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一见到陆含之便呜哇一声哭了出来, 和怀中包袱里的哭声和到一起,简直成了二重奏。
陆含之一眼便瞧出了,这孩子正是全国通缉的宇文琴,刚刚封的蓬莱王。
蓬莱王毕竟还是个孩子, 他一边吸溜着鼻子,一边把怀中包裹交给了陆含之:“阿琴幸不辱命, 把……小皇甥……带回来了。呜哇……”
旁边的宗源:……
他颇为看不上的撇了撇嘴, 说道:“一把年纪了,哭什么哭?”
陆含之也想笑, 不过宇文琴虽然和宗源同岁, 但他毕竟从小在皇宫里金尊玉贵的长大, 比不得宗源从小受的苦。
而且他这个性格又是唯唯诺诺的,从小别人安排什么, 他就接受什么,着实没几分阳刚之气。
好在他娘把他教育的三观还挺正,整个皇宫里没有几个人搭理宇文琝的时候,也就戎贵妃母子和淑妃母子还能对他笑脸相迎。
陆含之上前, 把他的包裹解下来,问道:“小琴, 你先别哭,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蓬莱王吸着鼻子, 一边哭一边抽噎道:“四嫂……我总算见到你了,我没有让大皇兄失望,平安把小皇甥带回来了。”
陆含之打开包裹, 包裹里果然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阿蜢。
他啪哄着阿蜢,问道:“那是二嫂让你把阿蜢先带回来的?”
宇文琴点头,说是。
陆含之又问道:“那二嫂是不是还说,把阿蜢交到我手上之前,绝不要和任何人说话,也不要相信任何人?”
宇文琴继续点头,仍然说是。
陆含之继续问道:“那你身上是不是有阿蜢的奶瓶和奶粉?”
宇文琴立即从怀里把东西掏了出来,说道:“我……没有饿着皇兄的孩子,他还……”宇文琴吸了吸鼻子:“……挺能吃的。”
虽然这个时候不应该,但是陆含之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忍不住笑了,说道:“我们家的孩子都能吃,全凭嘴壮!”
他起身把阿蜢交给尹琮,说道:“大哥那边什么情况?你们是不是遇到意外了?”
宇文琴努力点头,说道:“我们快到东海辖区的时候,有一队人马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但那应该是我们自己人,因为大皇兄还和他们的首领有说有笑的开着玩笑。”
陆含之点头,这应该就是他们自己安排的假象劫杀。
陆含之又问道:“然后呢?”
宇文琴答道:“然后又杀出来一波人,那波人都戴着一个白色的鬼面具,身上的衣服也不像是中原人。”
宗源开口道:“浪人?”
陆含之:……噗。
看着一直在清了嗓子的陆含之,宗源道:“你怎么了?东瀛很多浪人,他们有名有姓却无主。用这些浪人劫杀,是怎么都查不到是谁动的手的。”
陆含之知道浪人,那是东瀛的一种地域特色武士。
但据陆含之的了解,东瀛是末期才出现的浪人,没想到如今就已经有浪人这一说了。
反正架空历史,原作者也不必找谁说理,作者说有那就有吧!
陆含之又问道:“他们被浪人劫走了?”
宇文琴摇头,说道:“我们的护卫击退了那些人,可是那些人好像狗皮膏药,每天来一波。虽然威胁不大,却是不胜其烦的。”
陆含之可以理解,他觉得,是不是有人想阻止他们进入东海辖区。
宇文琴接着道:“四哥说,他们一定有阴谋,不能让他们这样拖延下去。如果有阴谋,东海辖区一定有危险。他们说,必须要让我带着小外甥回来交给四嫂。而且,不能暴露我们的行踪,只当我们失踪了。”
于是便有了后面那场戏,他们让宇文琴对阿蜢下手,故意让所有人都看到他对两个哥哥的背叛。
哪怕是所有人都想不明白,至少宇文琴是安全了。
再经由宇文琝的暗字营暗哨一路把他护送回来,直到入京,他才自己乔装按照宇文珏给他的府内路线潜入了安亲王府。
这一路他吓的瑟瑟发抖,但是心中却只有一个信念。
在那种情况下,大皇兄把自己唯一的儿子交给了自己,他必须要用尽全力,把小皇甥安全送到四嫂手里。
虽然送到之后他就哭成了个泪人儿,但总算是幸不辱命,他没有对不起大皇兄。
陆含之小声的哄着阿蝉,又问了宇文琴一些相关的问题,便大概明白事情的首尾了。
他带着尹琮还有隐一去书房开了个小会,又把木青桐安排进了安亲王府,也是第一次见到了那位安先生。
陆含之以为这位安先生既然是尹琮和隐一的师伯,那他应该是四五十岁的一位中年人了。
竟没想到,这位安先生看上去非常年轻。
倒是如陆含之所料,安先生仙风道骨,虽然不说话,却给人一种看破一切的感觉。
陆含之拉着人开小会,却被林冲云勒令必须要躺着,他也只能听话的躺着在两位长辈面前失礼了。
他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十六岁少年,宗源和宇文琴大眼瞪小眼。
宇文琴可能是有点奇怪,这个即将被封为皇后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冷不防却被宗源翻了个白眼,还得了一声切。
宇文琴:……
他虽然性格好,软弱没脾气,也不代表被人冒犯了不会生气。
他起身道:“你切什么切?惑主贼子!”
没想到宗源不但没生气,竟还笑了一声,说道:“是啊!我是惑主贼子,反正也比你这个软弱无能小废物强。”
宇文琴不服:“我哪儿软弱无能了?我……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办一点小事就哭成这样,不是无能是什么?”
宇文琴仿佛霜打了的茄子,说道:“我……不懂武功,又怕保护不了阿蜢,看到四嫂后没控制住而已。”
宗源斜了斜这养尊处优的小皇子一眼,说道:“哦,行吧!”
宇文琴立即又高声道:“可我已经在努力了!大皇兄把那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就是对我最大的信任!”
宗源想想这个小蓬莱王也挺不容易的,决定暂时不再攻击他。
只是淡声道:“那你知道宇文琝的暗哨有多厉害吗?你之所以能平安回来,全靠他的暗哨。否则,你怎么敢肯定宇文珏放心把儿子交给我?”
宇文琴不说话了,因为他知道,宗源说的是事实。
可是他又抬起头来,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宗源道:“你只知我是惑主贼子,却不知我因何惑主。小皇子,珍惜你的单纯无知,因为我曾经也像你一样。直到我爹娘被贼子所害,我也变成了我最讨厌的样子。”
宇文琴不说话了,他垂着首,半天后才道:“对不起,我知道你肯定是四哥四嫂的人,为了家国大事才去……”
宗源翻了个白眼,说道:“谁要你的对不起,我只是想告诉你,收起你的眼泪,这东西最没用了。”
说完宗源出了门,临走前说道:“和陆含之说,我回宫了。”
宇文琴起身,问道:“你可能见到我母妃?”
宗源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会让戎妃娘娘转达的。”
宇文琴朝他抱拳欠身:“多谢!”
他被通缉,最担忧的自然还是母妃,怕是她也被自己连累了吧?
但他不后悔,这苦,戎妃娘娘吃得,母妃自然也吃得。
宗源回宫后,如他所料,册立的日期确定在了八月十五中秋。
行册封大典,他将被正式封为皇后。
皇帝的脸上尽是笑意,仿佛已经忘了,自己有三个儿子正下落不明。
但是有什么关系?他还有六个儿子,甚至他觉得宗源还能帮他生个嫡子。
太子尽孝膝下,太子世子齐勉王宇文东流,庶子宇文晴潇,宇文家子嗣丰泽,又何必为了几个他并不在意的儿子劳神?
宗源一回到小玉居,便见皇帝大张旗鼓,派了二十几名宫女分侍两侧,让掌衣局主事亲自捧了后冠来给他。
大昭以阴阳论帝后,黑金为龙袍,白金为凤袍。
宗源是小郎君,不能再参昭废后的制式来制凤袍。
一应配饰,全是掌衣掌珍各局这半个月没日没夜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
皇帝一脸的欣喜,开口道:“阿源可愿意先穿上给朕看看?”
宗源俏美的脸上溢出无尽的欣喜,说道:“自然,皇上想看,阿源随时都能穿给皇上看。”
说话间众宫女上前,给宗源盛装打扮,不过片刻的时间,宗源竟真有了几分母仪天下的威严感。
只是他稚嫩的脸,终究还是撑不住这过于隆重的装扮。
皇帝的眼中却尽是痴迷,他上前走了两步,口中呓语般的说道:“平梧……朕终于,可以给你个交待。”
安亲王府小书房里,尹平梧噙着微微的笑意,说道:“还未向大家介绍,这位便是我儿时的故人,算起来我应该叫他一声师兄,道陵安阳明先生。”
陆含之瞬间get了道陵两个字,从他认识宇文琝的那时候起,道陵这个地名便出现了。
虽然不常在耳边,却与他息息相关。
尹平梧最喜欢的道陵白玉,如今更是有了解释。
宇文琝的生母陵蝶,也是道陵人氏。
他曾随手送过自己的玉饰,也是道陵出产。
陆含之不知为何,低喃了一句:“道陵啊?大概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吧?”
从进门起一直未开口的安阳明终于说道:“倒也不是什么人杰地灵的地方,只是有个阳明宫,出过两个杰出的道士。”
陆含之惊讶道:“哦?看来先生,是阳明宫的宫主了?”
对方摆手,说道:“我们先谈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