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司出来,下楼右转直走,步行十分钟有一片人工湖,祝驰舟要林纨到湖边去等他。
工作日的上午,这里没什么人。湖边树木繁茂,树荫下凉爽宜人。湖心小岛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坪,几只白鹭在上面悠闲踱步。
林纨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望着那几只白鹭发呆,不知道祝驰舟要跟他说什么,还非得到湖边来说。
等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见环湖步道上祝驰舟一路小跑而来。
男生跑近了,挨着林纨坐下,有点喘。
“什么事啊?”林纨伸手替他擦掉鬓边的汗珠,指尖湿漉漉的,“干嘛急急忙忙跑回来?”
祝驰舟一把握住林纨的手:“你先答应我,我说了你不准生气。”
林纨看着他,有些莫名,
【就是提前知道了我的病而已,我为啥要生气?】
【难道……是在我家偷翻了我书柜里的病历?】
【还是偷看了我的手机?】
林纨面色严肃起来,“我不能预先答应你,如果是原则性的问题,我还是会生气的。”
祝驰舟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此时此刻仍然感到一阵窒息,心提在嗓子眼儿,出口就是恐怖故事:“我没翻过你书柜里的病历,也没偷看过你的手机。”
“什……”林纨蓦地睁大眼睛,被吓得不轻,几乎尖叫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个?!”
祝驰舟紧紧握住林纨的手,好像生怕林纨跑掉,喘着气说:“我能听见你在想什么,你会不会觉得我是疯子?”
林纨眼睛瞪圆了,好像听不懂人话了一样:“……能听见我在想什么,是什么意思?”
【我在做梦?我穿越了??这个祝驰舟是假的???】
祝驰舟深吸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要看着你,就能听到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听见了你的心声,所以在你告诉我之前,我就知道你有渴肤症了。”
这是在回答林纨电话里问他的问题。
林纨的世界观受到严重挑战,大脑启动自我保护机制,试图寻找合理的解释来缓解这个巨大的冲击。
“别开玩笑了,”林纨皱眉,有点生气地想要把手挣脱出来,“你就是偷看了我的东西我也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何必编这么一个离谱的借口!几岁啊你祝驰舟?!”
祝驰舟牢牢攥住林纨的手不放:“你没有做梦也没有穿越,我也不是假的!!”
“你……”林纨愣住。
【他……他真的能听见。】
祝驰舟说:“对,我真的能听见!关于渴肤症的事,我今天大可以编一个理由搪塞过去,但是小丸子我不想再继续骗你了。我真的能听见你的心声!”
祝驰舟接二连三地对上了林纨的心中所想,这件事再离奇荒诞、再不可置信,林纨也只能相信它是真的。
大脑不正常地运转着,理性思维下线,林纨开始胡言乱语:“你是阿尼亚吗?”
“阿尼亚是什么?”
“一个拥有读心术的小女孩儿。”
祝驰舟十分惊奇,“你还认识其他有读心术的人?!”
“那是动画片。”
“…哦。”祝驰舟说,“我的读心术只对你有效,我只能听见你的心声,不能听见别人的。”
一旦把阿尼亚和祝驰舟联系起来,就觉得没那么可怕了,林纨缓过来一点,木然问:“你这种能力,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后天获得的?”
祝驰舟老实回答,“是从我来庚衍资本之后的某一天开始的。”
“从哪一天开始的?”
“大概……是在三月底…”
“三月底…”林纨觉得呼吸困难,“从三月底到现在已经小半年了,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祝驰舟被这个问题堵住了,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剖白道,“一开始…我跟你不熟,我又很笨,工作上总是很难让你满意,听见你的心声,能让我工作顺利一点。而且我在庚衍资本呆不了多长时间,反正很快会走的,所以就没想过要告诉你。更何况,以那个时候我们两人的关系,你多半会觉得我是神经病吧。”
林纨觉得没力气:“那我们两人熟了以后呢?”
“熟了以后…”祝驰舟艰难地继续,“我…我每次听到你的心声,就更在意你一点,更在意你一点、就更不由自主想听你在想什么。我通过你的心声了解你、读懂你,我理解你的欲望,也知晓你的弱点,我想帮你,我想满足你,然后在你对我越来越依赖的时候…我发现…我发现我也爱上你了。”
林纨觉得愤怒,提高音量指责道:“之前的我不追究了!可是我们在一起以后,你也没有想过要告诉我!你就这样肆无忌惮地侵犯我的隐私!”
“我想过!”祝驰舟说,“我早就在想这个问题了!我怕你接受不了会离开我!我不敢说!”
林纨蓦地回想起祝驰舟去美国前,他们在某个夜晚讨论过德米安的读心术,“我想起来了,你确实暗示过我,我也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你我的态度。我觉得德米安如果发现自己有这种能力会第一时间告诉辛克莱、征得辛克莱的同意,会尊重辛克莱的隐私。”
祝驰舟心脏揪起来,直直地盯着林纨:“那现在,辛克莱还愿意分享自己的心声给德米安吗?”
林纨从祝驰舟掌心抽出双手,蒙住祝驰舟的眼睛,“我不知道,可是我觉得辛克莱被侵犯了,辛克莱需要好好想一想。”
祝驰舟动也不敢动地让林纨捂着眼,轻声问:“辛克莱生气了吗?”
林纨没有回答。
祝驰舟又问:“辛克莱会离开德米安吗?”
“我不知道,也许会吧。”
祝驰舟握住林纨的手腕,“不行!”
“放开!”林纨说,“你不准碰我!”
祝驰舟松开手,掌心向下撑在长椅上,“其实我之前……”
“我不想听你解释,”林纨打断祝驰舟,“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更不想被你听见我在想什么。你闭上眼睛,我要走了。”
林纨感觉到掌心之下的眼睛闭上了,睫毛扫得皮肤有些发痒。
“我要松手了,我走远之前你都不能睁开。”
祝驰舟央求:“你别走。”
林纨把手拿开,站起身。
祝驰舟的眼睛还闭着,朝林纨的方向喊:“你别走!林纨!!”
但是脚步声很快由近及远,等到听不见动静的时候,祝驰舟睁开眼,环湖小路上只剩下树影婆娑。
一整个下午祝驰舟都不敢回公司,没吃午饭,一个人坐在湖边看白鹭看到天黑,直到来这里散步的市民越来越多,才起身回家。
林纨也没回公司,一堆事务也扔下不管了,给张总打了个电话说老家有急事,买了张机票回蓉市了。
这是林纨第一次遇到自己无法处理的事。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选择的办法竟然是火速逃回老家。
登上飞机之前他脑子里都乱七八糟的,想到祝驰舟不知道听了多少他那些羞耻的、丢脸的、阴暗的、痛苦的、负面的想法,他简直杀了祝驰舟的心都有。
这几个月的经历一点一滴在脑海中浮现,尤其是因为渴肤症,他在心里馋了祝驰舟身体无数遍,祝驰舟都听得清清楚楚!
以前很多次祝驰舟莫名其妙的害羞、脸红、情绪激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不是大男生情绪不稳定,而是自己太……!
林纨真的想把祝驰舟绑在火箭上发射出大气层!
等到飞机飞到云端之上,林纨已经从最开始发疯般的精神状态中平静下来。
脑子不再混乱的时候,高效运转的理性思维便占领上风。
为什么真实生活中会有读心术?太不真实了!
以前很多次,他心里想要拥抱,祝驰舟就真的会抱他;他心里想要穿祝驰舟的衣服,祝驰舟就真的会脱给他穿。
他还记得有一次投决会,临开会还有十几分钟的时候他突然发病,就那么凑巧祝驰舟来找他,靠近他、贴着他,几乎把他抱在怀里。因为祝驰舟他才撑过那场投决会,根本不是凑巧,而是祝驰舟在主动帮他。
他何其幸运能遇到祝驰舟!
可这样没有丝毫隐私,就像水母一样透明,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
因为走得匆忙,连行李箱都没带,只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塞进包里,到家爷爷奶奶吓了一跳。
爷爷看他一副狼狈样,问他是不是终于在申海混不下去要回来找工作了。
奶奶搁下看电视的老花镜说要出门去给他买菜,林纨把包扔在地上,走过去抱住奶奶说:“我好累,休息两天再回去上班。”
奶奶摸摸他的背:“行,休息一下,想吃什么奶奶去给你买。”
“什么都不想吃,”林纨声音闷闷的,“我想睡觉。”
“那你先洗个澡,”奶奶揉揉他的头发,“我去给你铺床。”
躺进熟悉的被窝,林纨却没有觉得好受一点,因为这张床上已经有祝驰舟的印记了,他们在这里抱着睡过一晚。
手机连续震动两下,林纨抓起来看到是祝驰舟发来的消息。不想看,手指却不听使唤地点开了。
驰舟哥哥:我明天去公司提交辞职。
驰舟哥哥: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就不出现在你面前。
林纨把手机反扣在枕头上,有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
手机又震动,林纨泪眼模糊地拿起来看,屏幕上多了两条新消息。
驰舟哥哥:我也超级超级喜欢你。
驰舟哥哥:不是喜欢你超级超级喜欢我,而是因为你已经进入我的灵魂。
驰舟哥哥:我聆听了你的心声,然后我整个的灵魂都是你的标记!
有更多泪水从眼眶中涌出来,洇湿了枕头。
驰舟哥哥: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马上把我的眼睛摘下来,不再读你的心。
林纨不想回,手指却不听使唤地在屏幕上敲:别说傻话。
驰舟哥哥:你还愿意理我!!你是不是有可能原谅我??
驰舟哥哥:[阿尼亚这么可爱不要抛弃阿尼亚.jpg]林纨哭到一半忍不住笑了下。
驰舟哥哥:在你想看到我之前,我们网恋吧!
作者有话说:
阿尼亚是动画片《间谍过家家》里面的一个角色,拥有读心术,提到她主要是因为她的表情包实在太可爱了,小丸子看到就没那么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