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瑞尔低着头想了想, 然后抬起眼睛:“就是不论将来……我们哪一个人先死, 最后陪在身边的那个人,都只能是对方。”
斯内普的本想伸手拿起面前的杯子, 听到男孩说的话后, 痉挛地抖动了一下,又缩了回来。
西瑞尔发现他自己对西弗勒斯的喉结看上瘾了————西弗勒斯的脸上总是少有表情, 苍白的皮肤上唯有那个尖尖的喉结会随着男人的心理波动而作出相应的生理反应。
就比如现在,他忍不住地想盯着对面男巫上下滑动的喉结出神, 就好像喉结滑动的节拍是一种信号,能看出什么隐藏的讯息一样。
“西瑞尔, 你今年刚刚成年,而我已经31岁了。回想……我刚成年的时候,从来没有考虑过和什么人在一起一辈子……”
西瑞尔半抬起脸,想说什么, 但是斯内普摆了摆手,阻止了他。
“在遇到你之前,我唯一认为的会用一辈子做的事,就是赎罪。”
西瑞尔将刚才想张开说点什么的嘴合上了, 坐好, 满眼认真地开始聆听。
“在你入学以前,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人, 可以自然而然地占据我的目光, 直到现在你毕业了, 我恍然发现, 我已经习惯了你随时出现在我的视野范围内。在你离开霍格沃兹前,我坚持向邓布利多校长提交了助教申请。
即便……我知道你会回来——去医疗翼。但是……那是一种你要脱离我的可怕感觉。
回想我还是个学生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可能是四年级开始吧……那时身边同学都在谈恋爱,男男女女,是是非非,纷纷扰扰。
但是就算是那样……我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强烈的欲望去做些什么……”
斯内普顿了顿,接着说:“我知道我即将要提起的那个人,你可能会有些在意,但是我还是要和你说清楚。
我觉得我要是想表明一些想法,就必须得先让你明白……总好过你一直无疾而终的猜想……”
男巫说到这里,向西瑞尔招了招手:“坐到我身边来吧,好吗?”
这一声召唤和平时西弗勒斯的说话语气完全不同,似乎隐隐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脆弱和请求。
西瑞尔听话地站起了身,将倭瓜抱枕扔回了沙发,紧紧挨着男巫坐了下来。
西弗勒斯主动拉住了白狐男孩的一只手,拇指按在男孩细瘦的手背上。像是摩挲一件稀世珍宝,轻柔、缓慢、充满怜爱。
“莉莉……是我曾经唯一的、不带任何功利去结交的朋友。所以对我而言是那么的特别……我从小的生活环境你也见到过,那时,我几乎没有见过比她更耀眼的人了,长得好,性格好,那是一种……和我完全相反的人,她身上拥有着所有我渴望而没有的东西。
人总是被自己没有的东西吸引,我也不例外。”
斯内普说到这里摇摇头,苦涩地轻笑了一下。
“我小心地珍惜着我们来之不易的友谊,一面感到深刻地自卑,一面又感到强烈地不安。现在想想……我们是真的、完全的、性格不合适吧!即便是朋友……早晚……我们的分歧都会让我们走到那一步。”
西瑞尔从侧面紧紧盯着自己被握住的手,紧张地咽了一小口口水。
他有种直觉,今天西弗勒斯要对他说点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么来说……仔细想想,扪心自问……其实那个时候的我,从没有想过要去和莉莉发展一段具体会怎样的、更亲密的关系,哪怕把这样的亲密关系放在将来,我也是没有想过的。我已经知足于我们的友谊,甚至我自己和她的友谊已经让我们两个人在学院内部的人际关系如履薄冰。
我那时的候对她的感觉很朦胧,青涩大于甜蜜,欣赏大于好感。”
西瑞尔感觉斯内普把自己的手捏得生疼,但是手上的疼又带来一种神奇的快感,就好像,自己需要这样疼,和身边的男人一起疼。
“对于莉莉恋爱、结婚……比起这两件事情本身,我其实更加不接受的是她最后选择了……波特这个人。我自知我不是那个合适的选择,无论性格还是别的方面,我也没有奢求过什么。这种感觉就像是,她像一个美好太阳或者是一场少年时期的美梦,她本可以一直闪耀,而并非被什么人,尤其是波特那样的人独占。”
“之后的事情,你也是知道了。我犯了错误,害死了她。我本来一直想着,一命偿一命的。虽然我的身上……可能背负着不止一条……直到遇到了你。”
斯内普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转过头,目光温柔地看着身边的小巨怪。
小巨怪没有看他,而是半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被自己握住的那只小一些的手却紧紧地反握住自己的,从斯内普的角度,可以看到白狐男孩半垂着的长睫毛,挺翘的小鼻子,以及粉红色微微抿起的嘴唇。
小巨怪其实长大了许多,脸颊的婴儿肥几乎全部褪去,都有棱角了。
可是依旧漂亮得过分。
西瑞尔半垂着头的画面,就像是被时光定格。直到很多年、很多年后。斯内普依旧记得自己那一刻,心灵最深处传来的悸动。
那感觉就像是第一抹春光从云层洒落,柳枝泛绿,清风拂面,沁人心脾;又像是第一颗星子在黑夜闪耀,恬静幽深,夜色柔美,旅人归途。
谁说人生只若初见,自从遇见了西瑞尔,他每一天都像是看到一个全新的爱人,每一天的爱意都比前一天更深刻。
西瑞尔心绪纷乱难平,西弗勒斯的每一句话在他的脑海里自动会重复好多次,可是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丧失了理解能力,大脑反应也慢得要命。
他只能凭直觉地死死捏住手里的大手,就像是松开,手的主人就会消失似的。
“西瑞尔,谢谢你,出现在我最彷徨的25岁。也感谢我自己,在你出生那年,制作了一剂祈福魔药,把我们连接。”
斯内普吐字清晰,慢慢地这样说道。就像是一个基督教徒在祷告那样,每一个字都是饱含着一份虔诚而内敛的感情。
“因为你,我想活下去。我强烈地……想活下去。”
西瑞尔咽了咽口水,想说什么,但是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突兀地,内心激烈的情愫洗刷了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他感觉头发胀,鼻子有些酸,眼角有些涩。
等男孩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扑进了身边黑发黑眸男巫的怀抱。
斯内普楼抱着他,手在男孩后背轻抚,没有做过多的表示。
“但是我要和你说句抱歉……”
透过男巫的胸腔,西瑞尔听到这样的声音。
刚刚剧烈的跳动的心脏,就像是被速冻住了,一秒内冷到了底。
瞬间,西瑞尔觉得自己可以就着这个姿势跳起来说点什么。奈何斯内普力气很大,将他禁锢在怀里,不给他任何反抗的余地。
“嘘——!”
男巫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小动物,一下又一下地摸着西瑞尔后脑勺的头发。西瑞尔被闷在斯内普怀里,发出小兽一般的“呜呜”低吼。
“听我说完,请求你……”
“我要跟你道歉,关于我的犹豫不决。”
西瑞尔就像是被卸掉电源的娃娃,突然没有了全部的动作。
男孩感觉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终于脱力。
将自己全身都靠在了高大的男巫身上,两只手臂松松地顺着男巫的胳膊向上攀,最后环住了男巫的脖子。
这个动作让西瑞尔的脸直接枕在了斯内普的肩膀上,两人的头相距不到10公分。
“西瑞尔,对不起。我不该一直让你独自来承担着这一切,我不该一直闪躲,我不该只享受着你的感情却不敢迈出那一步。”
一滴眼泪悄然从男孩紧闭的眼角滑落。
斯内普放轻了声音,用几乎耳语的状态,继续说道:“你那么好,我总想着,你值得更好的。”
“但是有时候我又忍不住问自己,对你而言什么是更好的,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很多……
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的家人,还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喜好吗?
还有人比我更懂你的想法吗?
还有人比我更能发现你的好吗?
最重要的是……我能做到的那些,还有人可以做到吗?
排除那些不可抗拒的天命伴侣因素,扪心自问,我觉得,无论把你托付给谁,都不如我自己放心。
我有自信,我,西弗勒斯·斯内普,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你,最心疼你,最爱你的那个。过去、现在、未来。”
西瑞尔一动不动地把脸埋在了斯内普的肩膀上,就像是被人施了石化咒。
“西瑞尔,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一定非要找一个人陪你。我觉得,只有我自己可以成为———有资格做你伴侣的那个人。”
斯内普说到这里,停住了话头。
他微微侧脸,对着男孩的头顶印下了一个珍惜无比的吻。
“所以我想……我总是在给别人机会……西瑞尔,这次,我想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你是否愿意让我以一个真正伴侣的身份,出现在你的生活?
我会给你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让我们真正的彼此相伴。
当然……我不会去做任何出格的、或者强迫你不想去做的事情,这你可以放心。
同时,男孩,你只有一年的时间可以选择……
这一年……你可以随时离开我,逃离这一切……但如果到了明年你的生日,你还不走……
那你就永远也别想离开我了……”
西瑞尔一动不动,灰绿色的双眸倏而睁开,红血丝就在眼角,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近在咫尺说话的男巫。
两只手在男巫脖子后死死地互相攥着,捏出了青白的印子。
“对不起,我无意露出这样自私霸道的一面,但是我认为这是我最大的让步。那个时候,我不论你是否还会再遇到你的天命伴侣,我都不会放手。”
斯内普用手指强行抬起男孩的脸,西瑞尔灰绿色的眼睛已经通红一片,看起来不像只狐狸,倒像是一只小兔子。
男巫强迫自己用几乎残忍的语气说道:“哪怕那时,你就是想要以死相逼离开,我也只会让你和我一起死……西瑞尔,你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一句话说完,男巫又怜惜地用拇指抹了抹男孩的眼睛,双目对接,斯内普对着西瑞尔一字一顿地说:“说————好。”
“好。”
西瑞尔的声音在颤抖,几乎听不到,一个字让他破了音。
像是想起了什么,男孩松开攥麻了的手,摸到了脖子,从里面拽出一根细绳,上面挂着一个小荷包。
斯内普认得这个荷包,当时西瑞尔生日他把这只醉狐狸抱回家时,这个荷包就挂在它的脖子上。
“这是我天命伴侣的东西,我妈妈说,如果您说要和我在一起,就打开它,然后就可以破坏掉……”
斯内普直接用动作打断了男孩断断续续的解释。
一只手指按在了柔软的嘴唇上,男巫低喃:“如果你18岁,还留在我的身边,我们再一起打开它。”
西瑞尔目光纠结地捏着脖子上的荷包,似乎并不想妥协。
“乖,听话。就当是……让我堂堂正正地赢一次吧……”
下一秒,西瑞尔感觉眼前一暗,一个轻柔的触感覆盖在了他的左眼睑上,然后是右眼睑,慢慢地……薄唇一路向下,鼻梁、鼻尖……最后落在了唇角。
白狐男孩睁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黑眸,距离太近,目光失焦,看着让人心里直发软。
男巫伸出一只大手,扣住了男孩的后脑勺,两人额头相抵,鼻尖相碰,一声沙哑的低笑弥漫在俩人之间。
西瑞尔听到自己的教授低声说:“相信我,其实……我根本不会放手,以后……你别想后悔了。”
咸涩的液体顺着微微张开的嘴角流进喉咙,一种混合着薄荷和药香的味道从嘴唇开始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