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切身站在星灯的位置上, 一般人很难仅凭想象,就理解他这个下午所经历的一切。
这位坚强可敬的网红审神者拒绝联想, 而是纯洁地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都彭非常强大,他灵力的储备量、运用技巧等等都远远高于自己, 也高于他所见过任何一个人类灵能力者。一旦确定这个事实, 见多识广的家族继承人不免颤栗。
都彭很轻松地工作到了晚饭时间,在同时为很多刀剑提供灵力时,还能自如地与他交谈,提醒他注意一些要点和窍门。星灯原本准备了一顿晚饭前的下午茶,打算跟这位老师喝茶吃点心, 休息一下。
可惜令人敬仰的都彭老师不需要休息。需要休息的那个, 是被咒灵锭压得实在受不了只能开口喊停。第一个接受手入的小乌丸贴心地端来了茶水, 看到自家主公颤抖得根本端不住茶杯, 还贴心地小声表示可以喂他。
星灯看了看在忠实录像之余,不忘偶尔调转镜头来拍他的加州清光,坚决拒绝了这儿提议。为了满足主公的要求,烛台切光忠特意翻出了短刀们的吸管杯,给他倒好饮料摆放在面前。
到了晚餐时, 面对一桌自己精心准备,用最好食材烹调出来的饭菜,依然手抖的星灯大大也只能继续抱着吸管杯,全程纯粹陪同着都彭吃饭。这位审神者用餐的礼节无懈可击,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良好的仪态和教养。
亲身接触这位审神者后,星灯很难相信网络上最新的说法——都彭是一个家境贫寒、需要半工半读靠自己支付大学学费的普通年轻人?这比说他是个靠家世不劳而获的富二代离谱多了。某种程度上, 他很理解产生这种猜测的同僚们。
不过,管他是穷光蛋还是富二代,只需要知道他真的是个大神,而且也毫不吝啬,乐于分享自己的知识为付丧神造福就可以了,星灯很希望自己能够获得更多学习的机会,每次都要靠着幸运值和金钱开道,去跟注定越来越多的粉丝们争夺近距离接触偶像的机会,这太难了。
原本,他是想要一点点接近的,但意识到严峻的前景后,星灯大大改变了主意。根据他丰富的阅历,以及本身的性格,他选择了直球出击。在随口聊了一些类似“饭菜还和您胃口吧是的还不错”“你家的烛台切光忠跟我家的很不一样哪里哪里他有的时候也很敏感”之类没营养的闲话后,异常突兀地问:“老师,要怎么样才能让您经常能指导一下我呢?!”
都彭停箸,不慌不忙地咽下嘴里的食物。在星灯期待的目光中问:“你会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吗?会的话,到我的本丸来干一天家务,可以旁观当天的直播。”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族继承人、实打实的大少爷星灯想都不想,立即欢快地说:“好好好!我爱打扫卫生洗衣服做饭!做家务让我快乐!”
都彭挑剔地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将他看了两三遍。感觉他看起来就是一副什么都不会的样子。不过,在厨房不掌勺,只是打下手做点力所能及的工作,聊胜于无,好歹也算是一份劳动力吧……而且,他很擅长调教属下,现在不会,教两天自然就会了。
还有刀匠,一直待在锻刀室里也没什么用……这样想着,都彭朝开心得差点跳起来的星灯点了点头,伸出筷子夹菜,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吃了起来。晚饭后,都彭在付丧神们的热情挽留下,又多待了两个小时,保证所有刀剑都享受到了均等的待遇。
等他离开的时候,这些为了争抢到手入机会纷纷跑去战场主动找揍的刀剑付丧神们,都已经重新恢复光鲜亮丽的模样,在月色中blingbling地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跟自己的主人一样恋恋不舍地告别了都彭老师。
当审神者消失在时空转换器启动的光圈中,星灯转过头,对自己的近侍小乌丸幽怨地说:“小乌丸殿,我发现,今天下午,您一直尊称都彭老师‘大人’,自称‘吾’,从没有用过‘为父’和‘子代’之类平时更常用的指代方式呢……”
太刀孩童般的脸上显出慈祥的笑容,踮起脚尖,摸了摸主公的脑袋,假装没有感觉到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强烈酸味,温柔地说:“主公,不管其他审神者多么优秀,但为父所承认的子代,现在也仅有这座本丸的孩子们,还有你而已。我会对都彭大人更可气,只是亲疏有别而已。”
明明拥有其他审神者难以比拟的财力,灵力也非常强大(仅和都彭老师之外的审神者相比),但现在都还缺少大部分稀有刀,距离全刀账遥遥无期的高端资深非洲人,星灯非常缺少对付狡猾五花刀的经验。
被面前这个少年真挚的眼神所迷惑,他不知道为什么脸红起来,磕磕巴巴地点了点头。
“真、真的吗?”审神者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能让视天下所有刀剑付丧神为子代,出身伊势神宫的小乌丸说出这样的话……他有一种又完成了一项成就的自豪感。
但等到小乌丸转过身,轻盈离开,他又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小祖宗你不久前黏在都彭老师身边的时候,完全看不出你刚才所说的疏远客气啊!你明明就乖得像个短刀!星灯觉得心很累——小乌丸殿都是在哪里学来的这些套路?
他迈着艰难的步伐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叫来歌仙兼定和加州清光,导出视频,看了一遍今天录下来的素材,然后……星灯大大更疲倦了:这……这种东西上传到互联网上之后,真的能够通过审核吗?审神者里可是有很多未成年人,要怎么剪辑才能让它看起来纯洁和正经一些,还能诚实地反应出今天的情况?可是他都已经跟都彭老师约定了今晚就要制作好视频上传……
身心俱疲的星灯聚聚扑倒在桌上,绝望的表情就像那幅名画呐喊。
而都彭在回到自己本丸的时候,发现他的宗三左文字正坐在院子里最靠近时空转换器的地方,浑身笼罩着低气压。他本来正抬起头,对着月亮唉声叹气。当审神者回到本丸后,便将目光牢牢锁定在了审神者的身上。
都彭走过去,轻声问:“你在等我?什么事?”
宗三左文字发出招牌的、哭泣般的叹息。
他回忆起不久前,山姥切国广是如何机敏地察觉到他改变了主意,产生了想要找审神者谈谈的意图,于是就特别有行动力地直接把他推出了房间……以及其他几个在院子里游荡的刀剑男士,看起来是想要等主人回来跟他说两句话,但一看到他出来,纷纷极有眼色地躲回了屋里。
这简直像是在给一入宫就受到冷落的嫔妃制造侍寝的机会。但……虽然都彭大人的确是很好的审神者,可这也无法改变他是被强抢进来,并不心甘情愿的事实啊。
“我……我只是出来欣赏月色的。”打刀幽幽地说。长长的刘海垂下来,挡住了他一边的眼睛,把这振粉色打刀晦涩难言的表情也遮挡得严严实实。
“好了,别说蹩脚的借口。”都彭戳破了他的谎言,严肃地告诫这振缺少文学素养的打刀,“宗三,不要继续说下去了,如果你想说‘今晚的月色真美’,先去网上查查它代表的意思。”
被抢白的宗三左文字发了一会呆,在审神者审视的目光里,他终于缓缓地站了起来,充满了大和抚子气质地向审神者行礼,愁苦地说:“主人,我……首先,我要向您道歉。不久前,在时之政府,我误会您对山姥切做了不好的事,曲解了您的行为,对此,我真的很抱歉。”
都彭挑了挑眉。宗三左文字已经在他身边待了很多天。在之前,他理应早就了解到了自己的误会,却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道歉。那么……一定是今天所发生的事,促使他选择走到了自己面前。
他不动声色地回答:“这没什么。继续,你还有话想说。”
“你为什么要对加州清光说那种话呢?会一直照顾他,永远在一起。不要欺骗他,就算您真的不是人类,就算您不会喜新厌旧、抛弃自己的刀剑,但没有谁能够一直陪着谁。与其让他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期待幸福地生活着,然后突如其来遭遇到无法承受的打击,还不如让他早点看清楚真相啊……”
都彭听完了宗三左文字的发言后,简洁地回答:“不如先给我讲讲,你没有喜新厌旧的前任审神者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
除非必要,审神者不会刻意追问刀剑男士们的过去。按照山姥切国广的说法,宗三左文字不愿意相信任何审神者,却还是留在时之政府,尽职尽责地完成刀剑付丧神出阵杀敌的职责。
但他曾经是山姥切国广的朋友,能跟自己那振山姥切做朋友,都彭觉得,他不可能对审神者抱有恶意。
——山姥切始终憧憬着能够得到审神者的喜爱,他绝对不会为自己选择讨厌审神者的朋友。加上宗三左文字刚才的发言,他的过去仿佛已经呈现在了都彭的面前。
宗三左文字惊讶地微微张开嘴,又飞快地用袖子遮挡起自己失态的表情。他支支吾吾了一会,终于放弃般地说:“我、我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有一天,她突然不见了……其他所有人都告诉我,她没事,她只是离职了,她早就瞒着我们提交了离职申请……可是她不可能会不告诉我就离职的……她不是离职回家去了!她出事了!可是……谁都不相信……我没办法让其他人相信我……”
说到这里,他异色的双瞳中已经蓄满了泪水。
“所以,她是你的恋人?”审神者也发出了一声轻叹。虽然嘴里所说的是一个问句,但心里基本已经肯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