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林纨的级别，出差是可以坐头等舱的，但是祝驰舟的级别只能坐经济舱。
祝驰舟嫌经济舱伸不开腿，每一次都会自己贴钱买头等舱的票。
但是这次他给林纨买了头等舱，他自己是经济舱。
林纨看到祝驰舟的登机牌，还在心里奇怪了一下，【这小子被家里经济制裁了？】
祝驰舟心梗得不行，你才被经济制裁了！还不是为了跟你分开坐！
林纨没有多嘴一句，走优先通道登机。
祝驰舟乖乖排队，并在登机口拒绝了免费升舱。
座位拥挤，祝驰舟一双大长腿勉强坐下，旁边一个夹着尿不湿的小屁孩儿，一脚在他裤腿上蹬了个新鲜的鞋印。
手忙脚乱的妈妈急忙给他道歉，又责备孩子又给孩子弄安全带。
祝驰舟维持着微笑说没关系，默默把鞋印子拍掉。
将近三个小时的航程，精力旺盛的小屁孩儿愣是让祝驰舟没睡着一分钟。
他被迫和小朋友一起看了一个小时小猪佩奇，初步掌握了泡奶粉的基本要领，并且在小孩儿妈妈上厕所的时候，跟小孩儿进行了几分钟亲密友好的接触。
下飞机，林纨在廊桥上等他，看到他和一个带孩子的年轻女人一起出来，那小孩儿还抓着他的手。
林纨面无表情地想，【看不出来他还挺喜欢小孩子。】
祝驰舟和那对母子道别，走到林纨身边，生硬地打开话题：“小朋友真可爱。”
林纨往前走，说：“你挺社牛的。”
祝驰舟又说，“我向那位女士请教了一下冲泡奶粉的最佳水温。”
“哦？”林纨被提起一点好奇心，“为什么要请教这个？”
终于把话头引到这里，祝驰舟说：“我特别喜欢小孩，以后肯定用得着。”
他看向林纨的侧脸，郑重地向他的上司表明自己的底线：“毕竟，我是直男。”
林纨嗯了一声，说：“挺好的。”
此刻，林纨的内心非常平静，祝驰舟的底线没有在他心里引起一丝波澜，林纨甚至还在想，【不知道来接我们的车到了没有，拿了行李再给他们打电话吧。】
祝驰舟泄气地落后半步。
啧，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啊！
来接机的是潘敏。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个子不高，短发齐耳，穿浅绿色职业装，看起来很干练。
祝驰舟跟她是第一次见，林纨介绍祝驰舟的时候，没有说这是我助理，而是说：“他是和我一起负责你们案子的同事。”
这是因为，【怕祝驰舟被他们怠慢了】。
祝驰舟矜持地抿了抿唇，结果又马上就听到林纨想，【主要是张总交代了要照顾他。】祝驰舟：……
银灰色七座商务车，潘敏主动坐了副驾驶，林纨和祝驰舟一左一右坐在第二排。
潘敏回过头来跟林纨说：“林总，我们已经按照尽调清单，把材料都准备好了。”
听到这话，祝驰舟才知道他们是来做尽调的。一般来说，尽调都会安排实习生或者刚进公司的新人来做。
祝驰舟没做过实习生，虽然新人但是直接空降到了总监助理的职位上，看别人写的尽调报告看了不少，自己来现场做尽调这还是第一次。
看来林纨确实有够重视这个项目的，这趟居然亲自来。
林纨和潘敏说着话，潘敏的手机铃声响了，她把头转回去，接起电话：“陈秘书。”
那边好像有点急，手机漏出来一点音，但是听不真切。
“又去政府闹了？”潘敏语气严厉，“把他们叫回来……我知道，你好好安抚一下他们……对，你跟他们说，钱到位了第一时间把工资给他们补上。”
挂断电话，潘敏和林纨抱怨：“就两个月没发工资，都去闹了七八回了。他们一闹，政府就找到我头上，我压力很大啊！”
林纨望着窗外，闻言浅笑一下，“没事，政府压力也很大。”
一个多小时之后，商务车停在一家酒楼门口，迎接他们的人正是刚才打电话的陈立明。
陈立明假装不认识祝驰舟，祝驰舟也不动声色，两人跟第一次见似的又寒暄了一遍。
席间边吃边聊，对企业的近况了解了个七七八八，算是进行了初步访谈。
吃过饭，潘敏让司机把他们送到酒店稍事休息，约好下午两点半到企业看材料。
酒店是祝驰舟订的，他嫌企业订的酒店不好，自己找了个离裘葛实业一公里多的五星级酒店。两个小套房，一个在3305，一个在3306。
办好入住登记上楼，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门合上，林纨看着镜面门里的祝驰舟，突然问：“你跟陈立明认识？”
祝驰舟正在走神，想着从镜子里面看人，原来是听不见心声的，闻言愣了一下，又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直视镜子里的林纨说：“对，见过一面，在朋友的饭局上，你怎么知道？”
林纨：“因为他没问你要不要喝什么，就直接给你叫了一瓶矿泉水。”
祝驰舟：“……”
不喝饮料确实是祝驰舟的习惯，他也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喝茶。只是没想到林纨观察得这么细。
林纨问：“我拒了他们的投资之后，他来申海找过你？”
祝驰舟突然想起他误会林纨收受回扣的事情，跟林纨大吵了一架，迄今为止他还没有道歉。
原本是要道歉的，都怪后来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
“我……”祝驰舟又觉得脸热，只好说，“是找过我。”
林纨唔了一声，若有所思：“他想让你帮忙？”
祝驰舟忙说：“我当场就拒绝了他。”
“他承诺给你多少？”林纨问。
祝驰舟头皮发麻，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林纨这样一问，却让他有一种被拆穿的错觉。林纨直直地看着他，他只好说：“八千万，五个点。”
林纨微微皱眉，垂下眼没说话。
都说到这里了，祝驰舟觉得，再不道歉，以后就没机会了。憋了半天，他难得恭敬地叫人：“林总。”
“嗯？”林纨抬眼，在镜子里跟祝驰舟对视，镜片背后的眼睛平静无波。
“对不起，上次的事。”祝驰舟说，“我还没跟你道歉。”
林纨显然已经忘了：“什么事？”
祝驰舟别扭道：“就是，上次在你办公室，跟你吵架。”
林纨挑了挑眉，露出一点恍然的神色，“你以为我让他们立项是为了陈立明的四百万？”
祝驰舟：“……嗯。”
林纨好奇，“那你今天终于知道我没收钱了？”
“不是今天，”祝驰舟回避林纨的视线，他不好挑明他和雷正庭的关系，只好往张衡衍身上推，“那之后张总告诉我这是公司的安排，我就知道误会你了……”
男生高高大大地站在那里，却眼神躲闪，纠结得眉毛都皱成一团。林纨嘴角扬起弧度，眼睛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很轻地说，“没关系。”
祝驰舟被这个笑晃了一下神，还没看清楚，楼层到了，电梯门开，林纨率先拖着箱子走了出去。
走到3305，林纨掏出房卡开门，对落在后面的祝驰舟说，“休息一下，两点钟出发。”
祝驰舟应了声好，隔壁的房门就在他面前关上了。
下午到企业，陈立明专门腾了个小会议室给他们，又安排了个小姑娘给他们端茶倒水。
林纨摆开笔记本电脑，把衬衣袖口挽到肘部，一副皇帝要批阅奏折的架势，生人勿近地说：“不用了，你们都出去吧，需要什么资料我再叫你。”
陈立明领着小姑娘走了，祝驰舟自觉坐到林纨对面，和林纨隔着一米多宽的会议桌。
林纨瞥他一眼，说：“驰舟过来坐我旁边。”
祝驰舟开电脑的手指一顿，时刻警惕着，对面是想要潜规则他的上司，他肃然：“我就坐这里。”
“过来。”
林纨只给他两个字，然后低头开始看手上的东西。
林总监面无表情的时候看着真的很可怕，祝驰舟迫于淫威不敢抗旨，乖乖抱着电脑坐到林纨旁边。
“这是尽调清单，”林纨把手上的纸递给他，“你按照上面的顺序一样一样看，边看边做记录，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祝驰舟接过清单，“哦。”
林纨专心做自己的事，做得差不多了，才想起祝驰舟一直安安静静的没出声。
是没有问题，还是问题太多了找不到头绪？
他探过身去看祝驰舟的电脑屏幕，发现祝驰舟竟然做得挺好，不仅能找准要害，也能分析出其中的来龙去脉，每个关键点旁边还标注了自己的想法和问题的解决方案。
林纨有点意外，问他：“你以前做过尽调吗？”
“没有，”祝驰舟埋头翻材料：“不过我看过别人写的尽调报告。”
光是看过别人写的报告，能做到这种程度，很厉害了。
一开始，林纨以为祝驰舟就是个被家里逼着来体验生活的富二代，混些日子觉得辛苦自己就走了。之后他发现并非如此，祝驰舟其实挺能吃苦。
而现在看来，祝驰舟还很有天分。
林纨靠近了一点，伸长手臂握住鼠标，往下翻页看祝驰舟写的东西，边看边指出可以改进的地方。
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听得仔细，两个人的心思都在工作上，谁也没发觉，他们已经头挨着头，肩靠着肩。
“这里，”林纨在文档上选中一句话，“你的表述有歧义，后期整理资料的时候你可能会被自己误导。”
祝驰舟其实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刚才没想好措辞，现在他有了思路，说：“我改改。”
说完，他去握鼠标，却没留意鼠标还被林纨握着，大手就这么覆在了林纨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