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嘉澍下意识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23:42,他住在六楼的尽头,电梯在走廊的另一头, 如果速度快一点, 走过去大概半分钟。然后坐电梯,加上等待的时间,根据他之前的经验,大概需要三分钟。所以等他在楼下找到闻述, 应该会在23:47左右。
距离0点, 他的生日过去, 还有13分钟。
他头发还没完全吹干,略有些凌乱潮湿, 他随手捋了两把,就穿鞋下楼。
途中遇到剧组的人, 好奇地问他这么晚了去哪, 他随口应了两句,便向着酒店门外走去。
他站在酒店门口, 有限的光线只照亮了门口的一小片区域,路边停着几辆车, 他视线扫过去, 看不清里面的人, 但有辆车的车灯闪了闪。
黑色的大G,一点也不低调。
戚嘉澍抿了下唇,下意识看了眼时间,23:47。
车催促地按了声喇叭, 他走过去, 站在驾驶室外。驾驶室的车窗缓缓降下来, 闻述那张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他眼前,英俊依旧。
闻述还是那么惜字如金:“上车。”
戚嘉澍动作微顿,还是走到另一侧,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安全带。”闻述侧脸看了他一眼。
戚嘉澍:“哦。”然后手拉住座椅右侧的安全带,绕过肩膀拉到左边,“咔哒”一声扣上。
他抬眸看了眼车载屏幕上的时间,23:49。
闻述发动了车,缓缓驶离酒店,随即逐渐加速。
“你要带我去哪?”戚嘉澍问。
闻述专注地看着前方,“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车里恢复了安静,闻述并没有放歌的习惯,这样的寂静会滋生出尴尬和不自然——虽然戚嘉澍很少会尴尬或不自然,但还是没话找话地问:“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闻述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他的情绪:“来这边谈生意。”
车子驶出影视城,往偏僻的地方开,灯火和人声逐渐远去,道路上漆黑一片,只有车灯照到的地方才能勉强看清景物。
先是低矮的灌木,再然后开始出现树林,路逐渐不平,性能优越的越野车坐着倒是不怎么颠簸。
戚嘉澍也不再追问闻述要带他去哪里,而是说:“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像什么吗?”
闻述随口搭话:“像什么?”
戚嘉澍双眸微眯,意味深长道:“比如……杀人抛尸。”
闻述笑了声,很轻很短促,“嗯,那你还跟着来?”
“我有选择的机会吗?”戚嘉澍反问他。
闻述:“你现在就可以选择。”
戚嘉澍作势要打开车门:“那好,我要下车。”
“咔哒”一声,车门被锁了。
闻述手指从锁门键上移开,唇角扬起,语气却很遗憾:“抱歉,晚了。”
23:55,车终于停了下来。
戚嘉澍下了车,他们现在正在一处视野极佳的山坡上,从这里远眺,下方是华灯璀璨的城市。戚嘉澍甚至能看见他们剧组所在的古城,此时远远看去,屋瓦连绵,灯笼氤氲成一团团光晕,与隔壁现代化的建筑仿佛处于两个不同的时空。
而他们头顶,夜幕黑绒般铺满了整片天空,一弯上弦月镶嵌其中,万千星子熠熠生辉,宛如绒布上散落的碎钻。
闻述选了个好地方,既有人间烟火,又有璀璨星空,重点是还没人……
在四周此起彼伏的清脆虫鸣里,戚嘉澍听到了轻微的“嚓”的一声。
他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一回头,果然闻述不知从哪里拿了个小蛋糕出来,正尝试着用打火机点蜡烛。
忽然刮起了风,打火机幽蓝色的火光跳动挣扎着,还没点着蜡烛就熄灭了。
闻述皱了下眉。
戚嘉澍忽然觉得很好笑,他走到闻述面前,抬起双手拢在了蛋糕旁边。
在闻述点燃蜡烛的时候,他眨了眨眼,戏谑道:“有种叫防风打火机的东西,你值得拥有。”
闻述抬眸看过来,橘黄色的烛光照在他脸上,凤眸里映着火光这边的戚嘉澍。不知是不是暖光滤镜加成,他脸上没有了那几乎标志性的冷漠,此时此刻看起来竟莫名温柔。
戚嘉澍呼吸微滞,此情此景下,一些回忆里的碎片纷至沓来。
那是在他和那人在一起之后,有一次那人接了个工作,甚至连生日都抽不出时间来过。
然后那天,戚嘉澍也是这样,结束工作后从另一个城市飞过去,终于在那人生日即将过去的午夜,带着个小蛋糕偷偷地找到了他。那人在工作的间隙里偷溜出来,两人一起来到了顶楼的天台上——
“快点快点,时间要过了!”戚嘉澍催促着,将那小蛋糕拿出来,但不知是没包装好,还是赶路的时候没注意,蛋糕打翻了。
他失落地看着那团不成形的小蛋糕,“怎么这样?”
“没关系。”那人笑着把蜡烛插上,然后熟练地从他身上摸出打火机,意味深长地睨了他一眼:“嗯,又偷着抽烟了。”
戚嘉澍狡辩:“我这是为了点蜡烛……”
那人说:“风有点大,帮我拢着点。”
“我这打火机是防风的!”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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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闻述问。
戚嘉澍如梦初醒,扯了下唇角:“没事。”
闻述看了看时间,提醒:“还有两分钟。”
戚嘉澍把蛋糕接过来,捧在手心里,似笑非笑:“那你是不是该给我唱个生日歌?”
但戚嘉澍没等他回答,“算啦,我自己唱。”他没法想象闻述冷着脸唱生日歌是怎样的场面,怕闻述把生日歌唱成安魂曲。
闻述静静地注视着他,青年眼睫微垂,睫羽在眼睑上打下扇形阴影,轻轻地哼着歌,笼在烛光里的脸特别好看。
戚嘉澍随便哼了几句,便停了下来,“我是不是该许愿了。”
闻述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嗯。”
戚嘉澍闭上了眼睛,今天在剧组的时候,他并没有许愿,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愿望,但现在……
许愿结束,他睁开了眼睛,吹熄了蜡烛。
23:59。
“生日快乐。”闻述说。
话音刚落,时间走到了0点。
还是赶上了。
戚嘉澍垂着眸子,情绪有一瞬的复杂,所以现在这样,又算是什么呢?闻述为什么要赶过来给他过生日?
须臾他若无其事地抬眸,笑看着闻述:“闻哥,吃蛋糕吗?”
闻述摇了摇头:“你吃吧。”
闻述带来的蛋糕不大,几口就能吃完。戚嘉澍低头咬了一口,奶油入口即化,并不怎么甜,味道很好。
然后他鬼使神差地把蛋糕递到了闻述面前,“要尝尝吗?”
闻述垂眸看了眼蛋糕,又掀起眼皮看着他。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戚嘉澍,一手接过蛋糕,放到了车顶。
戚嘉澍眨了下眼,下一秒,闻述吻了过来。
他在闻述的力度下后退,但他身后就是闻述的车,整个人避无可避地被闻述压在了车身上。
他下意识想推,可手刚抵上闻述肩膀,下唇就被警告性地咬了一下。
于是戚嘉澍蓦地改变了主意,手顺着闻述肩膀下滑,拂过他胸口,又落到腰间。
嗯,宽肩窄腰,闻述的身材果然很不错。
他的手恶趣味地在闻述腰上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掌心逐渐感受到了闻述肌肉的紧绷,耳畔闻述的呼吸声愈发急促。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绵长的深吻终于结束了。
借着车灯,闻述半张脸隐在阴影中,明暗交界处的鼻梁笔直高挺,凤眸深邃,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未知的风暴。
戚嘉澍平复了呼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随即视线往下……
“闻哥……”他嘴角微翘欲言又止,十足的玩味。
闻述脸上还是淡淡的,对于自己的反应并没有感到尴尬或羞耻,除了凸起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戚嘉澍得寸进尺,凑到他耳边,嘴唇几乎贴在他耳廓上,“闻述,你觉得我们现在像不像偷情?”
耳朵沾染上温热潮湿的气息,柔软触感若有若无,一股热意钻进了闻述的心里,他的呼吸似乎乱了一拍。
戚嘉澍低笑了声,继续轻声道:“还是野战呢。”
闻述偏过头,深深地注视着他,嗓音微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戚嘉澍身体后仰,慵懒地靠在车身上,笑道:“知道啊,我在开玩笑。”
“开玩笑?”闻述眉峰微挑,上前一步逼近他,骨节分明的手强势地箍住了他劲瘦的腰,学着戚嘉澍刚才的动作,不轻不重地揉捏着,直到戚嘉澍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彼此都没讨到什么好。
“戚嘉澍。”闻述唤道,“和我试试吗?”
“你指的试是什么?”戚嘉澍看着这双熟悉的凤眸,压抑着心里越来越强烈的失控感,“单纯地做,还是什么?”
四目相对,闻述眼里似乎有微光闪过,启唇:“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你。”
他父母给他做了最坏的表率,他不知道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也不清楚什么是正常的感情,只是这一刻,他是真的很想拥有眼前的这个人。
或者说,从第一次见面起,心里就有个声音在暗示他,好像他已经等这个人很久了。
这句话完全就是告白了,戚嘉澍瞳孔微缩,心脏猛地重重一跳。
闻述:“你呢?”
戚嘉澍忽地就有些慌乱,“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他的心跳得很快,但他不知道是因为喜欢闻述,还是他将对那人的感情转嫁到了闻述身上,亦或是闻述本来就是那人,而他只不过是又一次爱上了同一个人。
他好像分不清了,耳朵里嗡嗡地响,像是一场持续性的耳鸣,白洋那句话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里——如果因为像就喜欢,那不就是替身吗?没有人会愿意当任何人的替身吧!
那他刚才都在做些什么呢?如果闻述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他是不是还要这样游刃有余地游戏下去?
闻述沉默了下来,就这么看着他。
半晌,他说:“好。”
戚嘉澍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垂下眸子避开他目光,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着。
闻述退到了合适的社交距离,又恢复了他惯常的冷淡疏离:“我送你回去吧。”
车里很安静,没有人再说话。
快到的时候,戚嘉澍已经冷静下来了,视线低垂,在昏暗的光线里看着自己的掌心:“闻述,给我点时间。”
这是他第一次正经地叫闻述的名字,不带任何玩味或戏谑。
闻述无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喉结微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