕这种海藻,遇到鳌鱼鼓浪倾覆舟船的情况,可以逼迫其暂时遁入海底。

此外金毗卢水神炮的各种炮弹里,还包括开花弹。开花弹也是内分两层,又分铜铁两种质地,着弹后炸为碎片,威力甚大,是一种轰击礁石或建筑的攻击形炮弹;另有实心钢甲弹,中心坚实,外裹钢衣,穿透力强,专用来攻击海匪的铁甲舰船;葡萄弹则是在膛内即炸裂,纷飞脱膛,不能及远,诸如此类,举不胜举。正因其在海上效用众多,是航船的守护神,故以“金毗卢”相称,英国人则称它为震海炮,最早是英国海军发明的,后来在南洋被广为使用。

只见那三桅船正在金毗卢水神炮的覆盖范围内起伏晃动,明叔连连催促发炮。我让古猜抱来一枚子母弹填入炮膛,利用千里传音筒让阮黑尽量保持船速平稳,然后一挥手发出信号,胖子早把引线点燃。哧哧一阵白烟,震海炮的炮口火光一闪,硝烟弥漫中炮弹射入了三桅船的船身,随后又听见母弹中的子丸噼啪乱响,随着爆炸声起,钵罗藻到处飞散,三桅船船里船外尽是钵罗碎藻。

我本想再指挥众人继续炮击,但那钵罗藻也真有奇效,血船下的大拥沙被其所迫,虽然它不耐深水,也不得不遁入海中暂避,就连海面上那些闻腥而至的鲨鱼,也纷纷逃散。

眼见三桅船没下海面,脆弱的船身被水压一带,就成了碎片,只有船身的层层渔网,裹着一个巨大青黑色之物沉入海底。血水把整个海面都染红了,想必那黑色小山般的大拥沙身上带血,又失了那层木船的阻挡,在海底必定躲不过恶鱼的围追堵截,或被歼,或逃遁,再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了。

舱里的众人齐声欢呼。我对明叔等人说:“四十年代靠战斗,五十年代靠口号,六十年代靠忆苦,七十年代靠批判,到了现如今八十年代,咱当然要靠办法了,办法就是战术,我看今后只要灵活使用类似的战术,咱们一定可以顺利捞回月光明珠和秦王照骨镜。”

明叔还在抹汗,他刚刚真是被吓坏了,庆幸地说:“还好还好,要是再拖下去海里的龙王爷冒出来,咱们就算是有再多办法也完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次真是有得搏了。”

胖子骂道:“狗屁龙王爷,我和老胡听这种段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哪次也没见有真龙。再说了,就算是海里真有龙,能他妈吓住咱们吗?人为财死,财是什么?财就是真理啊,咱爷们儿为了追求真理,连死都不怕,怕什么龙?”

我们正在议论纷纷,忽听千里传音筒里传来Shirley杨的声音,招呼全员火速上甲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们见又出事了,哪里敢再耽搁,一个接一个地爬上船甲板。这时海雾已经小得多了,但还未散,Shirley杨正抬头观天,见我们赶来,便指了指天空:“你们听天上是什么声音?”

我抬头望着被海雾遮盖的天空,侧耳一听,果然一阵好似金属层层断裂的巨响。我忍不住喃喃自语:“那是他妈的什么动静?”随着响声逐渐变大,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头顶的海雾中露出了轮廓,明叔惊得倒坐在了甲板上,口中只吐出一个字:“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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