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戏是外景。
温知新被分配到了边疆的一个农村插队, 村子附近有一条河,与绝大多数的河流相反,这条河是自东向西流的,故而得名西河。
西河两岸的风景非常美, 对于温知新来说, 是可以暂时逃避痛苦, 宛如世外桃源般的避风港。
而这一场戏, 是发生在两人共同经历了生死之后, 感情逐渐开始变质时,彼此试探又挣扎, 最后还是放任自己沉沦。
外景的地点选在了一处景区, 河水碧蓝, 河岸边郁郁葱葱的草丛里,零星分布着各色野花。
周围的工作人员来来去去,做着拍摄前的各种准备。
戚嘉澍靠着树,跟身边的闻述一起听柴丰平给他们讲戏。
“这场戏是你们感情转变的重头戏,在这之前,你们其实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柴丰平说着, 转向戚嘉澍:“你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是你没法拒绝江河,你喜欢江河。”神情语气,完全把戚嘉澍当成温知新, 而不仅仅只是扮演者。
尹文栋之前已经打过预防针了,在拍摄结束前, 柴丰平喜欢让演员一直保持着戏里的状态, 即便是剧组里的工作人员, 也会用角色名来称呼演员。
柴丰平继续说, “一会儿亲的时候,温知新要先有个躲的动作,幅度不用太大,自然点。”
戚嘉澍手里拿着剧本,听柴丰平说完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性格使然,在这段感情中,温知新是比较被动的那方,但他心里早就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江河。这是他和江河第一次有实质性的、建立在暧昧上的亲密接触,他的躲避与迟疑,有一点欲拒还迎的意思在里头。
“江河你就温柔一点,但温柔里又要有强势,面前的是你喜欢的人,你一直都想这样做,但又害怕吓着他。”
闻述垂眸看着剧本,脸上没什么情绪,淡淡地“嗯”了声。
“那就先走下戏,看看效果。”柴丰平说完,示意场景中的工作人员都退到外边,好给他们空出位置来。
工作人员把道具拿了过来,是一本雪莱诗集,戚嘉澍接过,笑着道了句谢。
这场戏是温知新和江河来到西河边,温知新给江河念诗,然后江河从草地上起身,情不自禁地吻了他。
戚嘉澍坐在了草地上,闻述则躺在了他身边,表情依旧淡淡的。
闻述也穿着白色的衬衣,领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有系,袖子挽到了手肘,显得有点不正经,吊儿郎当的。
见他看来,闻述浅浅地笑了下,于是戚嘉澍也弯了弯眼睛,小声说:“闻老师,请多多指教。”
闻述勾唇:“戚老师也是。”
他们的声音很小,隔得远的人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这段时间以来,看他们之间相处的氛围,关系应该不错。
了解内情的李芸把他俩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生怕他们一不小心,让其他人看出端倪来。她觑了眼不远处的尹文栋,那人也正好看过来,两人隔空对了个眼神,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和担忧。
米米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自己的cp要二搭了,还是演情侣!她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激动得差点就要升天了,这不比几千万个cp视频来得真?嗑死她算了!
柴丰平喊了开始。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闻述整个人的状态就变了。
他闭上了眼睛,唇角微微勾着,双手交叠垫在脑后,十分惬意,这是江河才会有的神情和举动。
戚嘉澍也进入了状态,这段他需要念诗,语气、速度和表情都要拿捏好。
他靠坐在树下,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曲着,翻开的诗集搭在膝盖上,手指轻轻地翻过一页。
“泉水总是向河水汇流,河水又汇入海中。”他轻轻地念道,嗓音里带有少年独有的清透与温和。①
可是他只念了一半,便停了下来,微微蹙起了眉。
这首诗是雪莱的《爱的哲学》,温知新喜欢江河,下意识选了这首诗。可等他念到后面,忽然反应过来诗句里带有的暗示意味,于是念不下去了。
“怎么不继续念了?”闻述没睁眼,唇角的笑有些漫不经心。
“阳光
紧紧地拥抱大地,月光在吻着海波。”戚嘉澍了顿,“但这些接吻又有何益,要是你不肯吻我?”①
闻述睁开了眼,缓缓地坐了起来。
他沉默地看着戚嘉澍,眼神专注,紧接着他凑了过来,戚嘉澍稍微往后躲了下,闻述动作微顿,但仍旧吻了过来。
不过现在是走戏,这个吻只是借位,正式拍摄时就要真亲了。
“可以。”柴丰平面无表情地点头,“准备一下,我们正式开始拍。”
化妆师们围了过来,给他们补妆,现在天已经热了,稍微动一下,就容易出汗。
戚嘉澍接过场务递来的水,仰头喝了一口,余光注意到柴丰平把闻述叫了过去,像是在给他交代什么。
一切就绪后,拍摄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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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极好,金色阳光铺洒在河面上,微风徐徐粼光闪闪。
树下的人将书翻过一页,微垂着眸子,轻声念着书页上的诗句:“泉水总是向河水汇流,河水又汇入海中……”
“……你看高山亲吻着碧空,波浪拥抱着波浪,你曾见花儿彼此不容,姊妹把弟兄轻蔑?”
他念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眉心微蹙,不自觉地抿起了唇。
没听到他的声音,躺在他身边的英俊青年惬意地闭着眼睛,笑得漫不经心:“怎么不继续念了?”
戚嘉澍眼睫微颤,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书页,若无其事地念了下去。
“阳光紧紧地拥抱大地,月光在吻着海波。”他顿了顿,轻轻吸了口气,声音放得很轻:“但这些接吻又有何益,要是你不肯吻我?”
闻述唇边的笑纹淡了下去,睁开眼,用手支撑着身体,缓缓地坐起身来。
他们本来就离得近,此刻更近乎面对面,视线交汇的一瞬间,戚嘉澍眸中泄露了不安与慌乱。
他现在是温知新,这是属于温知新的慌乱和不安,他喜欢面前的这个人,但这种喜欢是无法宣之于口的。他不知道江河对他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害怕会影响了他们之间的友谊。
可就在此时,闻述靠了过来,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他们的嘴唇快要碰到一起的时候,戚嘉澍如梦初醒,下意识后退开。他心里很乱,但他知道这样是不正常的,他们不该这样。
可闻述还是吻了过来,他先是试探性地轻轻碰了下戚嘉澍的嘴唇,一触即分。紧接着他抬眸,看到了戚嘉澍眼里的意外与慌乱,但却并没有厌恶。
他再度吻住了戚嘉澍,不再是简单的嘴唇相碰,而是个货真价实的深吻。
这不是戚嘉澍第一次和闻述接吻,可却是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四周都是工作人员,好几个机位正对着他们,他几乎能想象出,此刻出现在监视器里的,会是怎样的一幅画面。
现场没有人说话,除了机器运转的轻微噪声外,就是他们接吻的声音。
戚嘉澍耳畔的呼吸声乱了,他手抵住闻述胸膛,轻微地推拒着,当然这是他作为温知新应该有的反应。
察觉到他的抗拒,闻述手抚上他颈后,与他唇齿交缠间,安抚地摩挲着。
戚嘉澍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鼓风机适时地吹来一阵风,书页被吹开,迅速翻动间发出“沙沙”的声音。
“咔。”
柴丰平喊了停,“再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