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晴好, 前几日方才下雪一场大雪。
京城银装素课粉妆玉砌一般罩在一个硕大的白袍里!
陆皓之今日只上半天课程,下午夫子给他们布置了赏雪景作诗的作业。
方才身边的如意捎话过来,说是昭云郡主和昭灵公主要过来叫上他一起去赏梅。
恰好,今日的作业有着落了, 他还能吟一首雪中梅。
于是他收拾好收包,让吉祥先送回去, 带着小丫鬟如意等在了含之学院门前。
有几个同窗上前来和他打招呼, 还有个向他来请教今天新学的知识的。
“皓之,千字文你抄下来没有?方才先生读的匆忙, 我有几个字不会写, 便没抄录完。你的能否借我抄一下?”
陆皓之点头, 从怀中拿出自己抄的千字文,弯身坐到了门前的石蹲上, 说道:“哎……我来读,你赶快写。呆会儿我妹妹要过来接我了!”
同窗点头,铺开纸,打开硕, 蘸了墨,说道:“好了。”
陆皓之开始读:“……嗯,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同窗道:“停停停, 就是那个日月盈昃的昃……皓之,这个怎么写?”
陆皓之接过笔,一边写一边解释道:“日昃, 就是日头偏西的意思……”
写完后又把笔交给同学,却没发现两个妹妹已经过来了。
她们俩就这么安静的看他给同学讲题,讲完还不忘叮嘱一句:“若是有什么不会的,尽量当堂便问先生,或者问同窗。日后若跟不上了,考试可是要受罚的。”
同窗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我知道了,谢谢皓之,真羡慕你,有个博学多才的哥哥。”
陆皓之也对他温柔一笑,说道:“哥哥也是我学习的榜样,不过学习这种事,我们还是要靠自己。”
同窗点了点头,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看了半天的昭云怀里还抱了宇文晴潇,几个月大的娃娃裹得跟粽子似的,正睡得香甜。
陆皓之立即上前把孩子接了过来,问道:“他今天吃东西了吗?哭了吗?有没有吵到你?”
昭云笑道:“我们潇儿可比你乖呢!吃得不多,吐了点奶。倒是和流儿玩儿得挺开心,笑了半天。”
陆皓之点头,又听昭云道:“潇儿跟着我你放心,我便是他的亲娘。”
陆皓之和昭云现在关系好到仿佛亲兄妹,他也没客气,点头道:“我知道,你最疼潇儿了。”
阿枢在一旁道:“你们这样,搞得我都想快点生个孩子出来玩儿了。”
陆皓之和昭云笑了半天,说道:“生了以后你就知道烦了,到哪儿都是个牵挂。”
阿枢裹了裹披风,说道:“走吧四哥,我们一起去赏梅。”
陆皓之应声,跟着两个妹妹一起上了马车。
车上刘嬷嬷抱着宇文东流,小东流一岁了,咧着一张还没长满牙的小嘴儿,一见到陆皓之就张开小手求抱抱。
他便将晴潇交给昭云,又接过晴潇,问道:“想二爹爹没有?”
东流一见陆皓之就咯咯笑,就是还不会说话,只是呜呜的喊了两声。
昭云捏了捏儿子的小脸儿,说道:“有几个能像你三哥家的阿蝉,不到一岁就会说话的?我们阿流两岁能说话,我这心里就满足了。”
阿枢看了一眼两个孩子,说道:“你们给他们裹太紧了,有些火气上行,大可不必穿那么多。”
两个为人父母的一听阿枢的话便如临大敌,纷纷摆手道:“不了不了不了不了……”
他们家的宝宝只是普通的宝宝,娇生惯养,不像含之家的阿蝉。
大冬天只穿个小假袄,在雪地里狂奔一身汗,回来衣服一脱啥事儿没有。
他们这个如果只穿个小假袄,怕是要病上个三五天。
阿枢笑,说道:“你们俩紧张过头了,不过暂时还是按照你们的方法来带。猛然放开,可能还真会生病。”
两人一听,瞬间松了口气。
把个在旁边帮着搭把手的刘嬷嬷都乐坏了,她也算是给不少贵人带过孩子的了,连昭云都是她亲手带大的。
也曾见过不少贵人带孩子,也的确是第一次见像陆含之这样的。
她总觉得太子妃殿下心大,也是我们秦骁王好养活。明明才两岁,长得跟三四岁似的那么大。
她曾见过一次小王爷吃饭,那简直……见识了什么叫大口吃四方。
她也算看过无数的孩子,第一眼看到秦骁王,就知道这孩子不是个凡人命数。
齐冕王的嘴巴小小,肤白貌美,像昭云郡主。
虽不是大富大贵的贵人,却也一生闲散无忧。
倒是晴潇,竟有贵人缘,说不定还是一代王侯将相的命数。
她不懂相数,只是根据自己这些年来见过的孩子里总结出来的经验。
晴潇长得既不像太子,又不像皓之,却有几分像他的三舅舅。
虽只是眉眼里的几分,却也已经很难得了。
莫名的就给人一种亲切感,所以很轻易便能入了贵人的眼缘。
再加上陆皓之经过前面那些事的搓磨,已经成熟懂事了不少,在教养晴潇这件事上更是有了自己的一些真知。
子女什么样,全看父母的胸怀和眼光。
刘嬷嬷觉得,至少皓之的孩子,是不会再重复他前半生的命运了。
哪怕他前半生坎坷,还是选择了善良教顺。
每隔个两三日都会去看一眼他的母亲,杜姨娘的疯病还是时好时坏,倒是有专人照料,衣食无忧了。
很快,众人便来到了昭灵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建于朱雀大街靠近青龙大街的位置,和明曦长公主府毗邻。
昭云就很开心了,她现在也不太在皇家别院呆着了,经常带着陆皓之一起住在娘家。
还有一件事特别让她高兴,那就是父王母妃的感情好像好一些了。
此次母妃生辰,父皇专门从北疆带了她爱吃的奶糕,一路用油纸小心的包裹着,到了京城连个角都没破。
母妃连吃了三天,唇角都是扬着的。
她从记事起,这还是第一次见母妃那么高兴。
二十年了,下嫁之痛,她总算放下了吗?
说起来,这些年来,父王对母妃也一直很上心。
奈何她的心里一直想着那位青梅竹马的王爷,并不把他放到眼里。
据说前些日子,朝廷招贤纳士,她有幸又见了那王爷一面。
昭云本以为她会闷闷不乐,回来却对她说:“那人胖成了一只炸了毛的刺猬,连官袍都裹不住肚子了。他夫人在他身边陪着小心,官威倒是不小。”
昭云顺嘴说:“那还不如我父王,好歹他也是自小行军,一身腱子肉,相貌堂堂。”
虽在戎氏子孙里一般般,在普通人里却也是个出类拔萃的。
大概是随着年龄的增涨,身材自始至终也没有变过,倒是成了加分项。
她想,母妃大概是听到心里去了。
众人下了马车,刘嬷嬷在暖阁里照看着两个孩子,却发现暖阁里已经有了四个孩子了。
鸾凤并一个婆子在照料着,大的蹲在地上玩积木,小的躺在床上呜呜哇哇。
刘嬷嬷立即凑了上去,笑着打招呼,说道:“鸾凤姑娘,太子妃殿下也来了?”
鸾凤笑答:“说是给昭灵公主做了个嫁衣,不知是什么样的嫁衣。”
刘嬷嬷点头,让东流和哥哥去玩儿。
刚会走路的小东流缓慢的挪了过去,阿蝉见又来了个小弟弟,便有些警惕的看着这个仿佛是来抢东西的小不点。
阿尧笑,立即说道:“那是你的小堂弟,爹爹教过阿蝉的,好东西应该怎样?”
阿蝉一副老大哥的作派,说道:“拿去玩儿!”
小东流抬头对阿蝉笑了笑,开口道:“嗯嗯,唔……”
阿蝉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递给了宇文东流,说道:“要吃糖吗?”
小东流思索了片刻,接过了糖,却蹙着眉不知道如何处理。
阿蝉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掏了一枚出来,撕开糖纸,塞进了小东流的嘴里。
甜丝丝的滋味在东流的嘴里化开,他的表情瞬间亮了。
大概是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牛奶糖,他开心的上前抱了抱阿蝉。
阿蝉脸上嫌弃,心里却很高兴,又有了一个小伙伴儿。
阿尧则铺开自己的宣纸,开始练字。
然而比较神奇,他的武艺一天天水涨船高,字写的仍然……不尽人意。
好在一直没有放弃自己,还在努力练习。
后院,满院的红梅开得热热闹闹。
众人可能没想到陆含之会过来,纷纷围了过去。
尤其是陆皓之,他好久没见陆含之了,还有功课上的事要请教他。
而且他刚刚一进园,就有了灵感作了一首诗,还想向三哥请教。
陆含之和众人打着招呼,心里藏着秘密,想给阿枢一个惊喜,便不动声色道:“皓之作了什么诗?读出来给三哥听听?”
陆皓之有些不好意思的读了,一首中规中矩的五言律诗。
陆含之点头,说道:“进步神速啊!”
陆皓之又问道:“三哥,你也作一首,给我指点指点?”
陆含之挠挠头,写梅花的诗有很多,他不知道背哪首出来给弟弟当模板。
想了想,觉得陆游的那首绝句还不错。
于是清了清嗓子,说口道:“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著花迟。高标逸韵君知否?正在层冰积雪时。”
这时他身后传来一阵掌声,陆含之回头,看到戎肃正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重复了一句:“好个高标逸韵君知否!弟妃果然好才情啊!我刚好有事要找你,军中正要以诗文震士气,要不弟妃也给我作一首?”
陆含之:……
嗨,不小心又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