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还真没有特意数过, 席延这么一问，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对, 四份。”
“我, 你，本源小天道，还有回到虚无混沌的命尊。”
佚名一一数出。
“还真是七零八落啊……”席延按了按眉心, 话锋又忽然一转，“命尊回虚无混沌后做了什么？现在又在哪？”
佚名微顿：“祂？没了。”
席延：？？？
没了？席延错愕：“怎么回事？祂可是半个众生意志……”
“祂不是。”佚名打断他的话，“祂将自己切成了三份，又没有本源傍身，祂怎么可能轻轻松回到虚无混沌, 又怎么可能毫发无伤地让地球和虚无混沌间建立起联系。”
佚名一边说一边注目着席延，语调变得很慢：“你继承了‘席延’的记忆, 你应当比谁都清楚，一路走来, 总有无数生灵牺牲。”
“祂把自己切来切去, 会消亡很正常，甚至我们……”
后半截话佚名没有再说，席延心沉了沉。他四周茫茫白雾，似是叹息，又带着些许苦笑：“我倒是不想死。”
佚名：“自然，你拥有‘神魂’，也算是正儿八经的生灵, 是生灵总是不想死的。”
哪怕席延的“神魂”是众生意志打造出来了。
提到这, 席延似是才反应过来：“所以，外面那些亡魂才能修补我的神魂。”
这话题跳得快, 佚名对此问倒不觉得意外。
他低应了声：“我们到底是从那些生灵意愿、气运中诞生的，两者相合，正好能修补你的‘神魂’，若没了他们，你便只能靠地球本源修补了。”
“他们去虚无混沌走了一遭，死亡已是注定，能成为你的一部分，他们不仅不会抗拒，反而让他们觉得帮上了大忙，从而死而瞑目。”
“当然，你若觉得不妥，日后一切结束了，为他们立下墓冢，权当让他们安息了。”
毕竟，那些亡魂魂都没了，自然没有来世。
席延面色不佳。
虽然他也是众生意志的一部分，但到底拥有神魂，作为人类的情绪，他的情绪其实比佚名、小蓝球都更为饱满。
更何况，他的神魂是以“席延”的基础捏造而成，那些亡魂之于他是当年幸存下来的同伴。
他没办法坦然接受亡魂像养料一样涌进自身，修补他的神魂。
席延心脏扛着巨山在跳动，他沉默了许久，才莫名地问：“佚名，我们背负了多少生灵的性命？”
佚名嘴角嗫嚅：“无法计数。”
他身手拍了下席延后背，然后将其往前一推。
席延一时不察，踉跄了两步，稳住身形下意识回头看向佚名。
佚名依旧是一道人形虚影的模样。
他比之前见到时更为凝实，隐隐能看见和席延一模一样的长相，但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命尊。
说来，佚名、命尊、席延明明用的都是同一张脸，却极容易分辨出来。
佚名没有肉/身形态，周身气息已经与虚无混沌相合，虽是半个意志，实际上不特意去查探，根本感受不到他与地球、与原来的众生意志有什么关联。
或许是受虚无混沌的影响，他哪怕流露出来的情绪再温和，气质都透着股世界众生一切平等的漠然。
命尊则一直陪伴着新地球诞生、成长，因借九玄天秘境塑造肉/身，长期生活在地球，与人相交，祂眼中多了些温度，气息其实更为平和。
而席延，最像人类。
至于眉间那抹本源……便是小蓝球，则最为纯粹。
祂们四个原本为一体，分裂后却各自独立开了，未来会如何……
席延眨了下干涩的眼睛，看着佚名张了张口：“你……”
他才吐露了个音，佚名就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他挥了挥手：“记忆恢复了，你该回去了，做好你的席延。”
席延下意识问：“你呢？”
佚名笑了笑，眉目间很温柔：“我来地球只是配合你恢复记忆，结束了，我自然要回到我该回的地方。”
可是什么是该回的地方呢？
虚无混沌吗？
席延欲言，可佚名丢下那句话，身形就化为流光隐于白雾中，随即消失不见了。
席延眉头微蹙，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半晌才转回身，抬脚往前走。
这个地方仍是他的记忆点。
和之前的记忆不同，白雾中的记忆更为杂乱，它们不是众生意志的记忆，而是那些令众生意志诞生献祭已身的生灵的记忆，以及……修补他神魂的亡魂的记忆。
记忆都是凌乱的碎片。
一会儿是某个修士正开开心心与同门历练，一会儿是凶兽将同伴撕成两半，一会儿是在虚无混沌中无望地死去……
喜怒哀乐惧，全部都有。
以席延的修为，以及神魂的强度完全能将这些记忆全部吸纳，不会会丝毫影响，可席延却觉得又是堵心，又是头昏脑胀，饶是如此，席延也还是一个一个看过去，没移开眼。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周遭的雾渐渐散去了。
那些记忆如境面碎片般在他周身浮浮沉沉。
他耳边响起小蓝球老气横秋的呼唤声：“哎！哎！席延，你怎么还在睡啊，你再醒不来，我可就真办法，只能带你去虚无混沌找佚名了。”
虚无混沌？佚名？
在席延印象中，佚名仿佛才刚走不久呢。
所以听到这熟悉的地方和名字，席延下意识开口阻止：“不必了。”
说话间，白雾彻底散去，席延猛然睁开了眼睛，对上了小蓝球那明显十分惊喜的脸。
“席延！你终于醒啦！”
席延眼睛眨了下，下意识看向四周。
还是在坟内的古茶树下。
明明是很熟悉的场景，席延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缓了缓，才记起查看自己的神魂。
原本破损的神魂已经修复了七七八八，剩下那些零碎的伤口就算不修补都不会有大碍，只是这修补的方法……
“席延？”
席延感觉自己衣袖被扯了扯。
他下意识看过去，只见小蓝球靠他靠的极近，正担忧的看着他。
见他看过来了，祂才忧心忡忡地问：“席延，你之前怎么昏睡过去了？现在也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席延不由地一怔：“不太一样？”
看过太多和自己长得一样的脸，听到小蓝球这么一说，席延都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脸。
小蓝球重重点头：“嗯，不太一样，多了很多因果线……”
更具体的，小蓝球形容不出来。
祂偷偷瞧着席延，依旧是曾经那张脸，气质却很不一样，像是……像是从睡梦中醒过来了。
以前的席延虽然在尽心尽力地帮忙，但实际上有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感，偶尔的情绪波动也很快就消散了。
但现在，他好像从局外被拽了进来。
以前，小蓝球只知道祂与席延同根生，现在，祂能清楚地感受到与席延之间的联系，那种如胶似膝的亲近感，就好像祂们本该为一体。
小蓝球到底没有记忆，前身又只是纯粹的众生意志的本源，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
所以，祂只是惊奇地瞅着席延，并没有深想。
席延与祂四目相对，看着祂那清澈见底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嗯，和以前长得一样。
席延没有细谈自己的情况，手按了按胸口，感受那一起一伏平静的心跳，轻声道：“那些亡魂的魂力修补了我的神魂，我自然会承接到他们的因果。”
小蓝球闻言有些迟疑：“确实是这个道理，但你身上那些因果指向性也太统一了，都是带着毁灭气息的一界因果。”
席延：……
因为，他本质上是四分之一的众生意志。
因为，那些亡魂跟着即将破灭的地球去了虚无混沌，又护送祖地离开虚无混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都不知道承受过多少次毁灭了。
对着完全没有记忆的小蓝球，席延对那些事不愿意去深究，也无意让祂拥有记忆，知道自己也属于四分之一众生意志。
他直接生硬地转移话题：“现在地球什么情况了？”
一提到这，小蓝球双眸一亮，语气却幽怨地很：“席延，你这一昏睡，快昏睡了十个年头了。”
席延：？？？
“十年了？”席延惊诧不已。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观看记忆观看了那么久，当然，以修士的时间来算，十年算不得什么。
小蓝球摆了摆手：“还没到十年呢，好在这十年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地球在稳步发展，天没塌，马斯塔大黑洞没扩张，三里桃林里的红光也没有作妖，我还带羽骨鸟们亲自观测了一番世界壁垒，已经有了补救的方向，正打算试试。”
“哦，对了，地球星网成了不可或缺的主流‘网络’，有不少生灵研发出了乱七八糟的新功能，导至现在的星网越来越像地球之前的网络了，娱乐游戏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排行榜时实更新，没有出过岔子，不过没有奖惩，十年来，积极性已经大大折扣了，好在，有每月强制历练考核，让他们能保持在及格线上。”
“各个并入的新大陆……秘境与地球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多，综合下来不搞事的那些秘境结界我都取消了，现在和地球崽崽们相处还算融洽……”
小蓝球blabla一刻不停，席延按了按太阳穴听了个囫囵。
听了好一会儿，见祂涛涛不绝一副不会停的样子，席延赶紧打断道：“停，你说了这么多，我都知道了，地球发展的还不错，可是，按这情况……小天道，地球怎么还未晋级中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