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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我要亲你了”

桃色镜头 绊倒铁盒 2026 2023-12-27 13:56:27

屋子比记忆里小,也不一定是真的变小了,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看什么都觉得大,一堆人挤在里面也觉得大,不大怎么挤得下呢,又是喻呈一家三口,又是他们家,有时候还有小舅舅。这么多人,都挤在这80平里。

一进门,喻呈脚跟一抵干脆利落地把鞋脱了,就穿袜子踩进去,又招呼潭淅勉,跟他说不用换鞋。潭淅勉想,我穿鞋进去踩,你再用袜子踩干净,就离谱。于是也跟着把鞋脱了,穿着袜子踩进去。

装饰家具都没怎么变,就客厅里电视机换了个大的、新的,沙发还是之前那个棕色皮革的,看着有点冷调,逢年过节两家人就围坐在这寒暄,说些你儿子优秀,我儿子不行,诸如此类的客气话。其实这皮革是好皮,但经不住岁月来去,人经常坐的地方还是已经打了白褶。

明明是回到自己家,喻呈看上去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你要喝水吗?”

“不喝了。”

“吃水果吗?”喻呈打开冰箱,“噢,好像还有苹果。”

“别麻烦了。”潭淅勉回答,看到拒绝的同时喻呈的眼神好像又在寻找什么事来做,他立刻接一句,“你上床躺着,我就走了。”

“我不困啊。”

“不困也去躺着。”潭淅勉说,“你喝多了。”

喻呈好像被说服了,转身往一扇紧闭的门边走,潭淅勉有点记不清了,感觉好像是卧室的方向,就拔腿跟上他,结果门打开,里面黑洞洞的,喻呈在门边摸索了两秒,啪嗒一声响,灯打开了,是暗红色的光,一下把房间充满了。

好像是一个冲洗照片用的暗房,窗帘紧闭,工作台上有显影盘,未开封的胶片,一些瓶瓶罐罐,还有放大机之类的设备。

喻呈走进去,热情地邀请他:“不吃东西的话,那参观一下我的暗室吧。”

潭淅勉看得出他异常亢奋,醉酒让他身体里那份过分克制的东西消失了,本来他一提到摄影就会兴奋,现在更是如此。而这一次,潭淅勉没再拒绝。

进去以后,眼睛逐渐适应昏暗的环境,刚刚没看清的,现在全看清了。

除了工作台上的冲洗工具,墙壁间拉了绳,上面挂着很多冲洗出来的照片,新的,陈的。

在这里他看到了小区门口那株玉兰春天正盛时的样子,看到了喻呈的父母喻翰景和宋西婧,看到了灵山北路上那个可以论个买的水果摊,栖霞寺晒被子的僧人,还有秦淮河边拉二胡的盲人。

他甚至看到潭宁栩,看到宋东凭。

他还看到八九年前的自己。

推单车吃辣条的背影,球场上帅气投篮的瞬间,给潭宁栩讲物理题,结果讲不通,两个人下巴枕在手背上放空,还有上课的时候偷睡,被赶出去罚站,站在走廊上书往头上一盖继续睡。

有的角度,当时的潭淅勉或许知情,但更多的是不知情,一些无人在意、习以为常的瞬间被忠实地记录了。

很神奇,它们发生的时候,他从未察觉到它们的价值,可是等它们成为回忆,由这些瞬间带来的震撼被无限放大了。或许这就是摄影的意义,但在此之前,潭淅勉没想过,喻呈为什么会热衷摄影,他又用镜头留下过什么,缅怀着什么。

然而喻呈此刻是迟钝的,他像考到满分的小孩,单纯地炫耀着。

“很壮观吧?”

“胶片摄影现在越来越小众了,但我很喜欢,因为我觉得摄影不光是构图和按下快门而已,你看用钡地纸基相纸制作的银盐照片,色彩的过渡非常纯滑,比数码相机出的片要更耐看。”

潭淅勉恍然想起在工作室走廊看到的那副拍摄于泰国的照片,难怪色彩要更圆融一些。

“而且用不同的胶片,搭配冲洗时不同的显影温度和时间,会得到非常多的组合,最后成片就像开盲盒,常常会有惊喜,不像数码相机,最后成片是什么样,几乎毫无悬念。”喻呈一张张欣赏过去,偶尔脚步放缓似乎在回想照片背后的故事,走着走着又突然停下,“比如这张,洗的时候就有点过曝了,但是出来的效果出乎意料,好像把背景光线给升华了,我特别满意。”

他有点滔滔不绝了,但与此同时,他发现潭淅勉一直在注视着他,大多数人听到这些都会觉得乏味吧,不出三秒就要转移注意力去做别的,但潭淅勉在当下竟然真的只看他。

他又激动起来了。

“还有,你有没有发现我的暗房缺点什么?”

不等潭淅勉回答,他又自己接下去说:“没有温度计。因为我现在已经可以靠手摸来测水温,误差大概能控制在±0.5℃以内。是不是很厉害?”

“嗯。是很厉害。”

潭淅勉第一次觉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可以顺势夸奖他,他太知道怎么夸别人,明白怎么叫人高兴,他可以说这些照片无与伦比,美轮美奂,是艺术的真实,真实的艺术。但好像又都肤浅了,就像你面对生活,没办法简简单单评价,说它是美好的,苦难的,说它是毫无意义的,又或是充满意义的。

过了好一会,潭淅勉才勉强抛出一个话题:“我记得原来你家没有暗房?”

“我爸妈搬走以后,我自己住,用不着两个卧室,就把其中一间改成暗房了。”喻呈回答,“说实话,我在暗房的时间比在客厅和卧室都多。”

说完以后,喻呈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所以你刚刚说,会让我高兴的事,我觉得喝酒不算。”

“那什么算?”

“拍照片会高兴,跟你在一起会高兴。”喻呈想了想,“就这两样。”

“没了?”

“没了。”喻呈说,“睡觉,喝酒,都是得跟你在一起才高兴,跟别人就不算。”

“这样不好,喻呈。”潭淅勉认真地说,“高兴的事应该多一点,也应该有比这些更高兴的事。”

喻呈的脸上呈现出努力思考的神色,他醉得有点憨,走过来的时候,两只脚还互相踩了一下,差点绊倒,几乎是倾到潭淅勉面前。被扶住的瞬间,他好像抵到了潭淅勉的脚,包裹在正装袜里,而他的袜子是白色的,他们的脚趾叠着脚趾摆在一起。

“潭淅勉。”

“嗯?”

“好像更高兴的事也有。”

潭淅勉突然产生某种预感,按理说他应该打断他,应该关上门走掉,但他突然不想躲了。他站在那里,听喻呈继续混乱地叙述。

“以前我做什么之前总是会先问你,我能不能,可不可以。我可不可以送你,可不可以给我你的电话,我可不可以喜欢你。”

“但你不说话,或者拒绝了,我就很失望。”

“现在我不想问你了,我觉得直接做更开心。”

喻呈眼巴巴盯着他的嘴唇,喉结碾动了一下。

“潭淅勉,随便你喜不喜欢,我要亲你了。”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一章,眼睛想尿尿。感觉喻呈是一个很痴的人,做什么事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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