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等了大概5分钟之后, 看着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男人拎着一个手提包,紧张地左顾右盼,像是在等人。
诸伏景光隐藏在阴影中,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男人确认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之后, 忍不住皱起了眉。
看这个情况, 这次的任务就像是一次普通的交易, 手提包里面装的大概是钱。那这种任务不过不外乎就是威胁勒索。和昨天晚上降谷零告诉他的情况相符。
所以梅根为什么要让他过来?
虽然对方说了,目标只是阻止交易双方以外的人靠近交易地点,但是诸伏景光并不觉得梅根有那么好心,还要专程保证组织的任务不出岔子。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任务同样和他们有关。
诸伏景光已经在这个始终密切关注着组织动向, 似乎对组织有所觊觎的复杂势力中呆了三年多。他对这个组织的了解,远比他对琴酒所说的要多的多。
比如他知道这个组织里收留了很多被组织迫害过的人,而且核心的成员似乎大部分都和组织有仇。
如果仅是这样的话, 诸伏景光其实更倾向于联系公安, 让公安以官方的身份和这个势力进行交涉。
但偏偏琴酒告诉他另外一个消息。
那是四年前,他赌一搏, 答应参与实验时,
“虽然实验确实是科涅克申请的,但boss对你另有安排。”
“最近, 疑似有隐秘势力试图接近组织的在日本的研究所,似乎想要探听组织的研究。这件事情应该由科涅克负责处理,但他现在没空。”
“组织会为你铺路,而你要以组织叛徒的身份, 想办法潜入、并且取得那个组织的信任。”
成为卧底后, 又一不小心被外派到其他势力去卧底怎么办?
自从警校毕业后, 诸伏景光常常觉得警校的课程和公安培训的课程跟不上他的诡异离奇经历。
如果他能回去的话,不如让他来写教材吧。
当时的诸伏景光沉痛地想, 并且不太爽快地答应了琴酒:
“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我见一见科涅克。”
“等科涅克回日本。”
琴酒答应了,然后一拖就是四年。
以至于今天凌晨zero联系他,说班长通知他松田已经回日本时,诸伏景光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上次见面时琴酒果然又骗他。
第二反应是可惜萩原不在东京,而且因为是公安的保密性任务,所以暂时联系不上。
虽然zero非要联系的话应该也可以联系上,但是听到松田阵平的情况后,他们两个同时划去了这个选项。
畏光、畏声、怕冷、惧热。
仅仅听到这几个形容,诸伏景光就有些心中发寒,更别说后面描述模糊的精神问题。
如果让萩原知道了……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几乎没有多过考虑,就默契的决定,等萩原研二人回来再说。而诸伏景光本来打算今天和琴酒见面时再提一下和科涅克见面,却同时收到了梅根和zero的消息。
一条是临时的任务安排,另一条是……zero看见了松田的身影,但是没找到人,怀疑他可能躲到了摩天轮上。
真是好地方。诸伏景光想起那场高空爆炸,心平气和地捏紧了手机。
而这时候,小路上传来动静。
诸伏景光凝神扫了一眼。
伏特加。
怎么只有他自己?琴酒呢?
他站直身体,刚想要躲得更隐蔽一些,却忽然看见了伏特加来的那条路上,居然坠了一个尾巴——一个才高中生年纪的少年。
诸伏景光脸色变了变,琴酒八成马上就到,要是让他发现了……
要是让他发现了,那个少年就必死无疑了。
松田阵平在摩天轮上看得清楚,琴酒最多还有两分钟就转过弯。
拦住他。
电光石火间,松田阵平毫不犹豫地播出了琴酒的电话。
但是手指刚放在最后一个键上,松田阵平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盯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希拉不在的原因。这一次的警告比松田阵平之前经历过的所有时刻都更恐怖更诡异。
不再是他可以理解和接受的疼痛、眩晕反胃等等生理感受。
也不是虽然光怪陆离,但是却明显和现实存在都能一一对应上的幻觉。
松田阵平被拉入无垠的虚妄。
没有色彩,没有光线,他却感觉有密密麻麻的眼睛,每一双眼睛都注视着他,视线是有形的,又是无形的,是流动的,是半凝固的。黏着着他,覆盖着他,吞没了他。
直到。
[你是来接我的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平板的、无机质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又好像带着丝丝愉快。
松田阵平骤然坠落,坠落到现实中。
[回来了。]希拉感慨,[世界规则忽然变得奇怪又混乱,我被绕在里面了。]
[嗯……]
[本来以为要花二十多年的时间才能翻出来。幸好我记得人类可以活到七八十岁,长的能活到一百多岁,不然到时候就见不到你了。我没记错吧?]
[嗯……]
[你怎么了?]
[我……]
松田阵平又停顿了几秒,才找回思维和语言能力,
[我觉得你刚刚要没有回来的话,二十年后大概找不到我了。]
他的手伸进粘稠的冰凉的胶质液体中,凭着直觉摸索出一块像是触手断须的东西,转了一圈,终于感觉自己似乎推开了什么。
也没有数剩下了多少,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像是在移动的白色‘药片’,直接一股脑地倒进了嘴里。甚至他也不确定到底是他自己吞咽下去的,还是那些东西自己顺着咽喉爬下去的。
也不知道缓了多久,松田阵平眼前的景象终于恢复了不少,虽然还是略有些扭曲,但也差不多能看清了。与此同时,他的思路也骤然清晰。
尤其是一眼看见和他一起摔在地上的手机,上面有一个通话两分钟的电话时。
完了……也不知道琴酒一个人对着电话说了什么,该不会觉得他打电话过来故意耍他吧。
松田阵平手撑着地面坐起来,拿着夜视望远镜往窗外交易地点的方向看了一眼。
虽然摩天轮的座舱已经逐渐降低,但这一眼看完,松田阵平就冷不丁松了手,扑通一声茫然地坐了回来。
[是不是有点不对?]
他喃喃,
[是不是药效不够,我还没醒?不然我为什么看见那个高中生变成小孩子了?]
[所以不光是成年人,可以变成国中生,高中生也可以变成小孩子。]希拉不懂他的震惊,理所当然地做出结论。
[……]
松田阵平满心迷惑,忍不住又往下望了望。
然后他比上一次还快地坐了回来。
[不对劲……为什么我好像还看见降谷零在摩天轮下面?为什么我感觉他刚刚看过来了,他好像就是在等我,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就像你刚刚接我一样?我也想知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那个我真的不清楚。]
松田阵平来不及想这些了。他摸了摸自己已经被汗水湿透的衣服,又借着窗户的倒影看了一眼自己苍白的脸色,清晰地意识到,此刻绝对不是见面的时机。
哪怕拖到明天都行。
更重要的是,他得先去看一眼那个孤零零趴在小巷里的孩子。
[怪不得规则警告我。]
还没等摩天轮座舱到底部,就中途跳了下来的松田阵平,此刻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草地里。还没生出新芽的丛生植物和干枯的树枝扎不透他的裤子,每次划过却依然带给他一种不适感。
[我刚清醒时还在想,阻止琴酒对一个未成年动手,为什么不行。]
一开始松田阵平觉得交易现场被人发现的可能性实在太小,安排也只是以防万一。
和梅根说的也是等琴酒和伏特加过去之后,再确认不要有别人过来就行了。
谁能想到琴酒和伏特加一前一后,把那个高中生夹在了中间,时间又太短,哪怕是诸伏景光也没办法。
所以松田阵平才想要给琴酒打电话拖延时间,结果却出了意外。
现在看样子,就像琴酒顺手拿对方APTX-4869的药物实验,却根本没等到人断气。
这也不像琴酒的作风,很可能是景光做了什么。
起码松田阵平从摩天轮上看的时候,那个孩子还活着。
只是……从高中生变成小孩子。
松田阵平恍惚地想。
虽然说他早就见识过类似的规则,但是只应用在自己身上和亲眼看见是两回事。
再联想一下那几个关键词。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琴酒用APTX-4869灭口,但是那个高中生可能体质特殊,不仅没有死,甚至还返老还童了。]
[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这个被世界认为是必须达成的?是这条规则的源头?]松田阵平推测,又因为眼前逐渐变幻而刹住想法。
[让我想想,你不要想了。]希拉不赞同地说。
[……行吧。]
松田阵平无奈答应,沉默了两秒,又忍不住道,
[那你呢?还会不会因为规则而被绕在‘里面’?]
他跟着希拉选择了里面这个说法,但却不能理解这个里面指的是哪里。
[有可能。]希拉有点困扰,[虽然说我们有契约,但是我不能时刻链接你,在我没有搞清楚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绊住。好奇怪。]
[……其实时刻链接也没什么。]
[欸?]
[大不了再想办法增强一下药效就行了。]
松田阵平说着,走到偏僻的乐园一角,看清了那个高中生……不,男孩。
“怎么有点眼熟。”
工藤新一从剧痛中回过神,就听见了这样一句。
他艰难地睁开眼,看见一个戴着墨镜,围着围巾的卷发青年半蹲在他面前。
好像确实有点眼熟。
不过好奇怪,这是哪?我这是怎么了?
工藤新一迷迷糊糊地思考着,就听见卷发青年沙哑的声音:
“你叫什……”
卷发青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工藤新一晃了晃昏沉的大脑,有些茫然地想要坐起来,但刚一动弹就被旁边的人死死按住。
手心有汗水,手指也有些轻微的颤抖,是不安?害怕?
还没意识到自己变成七岁幼童的工藤新一本能的推理,接着就感觉被一把拽住,迅速而无声地拖进了草丛里。
他瞪大眼睛,刚想张嘴,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半分钟后,一片寂静中,时走时停的微弱脚步声,隐隐约约地在不远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