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源连续后退三步, 他摇着头连连念道:“这……不可能,不可能的!”他转身刚要逃走,身后却出现了陆含之的身影。
陆含之上前一步,问道:“怎么不可能?你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相信自己的直觉呢?为什么宁愿被蒙蔽,也不愿相信她才是你真正的姐姐?”
宗源怒道:“不是的!你们这些骗子, 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一个……”
宗源的心里一阵绞痛, 他捂住心口,蹲了下去, 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显然内心极度痛苦。
陆含之看他这样子, 也有些不忍心了,说道:“说不下去了吗?你是不忍心说下去了吗?还想再自欺欺人, 相信那个怂恿你把自己献给一个老头子的女人,而不愿意相信你真正的姐姐如今正遭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吗?”
宗源在地上缩成了一小团,紧紧的抱住了自己。一边颤抖,一边摇着头, 显然还是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
陆含之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不想想, 如果她真的是爱你的姐姐,怎么可能忍心将你送去东瀛不毛之地, 接受非人的调教,再为了达到所谓复仇的目的,而将你交给一个老皇帝?我想她肯定是和你说了一些对我不好的话吧?虽然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但她说那些话的时候,你是不是连思考都没经过,就相信了呢?”
宗源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和苏婉凝的关系,除了他们之外,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也从未透露过。
陆含之问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一个你小时候经常揪胡子的老管家?他姓黎,苏家的人都叫他黎伯。”
宗源的眼睛亮了亮,说道:“黎伯!我记得!他……他的胡子被我拔的没几根了。”
陆含之:……
这种熊孩子他一般是建议打死,如果阿蝉这样,宇文琝肯定会打到他生活不能自理。
宗源问道:“你见到了黎伯?他人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里?”
陆含之心道,这小孩儿总算恢复理智了?
他无奈道:“他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也见过阿枢了。我就很奇怪,连黎伯第一眼见到她都能认出来,你身为她最喜欢的弟弟怎么就没认出来?”
“阿枢?”宗源红着眼睛问道。
陆含之答道:“是,阿枢,灵枢的枢。姑丈不是给你取名叫素问吗?阿枢现在叫陆灵枢,她原来那个名字早已被恶人玷污,不能再用了。”
显然宗源直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他眼中的震惊与迷茫十分明显。
他摇着头,问道:“我不明白,这么底是怎么回事?姐姐……我的姐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我后来遇到的姐姐又是谁?这世间怎么可能有性情模样全都一模一样的人?”
陆含之反问道:“哦?你觉得是一模一样吗?你觉得后来的苏婉凝,和你原来认识的那个苏婉凝是完完全全,一模一样的人吗?”
宗源茫然回想,那是自然不一样的。
一个快乐活泼的姐姐,一个看似温和却心思满满的姐姐。
他原本只是以为,只是姐姐在遭遇大难后的转变。
如今想来,天性心地善良,把亲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姐姐,真的会为了爹娘的大仇,而让自己入宫吗?
不会的,姐姐哪怕自己亲自涉险,也绝也会让自己出卖身体。
猛然反应过来的宗源立即站起身,转身看向那傻乎乎似乎什么意识都没有,只是凭着本能喊着自己名字的傻丫头。
傻丫头对他笑着,眼睛依然是儿时的纯真与美好,她说:“阿问……吃……莲子!”
然后,她手里递上来一枚被剥去了莲心的莲子。
莲子心中苦,姐姐每次给他剥莲子,都会把苦莲心剥掉。
然后……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傻丫头拿出一方洁白的手帕,将莲心包在了手帕里。
姐姐说:“莲子味苦,性寒。归心、肾经。可清心安神,交通心肾,涩精止血。用于心经火盛诸证。”
她一边给自己讲着药理知识,一边收集着苦莲心,细心又耐心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里暖成春日里一室的暖阳。
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搂住了阿枢,直接哭倒在她的怀里。
阿枢却满是不知所措,抱着他焦急的安抚道:“幺儿不哭,幺儿不哭,姐姐去给你拿糖粘,幺儿最爱吃的糖粘。”
陆含之也不想哭的,但是他太不争气了。
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躲在暗处的宇文珏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就这么抱着宇文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概是知道真相后他被压抑久了,现在看到素问和灵枢终于相认,情绪就有点收不住。
宇文珏无奈道:“含之,你有孕,不要大喜大悲,小心蛛儿。”
陆含之吸着鼻子,说道:“不行二嫂,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情绪这种东西,你一旦收不住,它就翻江倒海不可收拾。
直到宗源冷静了下来,才发现陆含之一双眼睛肿成了核桃。
他皱了皱眉,忽然才开始检讨自己。
这个家伙虽然有时候嘴巴很欠,但是就凭他因为这件事哭成这样,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人不像是能做出烧人全家的事来。
无非是因为和他说这件事的人是他姐姐,他无条件的相信姐姐。
可是如果那人是假冒的姐姐,那么她说的话还值得相信吗?
自然是不能相信的!
而且还要仔细斟酌一下她的用心!
宗源终于醒悟过来,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说道:“她……我是说那个冒牌的苏婉凝,她究竟想做什么?”
陆含之这会儿也终于整理好了心情,说道:“今天叫你过来,便是要跟你说这件事,她想做什么先不说。我就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丑奴的丫鬟。”
宗源立即点头:“认识,是姐姐的贴身丫鬟。丑奴的名字不好听,姐姐一直想给她换了,但是她娘不许。说是贱名好养活,而且她也的确长得丑。”
陆含之问道:“那你有没有觉得丑奴有没有什么不同于常人之处?”
宗源想了想,说道:“丑奴……不好说,说起来,她虽然长得丑,却是一应生活用度都与姐姐相同的。很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有点……心比天高,因为有一次姐姐没有答上先生的问题,她却答上了。便无心听她说过一句,若非出身不好,我也未必必小姐差。”
“姐姐却很高兴,说她总有一天也会成为闻名天下的神医,让她万万不要因为出身而妄自菲薄。打那以后,她便处处都想比过姐姐一头,我反正是挺不喜欢她的。”
陆含之明白了,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因嫉生恨。
仿佛全天底下的人都对不起她,都欠她的。
虽然的确可怜,却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对宗源说道:“我只能告诉你,丑奴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夺走了你姐姐的容貌和身份,取代她成为了苏家大小姐。又为了防止身份败露,而将苏家人全部杀害。”
宗源怔愣的张开了嘴巴,他不敢置信的猛然站了起来,却又跌坐回去。
可恨自己却傻傻的认贼做姐,由着她利用自己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对付自己真正的姐姐。
宗源想到这里,后背便是一阵冷汗。
他问道:“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宗源的牙齿咯咯直响,为苏家那几十条人命,为自己这几年的屈辱。
陆含之答道:“她想当皇后,利用阿枢的身份,融入京城顶流,结识了一众皇子郡主。再利用她手里的巫术,利用他们为自己筹谋,推太子坐上皇位。只要太子坐上皇位,皇后的位置,迟早是她的。”
宗源惊了,他依然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事实,反问道:“皇后?丑奴?她……果然是心比天高!”
陆含之很无奈,说道:“心比天高不怕,心比天高还害人那就是她不对了。她为恶许久,如果我们不合力将她除掉,恐怕她会做更多的恶事。”
而且她背后还有个不为人知的系统,如果那个系统是对这世间有害的,那可就不是几个人遭她毒手那么简单的了。
怕是要生灵涂炭。
宗源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从这匪夷所思的现实里适应过来。
看着站在那里乖乖剥莲子的阿枢,他心中微痛,缓缓闭了闭眼睛,说道:“你们想让我怎么做?”
陆含之心道,果然如他所料,宗源还有救。
那么,他接下来的计划便可以顺利进行下去了。
陆含之说道:“很简单,你不要在她身边暴露身份,依然要假装对她百依百顺。她让你做什么,你便去做什么,让她百分之百信任你。”
“不行!”宗源起身,说道:“她让我委身于那狗皇帝,从前我不知真相,只想为父母报仇。如今我既然知道了真相,便绝对不会再做这件事!我虽非爹娘亲生,可爹娘和姐姐正是我再生之人。我绝不会再听她的,去勾引那狗皇帝。”
每次他都要忍着恶心,对他撒娇发嗲,如今想来也是让他作呕。
陆含之嗨了一声,说道:“他都不行了,你怕这个作甚?”
宗源:???
他一脸迷茫的看向陆含之,陆含之还怪不好意思的,说道:“一碗汤药,保住了你的处子之身,还不快来谢谢我?”
宗源:!!!
他惊了,陆含之究竟是一个怎样惊天地泣鬼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