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九州是固执的。
哪怕已经知道黑影们来历, 祂心思浮动，却仍没有对他们态度改观，在祂这里, 黑影们只有一个身份——危险的能量体。
那是黑影们的本质。
不会因为他们的来历而改变。
所以, 天道九州很自然地把主意打到了他们身上，并没有半分犹豫。
倒是席延迟疑了几秒，随后忽然问道：“你的分身-琼, 原本是打算做什么？”
天道九州微愣，眼中带着丝恍然，仿佛才想到这么个事。
祂张了张口，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大概、可能是直觉本能。”
席延：？
他难以置信：“你竟不知道原因？那你为什么要‘制作’出琼？据我所知，琼是拥有完整记忆而有形态的黑影, 因你的蛊惑，才背叛了黑影, 背叛了燕三春他们，附身于你的分身, 回到地球。”
蛊惑是天道九州干的。
在那之后, 琼用分身躯壳搭建去往月球的通道，琼将亡魂传送到月球当肥料……种种，都是天道九州放任的！
席延不知道天道九州有没有推波助澜，但可以肯定，祂没有阻止过。
“我在月球上时，就一直很好奇，你蛊惑, 你放任, 又特意提醒我琼的存在，将其引回月球, 是为了什么呢？”
席延声音平缓，见天道九州依旧不言，便自顾总结道：“除非，你也想借琼搭建双向通道，你也想让黑影们回到地球。”
而这，和一直以来天道九州对黑影的态度就相悖了。
毕竟天道九州从远古时，地球诞生不久后，就直接把黑影们移到月球上，几十亿年如一日地用灵气压制着他们。
怎么瞧都像是要把他们困死在月球上。
这种矛盾感，席延一直都能感知到，因从月球回来后撞上了考场事故，才没有细问，现在借着天道九州提起双向通道，便干脆提上一嘴，到于答案……
席延抬眸看着天道九州。
天道九州的小玉人悬浮到他前方一米处，与他视线平齐。
祂沉默不语，面上竟流露出几丝茫然，似乎并不明白席延在问什么，又或者是不明白祂自己做过什么。
席延见此，不由地在心间一叹。
说来，现今已经拼凑出地球有三任天道。
第一任：天道圆方，现任异大陆天道，正冲地球磨刀霍霍。
第二任：天道九州，已回归地球，祂在20年之前，一直还是地球天道，后因变故失去这一位置，转而成为众秘境的天道。
第三任便是小蓝球了，据说与地球同时诞生，一直在沉睡，直到在20年前投影入侵才苏醒。
不过按“活雷锋”的记载，席延一直怀疑，小蓝球应该是诞生于20年前，是被“活雷锋”制造出来的！
总之，这三任天道的情况大体如此，应当不会有太大偏差。
如此一来，地球三任天道其实都并不完整！
第一任天道：圆方，祂失去了地球这个原生世界，不得圆满，必然会出问题。
第二任天道：九州……只有表面风光，内里其实已经残破被掏空了。
而第三任天道：小蓝球，看起来最稳当，可祂并没有权柄，与其它天道大不相同，祂的诞生……也是暗藏的地雷。
席延按了按眉心。
不完整的天道，出点什么状况都不意外。
眼下，天道九州如此迷茫……也就说得通了！
想通这些，席延神情缓了缓，只提醒道：“就算是直觉本能也应当有源头，你可以回溯已身，仔细想想，看看哪里露了缺口。”
话一落，天道九州猛得抬眼瞪他：“你是想说，我本能驱动下做出的那些事，是受了什么存在的影响，或者，我遗忘了些什么？”
祂说完，又自己否定了：“不可能！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代表天道有瑕！”
有瑕，就是不完整！
祂不信！不敢信！不愿信！
祂绝对不是残次品！
天道九州的小玉人周身涌动着晦暗的气息，一双眼眸暗沉沉。
席延定定看了两眼，心内一松，刺激成这样，看来祂应当没有隐瞒，所以，堂堂天道，为什么会对“琼”的安排有直觉本能呢？
这个答案，以天道九州现在的状态是得不到了。
于是，席延没有半分留恋，更没有一句安慰，双手一摊，撺掇道：“这么在意就去查吧，到底是哪个原因谁知道呢。”
说罢，席延便与小蓝球挥了挥手：“你们继续吧，我去一趟月球。”
小蓝球愣愣地点了下头：“……好，好的吧。”
席延很快就离开了，只余下天道九州闷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祂固执着不断回忆席延那些问话，漂亮的小玉人似乎也染上了一层灰色。
小蓝球眨了眨眼睛，刚刚席延和天道九州的对话并不难懂，但似乎又藏着什么，小蓝球听得糊涂。
祂更不能理解，为什么天道九州反应那么大。
小蓝球蹲在天道九州面前，巴巴看了几眼，见天道九州自虐的都要黑云罩顶了，这才忍不住，直接开口。
“你为什么那么介意，如果是受什么存在影响，那就把那位存在找出来，如果是遗忘了什么，那就回忆起来呀。”
多简单的事啊。
据祂所知，席延也在找记忆，也没见他犯愁呐。
天道九州神情阴郁，低吼道：“你懂什么！”
小蓝球一顿，好奇道：“我不懂什么？”
天道九州：……
一口郁气冲上脑门，散也散不去。
祂像一只沉默发疯的狮子，一身凶气，却不言不语。
小蓝球自从知道祂是纸老虎，半点不怕祂，见祂这样，还有心情戳一戳祂那漂亮的脑袋：“喂，你……琼干的那些事，真得是出于你那不知明的直觉本能吗？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你想搞破坏，计划出来的呀。”
天道九州：……
一时间，天道九州像扎破的气球，一身凶郁气泄了大半，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你怎么这么蠢！我为什么会被你这样的笨蛋取代啊！”
小蓝球：？？？
“你再骂我，我不管你了！”
那气呼呼的样子，就像人间的生灵幼崽在说不玩了！绝交！
天道九州：……
祂也不需要、不喜欢被一个小破球管！
但被小蓝球这一打岔，天道九州诡异的冷静了下来。
“若我有什么计划，我自己会不知道吗？！”祂没好气地说完，话锋一转，犹疑不定地说，“若不是要他们去异大陆，我并不想他们开通双向通道，他们那么危险，一直困死在月球才好呢。”
小蓝球静静听着，眼神极为专注。
面对小蓝球和面对席延不同。
虽然曾经想挖走席延，但实际上，面对席延，天道九州总有种莫名的羞愧。
而面对小蓝球，天道九州就不会顾忌太多。那小破球太笨，意识太单纯，又抢占了祂的位置，祂能理直气壮，也更为轻松。
对着席延无法说出的话，对着眼前的小破球倒能轻易道出。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或许是真得受到了什么存在的蛊惑，才会做一些多余的事。”
正因意识到这一点，祂才会因为席延短短几句话，直接破防了。
天道九州陷入了某种情绪，声音都有些发飘了：“蛊惑琼背弃黑影，融入我的分身回地球，此事是我的计划。”
“那时，越来越多的黑影有‘苏醒’的迹象，他们甚至开始有组织，有‘智慧’了，就算没有灵魂，他们也像真实的生灵一样，这绝不是我想要的。”
“我最初的计划，是从内部打破他们！”
“我杀不死那些黑影，只能用这办法，我挑选出了【琼】，这个黑影对成为人类，对活着，比其它黑影执念更深，当然，最重要的是【琼】脑子实在好用，他对术术，对道的理解太过深刻了，如果他不走，月球上的黑影们必然壮大。”
“所以，我蛊惑了他，我成功了，他被我顺利困入了我的分身上，再也回不到月球，我还封住了他的记忆，在不解开禁制的前提上，他都不会知道自己曾经是团黑影，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天道九州絮叨到这，小蓝球似有所感，接下来，应该就是重点了。
果然，下一刻，天道九州脸上又流露出面对席延时那种迷茫：“可是之后的事，我放任了。”
“我有次回地球巡逻世界壁垒，心血来潮降临到他身上，顺手给禁制留了道口子，让【琼】偶尔有苏醒的时候。”
在那之后，琼只要苏醒就开始捣鼓祂的分身，没多久，他就利用祂那天道分身为基点，在地球和月球间架起一道桥梁。
再之后，他又收集地球人死去的亡魂，通通传送到月球上。
这一切天道九州都心知肚明。
毕竟折腾的是祂的分身！
可祂那时没有丝毫反应！
甚至，席延去血月时，祂提醒归提醒，为什么非得让席延带上【琼】呢？难道真得没其它方法回来吗？
事实证明，有！席延回来就没用到【琼】。
而且中途祂也极为渴望席延能通过【琼】回地球，可一旦席延利用【琼】回来，那么，地球和月球之间的双向通道将有迹可循！
双向通道将更快完成！
可是现在想来，种种都透着不和谐。
祂担心席延去了血月后回不来是真，祂听说出事了，希望席延尽早回来，是真。
可解决方法，祂竟理所应当的只想到一种！
植入的特别丝滑！
如果不是席延刚刚问了一大通，天道九州都没发现其中问题！祂只会觉得，所有决定都是自己做的，出现误差，都是自己的问题。
叙述完这一大通，天道九州吐出口气，然后幽幽地瞅着圆润的小蓝球：“连我都不知道自己中招了，小破球，你可当点心，别被一口吞了。”
还在消化祂那一通话的小蓝球：？
天道九州：“呵，影响我做决定的存在目的只有一个——地球。”
琼，是为了搭建通道。
输送亡魂，是为了以魂化灵气。
送琼回月球，是为了研究双向通道……
而双向通道一打开，黑影们就会涌入地球，那时地球会如何呢？
天道九州不知道。
祂只知道，这些事综合下来，目标通通只向一个。
“所以，你要怎么做？”天道九州问小蓝球。
小蓝球：……
怎么问题就抛到了祂这呢。
祂怎么知道要怎么做，祂连什么影响天道九州的都不知道啊！
别不是又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个天道吧……
小蓝球一时间，想到突然蹦出来的天道圆方，和天道九州，不存在的心脏都不由地拔凉拔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