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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祝你一切都好

明月渡我 莫逢君 2701 2024-08-04 10:05:19

“应奶奶。”余观开口道,“我想看看应无澜的画,家里能找几幅吗?”

余观的话让应奶奶抹了抹眼眶的泪花,她站起身,眼睛里闪烁着一抹奇异的神采:“小澜的画都在他的房间,你们跟我来。”

应无澜的房间不大,小小的一间,堆放着一些杂物,靠墙放着一个很大的柜子,看起来像是放衣服的。一张用砖头垒起来的木板床,床上的被子也有好几处明显的缝补。

土墙房没有窗户,下午日头正好的时候,整个房间却仍旧昏昏暗暗的,还有些幽凉。

房间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被挂起来的画。

房梁上拉着一条长绳,上面用竹片做成了小夹子,把一张张画夹在了绳子上。

应奶奶看着这些画,语气温蔼:“小澜最喜欢画画,他画了很多很多,可惜家里太穷……本子被他画了又画最后还要当柴火烧,好多都没有保存下来。”

“这两年他拿学校的奖学金,有了图画本也有了画笔,画得好的画,他就挂起来,都在这里了。”

就连那些竹片做的小夹子,也是应无澜自己做的。

这些画,有漫山遍野洁白的桐花,有弥漫天际的落日红霞,更多的是黑白的笔触勾勒出的庙宇和花草树木。那些绚烂的颜色、一笔一笔勾勒出的不只是一幅幅画,是少年的梦想。

其实应无澜的画并不是很让何屿渡惊艳,但在这样的简陋的、晦暗的房间里看到这些画作,很难让人不动容。

一张好画的产生需要“画技”和“画兴”,只有前者就会匠气,只有后者又会不成熟,两者结合,才是能直击人心灵的作品。

应无澜的画是不成熟的,但他的画有一种蓬勃向上的力量,让人惊叹,让人欣喜。

何屿渡几乎能想象应无澜每天躺在床上,仰头看着自己的画的情景。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幼时跟着王以衔学画,不懂事的时候也摔过笔闹过脾气。

他像应无澜这么大的时候,有老师的悉心教导,有何知望的言传身教,不夸张的说,他从出生就站在了山顶,他生来就如巍峨高山,俯视着平庸的沟壑。

所以他年少轻狂,恃才傲物。应无澜呢?

应无澜就像群山中的一条小溪,他在山间曲折前行,生活泥沙俱下,他仍旧勇敢向前,他的终点或许就在山中,或许是汇入大海……

何屿渡伸手取下一张铅笔画的孙悟空,目光落在几处修改痕迹上:“你教他的?”

余观“嗯”了一声。

明霁看着挂起来一张张画作,突然问道:“应无澜念几年级了?”

“六年级了。”应奶奶语气感慨,“今年夏天他就毕业了。”

“打算念镇上的中学吗?”

“除了桐花中学,还能去哪儿呢?”应奶奶笑着摇摇头,“小澜从小成绩就好,徐校长说,他如果中学也能继续名列前茅,可以争取桐花中学报送青阳一中的名额。”

青阳一中,是他们县城最好的高中了。

“不过这些事太遥远啦。”应奶奶顿了顿,眼角的细纹笑得更深了,“只要小澜好好念书,健康平安的长大,就行了。”

何屿渡看向明霁,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神沉静地看着一幅幅画作,像是在思忖着什么。

从应家出来,余观主动问起了明霁:“你想资助应无澜念书?”

明霁:“是有这个想法。”

他不懂画,但他能从应无澜的画里感受到这个少年的意气和灵气。

如果应无澜能接受更好的教育,有更广阔的天地可为,他也很好奇应无澜能走多远。

“希望小学有奖励政策,凡是报名重点初中升学考试并且成绩优异被录取者,学校资助三年学杂费。”余观语气淡淡,“但应无澜没有去考。”

何屿渡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院:“是因为应奶奶?”

原因并不难猜。

余观“嗯”了一声。

“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何屿渡想起了方才看到的一副画。

奶奶坐在院子里乘凉,小孩坐在矮凳上,趴在一张高点的凳子上写作业。寥寥几笔勾画出小院,那种温情在笔画中流露。

应无澜是个孝顺的孩子。

他们说话间走到了岔路前,眼前的两条路,一条通往山上的菩提寺,一条通往何家的小院方向。

余观看向何屿渡:“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明霁先开了口:“我要去项目上看一看,那我就先过去。”

余观闻言,有些意外地看向了明霁,明霁甚至朝他笑了笑,那双眼眸如同一片波澜不兴的海,深邃又沉静。

余观的喉咙一紧,甚至有些想不起自己到底想和何屿渡说些什么了。

明霁走得坦荡大方,倒显得他这一路对明霁的刻意忽视有些心胸狭隘。

余观思绪复杂,怔愣了片刻。

何屿渡叹了口气:“师兄要跟我说什么?”

余观沉默了一瞬,开口道:“你喜欢他。”

“是。”余观问得直接,何屿渡便答得干脆。

如同当初余观对他表白时,他同样拒绝得干脆利落。

在何屿渡的感情信条里,只有明确的喜欢和直接的拒绝,没有拖泥带水的纠缠不休。

所以那时候明霁说自己需要时间好好想想,他的心里才那么窝火。

他愿意给这个时间,但他也不会只站在原地等待。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余观的心里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余观看着何屿渡,许久,才释然地叹了口气:“原来你喜欢一个人,不会口是心非,不会故意说反话,而是会坦诚直接地承认。”

其实这两年他已经渐渐放下了对何屿渡的喜欢,只是偶尔想起,心里还是难免遗憾。

所以在樾山见到何屿渡,他以为是上天把缘分又送回了他的手里,他的心里重新燃起希望。可惜很短暂。

就像灿烂的花火转瞬即逝,只剩下空气中残留的烟火的气味,似有若无。

何屿渡没有接话。

他的坦诚直接,是对着余观的。

对明霁,他当然还是会说反话,会口不对心,会闹脾气。但是明霁能听懂他的口是心非,会接住他的坏脾气,会哄着他、纵着他。

他对明霁的喜欢,一开始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慕强心理,是因为明霁的相貌品性而心动,但相处得越久,他越觉得明霁真的处处都合他心意,最合他心意的便是明霁理解他,也接纳他。

他的无理取闹明霁照单全收,他拿乔摆谱明霁也顺着他的意。

何屿渡想到明霁,便觉得心里生出一股欢喜来。

余观说:“那就祝你以后万事胜意,一切都好吧。”

“你也是。”何屿渡抬眼,看向远处积翠堆蓝的群山,“愿祝君如此山水,滔滔岌岌风云起。”

余观朝他笑了一下:“这次就不送你了,走了。”

他没有说再见,但何屿渡知道,这句话,便是再见了。

更甚至是再也不见。

何屿渡回到小院,便跟席玉打电话。

天空像是水彩未干的一抹深蓝色,连接着小院白色的墙,角落的爬山虎一抹青绿,和煦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便落了一地金色的光斑,这些色彩静静地勾画出了一个初夏的午后。

何屿渡脱了外套,搭在了椅子旁,脚踩在地上轻轻晃着摇椅,跟席玉闲话家常,然后说起了应无澜。

“我今天去了应家,应无澜那小子的画,挺有灵气。”

席玉听着觉得好笑。

在她眼里何屿渡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用这般老气横秋的语气叫别人小子。

“那孩子成绩好,画画也有天分,秉烛和我都教过他一些。”

何屿渡慢条斯理地说:“在这边待了这十多天,我好像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喜欢樾山了。”

这里有巍峨高山,有万壑争流,村民们淳朴热情,孩子们天真烂漫,当真是应了那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樾山的人好似都是属山的,山是他们的脊梁,水是他们的骨血和生命,他们如同这山上的一草一木,在贫瘠的土地上扎根生长,用自己蓬勃的生命力托举着下一代的传承。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席玉笑着道,“昨天老爷子还在说,你不在,没人陪着和田玩,和田都没精打采的。”

“是和田想我了,还是爷爷想我了?”何屿渡笑着晃晃椅子,“明天我要带孩子们去菩提寺研学,周六就回来。”

“嗯?”席玉有些疑惑,“之前不是打算下周才回来么?”

怎么突然改成这周六了。

“明霁来樾山了……”何屿渡顿了顿,才接着道,“他工作忙得很,周六就得回玉城。”

决定周六回玉城,倒也不完全是因为明霁。

万殊的假期一共也就十五天,这段时间他眼看着万殊和连云舟两个暧昧不清,粉红泡泡都快把整个小院都淹了,万殊一回玉城,连云舟哪还有心思在这度假呢。

不如大家一起回去,皆大欢喜。

“那周六晚上让他们都来家里吃饭。”

“让秦姨煲个汤。”何屿渡道,“佛跳墙或者是乳鸽汤。”

“好。”席玉笑着应了,“我待会就跟婉蓉说。”

【作者有话说】

“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李密《陈情表》

“愿祝君如此山水,滔滔岌岌风云起。”——冯时行《遗夔门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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