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尹文栋满脸不可置信地问, 他以为他听错了。
戚嘉澍无辜地眨了下眼:“闻述。”
这次尹文栋听清楚了,只觉脑子里嗡嗡地响,他闭上眼睛, 深吸一口气, 足足花了一分钟来消化这个消息。
戚嘉澍说他谈恋爱了的时候,他着实“惊喜”了一番。又得知对方是圈里的, 他还在脑子里筛选有可能跟他扯在一起的女艺人, 结果这小子倒好, 直接往他心窝子里扔了个炸.弹。
再开口的时候,尹文栋已经冷静了很多,捏了捏眉心:“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最近。”戚嘉澍说,“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尹文栋福至心灵,“不会是你休假的那段时间吧?”
戚嘉澍点头, 看上去莫名地乖巧。
但尹文栋带了他那么久, 知道这只是他用来迷惑别人的表象。戚嘉澍这小孩吧, 光看长相的话,真的是又纯又乖, 会让人以为他特别容易掌控。可实际上, 他非常有自己的主见,要是惹到他不高兴了, 还会明里暗里地报复回去。
他其实觉得这种艺人挺好的, 有主见不吃亏,不会像提线木偶似的扯一下动一下, 带起来也有挑战感。而且戚嘉澍也挺让他省心,该工作的时候认真工作, 配合不作妖, 比那些动不动就耍脾气的小艺人好多了。
结果这一作, 就给他作了个大的。
谈恋爱也就算了,二十多岁的小年轻,血气方刚的,有情感需求也很正常。但问题是,他恋爱的对象也是个男人啊!而且选谁不好,偏偏是闻述!
炒cp是一回事,可真在一起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尹文栋感觉头疼,“你们是玩玩儿,还是认真的?”
戚嘉澍偏了下头,略一思索,答:“认真的。”
尹文栋脑仁更疼了,问:“那你知道他家的家世吗?”
戚嘉澍:“知道一些。”
尹文栋看了他一会儿,须臾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抛开经纪人的身份,我也算是你的长辈,如果我早点结婚,孩子也有你这么大了。”
“我在圈里面也呆了那么些年,多少有点人脉,消息会比较灵通些,对闻家也算是了解。”尹文栋看着戚嘉澍,神色是那种长辈的关切:“你还太年轻,闻家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些,闻述是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你有没有想过,他有一天可能会结婚,而你们都是男人。”
尹文栋没有直接点明,但未尽的意思也很明显——他和闻述都是男人,先不说现在的法律允不允许同性婚姻,光是闻家就不可能接受继承人有个男性伴侣。
如果他们只是玩玩而已,那么新鲜劲过了也就结束了,大家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但要是认真的,那该怎么收场?
戚嘉澍唇角微扬,“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栋哥……”他漫不经意地笑起来,“谈恋爱不代表一定要结婚,说不定我们哪天就分手了呢?”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什么承诺,什么海誓山盟,该变的时候,还是会变。
就像他养母承诺会照顾他,然后又将他退养,还有那个人……
尹文栋喝水,拿眼角觑他:“真要到那地步,你不难过?”
戚嘉澍莞尔一笑,洒脱道:“我玩儿得起,分就分呗。”
“你倒是看得开。”尹文栋无奈地看着他,“那是打算继续谈下去?”
戚嘉澍笑着点头。
尹文栋又叹了口气,垂眸沉思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老规矩。”
“约法三章嘛。”戚嘉澍笑眯眯地支着腮,既然栋哥这样说,就算是勉强同意了。
尹文栋严肃地睨了他一眼,条理清晰地列举:“第一,你们绝对不能在公共场合有任何亲密举动。”
戚嘉澍举起手:“我保证。”
“第二,私下约会的时候注意点,不要被拍到。”这要是被拍到了,无论是cp粉还是唯粉,还不得疯了啊?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尹文栋话音稍顿,语气竟温和起来:“保护好自己。”
他是真挺喜欢戚嘉澍,普通家庭出身,一个人孤零零地闯娱乐圈,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不希望他因为这种事毁掉自己的前途,甚至是人生。
戚嘉澍心里有些触动,合作那么久以来,尹文栋都非常尊重他的想法,会为他着想,这已
经超过普通经纪人的范畴了,而是一个长辈。
“栋哥,谢谢你。”他由衷地道。
“行了别肉麻了,你好好的别给我添堵就行。”尹文栋拍了拍他肩膀,站起身来:“我现在去联系下李芸,两边先做好预案,免得哪天你们被狗仔爆了,到时候措手不及。”
他疾走两步,又回过身:“剧本就先放你那,你仔细看看,过两天再给我答复。”他看得出来,小戚对这个本很感兴趣,要是实在想演,他也没必要拦着,万一运气好,还真就拿了个大奖呢?
戚嘉澍笑着晃了晃剧本,“好的,栋哥辛苦。”
“滚犊子。”尹文栋理了理衣袖,斯文地骂了句脏话。
等人走后,戚嘉澍缓缓舒了口气,视线停留在剧本的封面上,发了会儿呆后,再次翻开。
他看得认真了些,电影《日落西河》改编于一位作家的同名小说,而柴封平想找他演的角色是温知新,也是两位男主角之一。
温知新出生于书香门第,从祖父母到他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受家庭氛围熏陶,温知新非常热爱文学,是一个内敛忧郁的文艺青年。
而在那个特殊的时代背景下,他家逢巨变,家人被迫分散开,而他也不得不响应号召,离开城市下乡做知青。
温知新长相精致秀气,骨子里有着诗人般的浪漫气息,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又因着他家庭背景特殊,自然就受到了排挤。
然后他遇见了江河,这个如阳光般灿烂耀眼的青年。
江河跟温知新完全相反,他外向热情,总是精力充沛,领导能力强,和所有人都能打好关系,炽烈得仿佛一团火焰。
但实际上,温知新起初对江河的印象并不好,认为他粗鲁、不正经,油腔滑调。
戚嘉澍看到这里的时候,停下来想象了下,要是闻述来演江河……不行,他轻笑着摇头,他还真想象不出闻述油腔滑调的样子。
他继续看,后面发生了很多事,温知新渐渐对江河改观,甚至把江河当做他唯一的朋友。可随着两人相处,他们之间的友谊逐渐变了质,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彼此……
戚嘉澍翻了翻,除了吻戏以外,至少有两场床戏,其中一场要全.裸,尺度确实很大。
他花了一晚上看完剧本,最后的结局是两人阴阳相隔,江河孤身终老,直到死去时,依然记挂着那个如诗歌般美好的恋人。
戚嘉澍轻叹了声,合上剧本。
不知原著里是怎么描写的,但剧本里有很多场景都很浪漫,即便是温知新的死亡。
如果非要评价的话,这是个浪漫的悲剧。
熬了一通宵,太阳穴抽抽的疼,眼睛酸涩疲倦。
戚嘉澍闭上眼,食指抵上太阳穴,用力地揉了揉,脑子里就一个想法,他想接这部电影。
一来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题材,他想尝试。二来是他感动于剧本中温知新和江河的感情,想要将之演绎出来,这样他们就不再是剧本里冷冰冰的字眼,而是活生生的人。
而且柴丰平确实是位很厉害的导演,参演这部电影也是对他演技的认可与考验,他没道理不去挑战。
至于题材,首先他并不认为这个题材本身有什么问题,人的性向本来就是多元化的,艺术也一样。其次是对他未来发展的影响,他认为会影响到演员职业发展的,不是他演过什么角色,杀人犯也好,同性恋也罢,而是他有没有在用心地塑造人物——简单来说,就是演技好不好。
所以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这部电影大概率不会在内地上映,也就意味着不会有任何宣发。这样一来,就像尹文栋分析的那样,一旦开始拍摄,他最少会“消失”三个月左右,甚至更长,不利于维持热度。
但这又如何呢?
做演员最主要的,就是要拍戏,拍好戏。而拍好戏的前提,是要不断地打磨演技,不断地尝试新事物,以此来不断地丰富自己。
他打定了主意,迅速地打开购物软件,买了一套雪莱诗集,以及《日落西河》的小说原著。
温知新喜欢诗人雪莱,剧本里多次提到他那本《雪莱诗集》,台词里还会有诗歌选段,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线索。至于原著,小说和剧本的形式不太一样,看原著便于更深入地理解角色。
不管他最后能不能演这个角色,总之有备无患。
下完单后,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幸好早上没有安排,还能补个觉。
他趴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似乎没过多久,他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他难受地皱起眉,闭着眼在枕头边摸索半天,才找到手机。
尹文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还没起?”
戚嘉澍含糊地应了声。
“这都几点了?”尹文栋没好气,“你下午还有个杂志封面,不会忘了吧?”
“我把剧本看完了。”戚嘉澍眼睛闭着,嗓音是熬夜过后的沙哑,“我……”
他本来想说考虑好了,想演那部电影,但又犹豫着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他想先问问闻述的想法。
“你什么?”尹文栋问,“关于柴丰平找你拍电影那事?”
不得不说尹文栋的感官很敏锐,一下就问到了重点,戚嘉澍“啧”了声,“我还要再考虑一下。”
尹文栋:“不着急,一定要考虑好。”
“我明白。”戚嘉澍睁开干涩的眼睛,“栋哥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尹文栋说,“看你昨晚那样,我就猜到你肯定要熬夜看剧本,怕你睡过头迟到,打电话来叫醒你。”
“栋哥明察秋毫。”戚嘉澍笑嘻嘻的。
“我要是明察秋毫,早在你和闻述有苗头的时候,就给你们掐断了,还会等你俩都牵手成功了才知道?”尹文栋幽幽道,“注意时间,一会儿白洋过来接你。”
戚嘉澍:“好。”
他挂了电话后,躺在床上给闻述发消息:在忙吗?
大概五分钟后,闻述才回:现在不忙了,怎么了?
戚嘉澍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闻述很快就接了,听筒里传来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小七。”
听到这个昵称的时候,戚嘉澍耳朵微热,无意识地蜷了下手指。有很多人会这样叫他,但由闻述念出来就很不一样,莫名多了些旖旎与亲昵。
戚嘉澍告诉他尹文栋知道了他们的事,包括约法三章的内容,随即话音一转,问:“柴丰平也联系你了吗?”
闻述“嗯”了声,“昨天下午联系的,问我有没有意愿参演他的电影。”
戚嘉澍勾唇:“那部同性电影?”
“对。”闻述应道,“昨天忙,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他们也联系我了。”戚嘉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我没有尝试过这种题材,你呢?”
闻述说:“我也没有。”
“那……”戚嘉澍斟酌着措辞,“你对这个剧本怎么看?”
闻述:“还不错。”
戚嘉澍直截了当:“我想演。”
闻述的语气并没有意外:“猜到了。”
“有机会再次合作吗?”戚嘉澍笑了起来,“闻老师?”
电话那头的闻述似乎轻笑了声,说:“合作愉快,戚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