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孟醒时和颜眠舟都接到了主办方的电话, 按照时间地点安排前往会场。
沈钥蓝自然得交给裴火照顾。
孟醒时换上买好的新中式，看着颜眠舟仔细地系着西装的扣子。
颜眠舟穿着一身玄墨色的新中式西装，扣子扣到领口, 衣服上用暗纹绣着浅金色的龙纹, 不仔细看并不明显；这款上衣妖布收紧, 将颜眠舟肩宽、腰细、腿长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加上颜眠舟的颜值与自带的贵气，愈发光彩夺目。
同为男性, 孟醒时都油然而生出对美的欣赏与向往。
颜眠舟最后检查了一遍造型，半笑半叹道：“这衣服穿着真不舒服。”
“不合身？”
“太紧了。”颜眠舟摇头, “而且我也不喜欢穿正装。”
“我也不喜欢严肃的场合。”孟醒时心有戚戚焉, “太拘束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起出门。
到了会场，他们的座位没有安排在一起。孟醒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打起精神，即便投影幕布里把他胡吹的自我介绍放上去，他也强行忍住了没有脸红, 只让眼神放空。
不过想到其他人也都要自己写吹嘘自己的自我介绍，孟醒时心理又平衡了很多，把注意力放在了嘉宾们的身份上。
以弘扬传统文化为主题，与会者几乎都是相关行业的成员，而且没有多少非常有名的大佬, 更像是试水式的交流会。
孟醒时还注意到, 他们这些参会嘉宾和另一部分特殊嘉宾的介绍并不完全一样——那部分嘉宾基本是国画、糖人、制墨、雕刻等传统文化的继任者。
弘扬传统文化为主题……孟醒时若有所思，看来他们这些普通嘉宾都是来捧场的, 不是主角。
确认自己只是来蹭吃蹭喝的，孟醒时的心态一下子放开了, 该吃吃该喝喝——不得不说，芜荫镇的零食相当有本地特色，各色各样，让早餐没吃的孟醒时感觉十分满足。
在他的带动下，旁边的几个人也摆脱了紧张的氛围，开始一起吃吃喝喝聊天。
他们有的是运营博主，有的是UP主，孟醒时从大家的职业中品出主办方邀请他们的意图：希望借助网文、短视频、微博等新时代的宣传途径来弘扬日渐没落的小众传统文化。
有几个机灵的已经举起了手机，拍摄起会场上的各种文化宣传。
网文作者要宣传那就是写进文里了……孟醒时琢磨起来：但传统文化只是食材，想要烹饪出美味得看人设与剧情。嗯，给主角设定是某种文化的继承者？通过这种少见文化获得支持？但这是不是太普通了……
孟醒时正在思考着，忽然听到旁边的妹子惊讶地道：“‘渡千波’本人居然这么年轻？”
颜眠舟上场了？孟醒时的注意力迅速拉到了场上。
和他们这些普通嘉宾不同，颜眠舟有“文艺汇演”的一部分职责。
孟醒时目光落在了颜眠舟身上。
颜眠舟表演的是书法。
他表情淡然的手持狼毫，在铺好的大块宣纸上挥毫泼墨，动作潇洒又矜贵，笔下龙飞凤舞、入木三分。
孟醒时静静地看了一会，才发现自己看入神了。
作为表演，颜眠舟的字和孟醒时之前在颜家看到的差别相当大，字迹端庄而不失锋芒、大气而不显拘束，关键是一套字下来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颜眠舟题的字是芜荫镇镇志扉页上的一段古文，据说是几百年前皇帝南巡时为芜荫镇题的字——当然，根据相关历史考证一般认为是假的，因为历来皇帝南巡都没有经过这片地带。
不是所有人都懂得书法的好坏，但颜眠舟的字确实漂亮到外行人也能欣赏得到，立刻就获得了一致的赞赏。
颜眠舟礼貌地致谢，抬起头眺望向观众席，露出了一个微笑。
孟醒时对上颜眠舟的视线，微微怔了怔。
说出来可能有点自恋，但他有种颜眠舟是确定在看他的感觉。
只是颜眠舟一眼看过之后很快就把视线挪开，让孟醒时无法确定。
倒是身边那个直播主妹子感叹道：“‘渡千波’长得真帅啊……”
她的同伴逗她：“心动了？”
妹子大大方方地道：“是啊，要是邀请到我直播间，肯定能带动不少人气！你说我待会去邀请他做客直播间怎么样？”
孟醒时想象了一下颜眠舟去直播的可能，感觉还真不错。
“渡千波”这个笔名名气不小，无非火起来才两年不到广度不够，但做噱头足够了；看到皮下是个这么帅的帅哥，再稍微运作一下……
孟醒时忍不住又看向了颜眠舟的方向。
颜眠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和身边的人笑着交谈着。虽然孟醒时调整了眼镜，但从他的角度看不太清他们脸上的表情，只看得出那边氛围相当不错。
还以为颜眠舟不喜欢社交，这么看似乎还挺擅长的嘛……孟醒时心里嘀咕了两句。
……
一上午的活动下来，孟醒时感觉相当疲倦。
他的作息是晚睡晚起，今天早起就带着困意，而且吃多了会场准备的点心，糖分摄入过多让他的大脑昏昏欲睡。
应该少吃点零食的。孟醒时用力眨眼让自己清醒一点，后悔自己没带摄像机来，好把会场上那些传统文化的展现都拍摄下来。
等到午饭时间，他才如释重负一般吐了口气，站起身的时候甚至踉跄了一下——腿麻了。
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他。
孟醒时嗅到了颜眠舟身上那种独特的典雅香气，精神微微一振：“多谢。”
直播主妹子瞪大了眼睛，被颜眠舟的美艳晃得晕了一下，回过神正要趁机提出邀请，就看到那张甩脸对她们礼貌点点头，半拉半扛地携昏昏欲睡的孟醒时离开了。
妹子要出口的话卡在喉咙，只好重新咽下去。
不过她倒是不失望：看起来刚才跟她们一起吹水的人和“渡千波”很熟，下午再打听！
……
一顿清凉的午餐让孟醒时打起了不少精神。
颜眠舟看他哈欠连天，笑着道：“要不要回宾馆睡一会？”
孟醒时估算了一下举例，摇摇头道：“来回就把时间浪费掉了。”
颜眠舟想了想：“在会场后面的人工河旁边有不少排椅，有树荫有风，去那边午睡一会？”
他们这个活动在露天的镇广场举行，没准备休息室。
孟醒时觉得可以：“行。蓝蓝他们呢？”
“我刚才碰到了裴火，在给蓝蓝买冰淇淋。”颜眠舟拿起矿泉水瓶喝了一口，动作优雅，“他们说活动有点无聊要去别的地方玩，我就让他们去了。”
有裴火照顾沈钥蓝，孟醒时挺放心的，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略带不好意思地道：“早知道昨晚应该早点睡。”
两个人吃完饭，一边散步一边到了颜眠舟说的地方。
广场那边热闹兼吃的喝的也多，这边十分幽静，只有柳叶飘飘微风习习。
孟醒时找了个干净的排椅坐下，习惯性想把外套脱下来当枕头，看看身上崭新的衣服，又有点不舍得。
颜眠舟自然地坐在了孟醒时身边，拍拍自己的腿：“借给你。”
啊？孟醒时一呆：“这不好吧？”
太gay了吧？
颜眠舟掏出手机，弯了弯唇：“我打算手机码会儿字，也不会离开，枕着舒服点。不然休息不好不就白休息了？”
重点不是舒服不舒服……孟醒时目光落在颜眠舟修长的腿上，想说点拒绝的话却被一个大哈欠打断。
疲惫与困倦让孟醒时脑袋有点不清醒，盯着那块看上去就很舒服的位置，嘟囔道：“你不困吗？”
“不困，睡吧。”颜眠舟的声音也像浸染了深夜的诱惑，变得轻软柔和。
孟醒时不知道咕哝了个什么，最后还是靠在颜眠舟的腿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感受到后脑接触到的暖意，内心迷迷糊糊地自我安慰：以前跟室友们出去聚餐喝醉了也是东倒西歪地叠在一起，无所谓的，都是好兄弟……
在独属于颜眠舟的那种典雅香气环绕中，孟醒时的眼皮上像是覆盖了什么沉重而温暖的东西，遮蔽了午后穿过柳荫的光，让他快速被困倦吞没。
……
颜眠舟拿开手掌，看着孟醒时均匀起伏的胸膛，勾了勾唇，没有立刻码字，只把手机放下，静静地眺望着远处的天空。
片刻之后，颜眠舟收回视线，左手轻柔地抚摸着孟醒时的头发，另一只手不太熟练地单手按着手机。
孟醒时在睡梦中哼哼了两声，略微翻了个身。
颜眠舟再次弯了弯唇，将注意力完全放进了手机里。
……
孟醒时是被颜眠舟叫醒的。
他睡迷糊的脑袋迟钝了好一会才勉强恢复正常运作，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后赶紧看向了颜眠舟的大腿——还好还好，没有流口水。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腿没麻吧？”
“没有。”颜眠舟活动了一下腿站起身，“下午的场次快要开始了，走吧。”
孟醒时胡乱点点头，走在颜眠舟身边的时候用眼角余光小心地扫了对方一眼。
颜眠舟的表情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孟醒时把心放回了肚子：偶尔枕一下腿睡午觉也是很正常的啦，没有必要斤斤计较！
这么一想，孟醒时轻松不少，回到自己座位上和旁边已经熟络的嘉宾们聊天时尾音都略微上扬。
等一轮话题结束，那个叫“秋蝉鸣”的直播up主大大方方地问孟醒时：“‘九千机’老师和‘渡千波’很熟吗？”
“还行吧。怎么？”
秋蝉鸣没有隐瞒自己的目的：“我想邀请你们两位到我直播间做客，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
从颜眠舟和孟醒时的互动看，两个人关系应该不错。因此秋蝉鸣稍微调整过了一下目的，邀请两人一起，免得让眼前的人觉得自己趋炎附势、厚此薄彼。
孟醒时听懂了对方的弦外之音：“看他吧。我可以帮你转告，不过他有没有意向我就不知道了。”
“那就多谢了。”秋蝉鸣心满意足，掏出手机，“加个联系方式？”
“行。”孟醒时爽快地掏出手机，正要加好友，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登录的不是“九千机”的账号，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赶紧切了账号才扫了对方的好友码。
秋蝉鸣露出心知肚明的笑容。
下午的活动只有一部分是文化展览，后面就变成了交流会。
有志向拓宽人际关系的嘉宾都奔着看中的人去交流了，一些相关产业的领导或者老板同样留了下来，看有没有值得投资的选手或者项目。
孟醒时想起编辑提醒过他，参加这个活动能有更多机会卖版权——问题是他看着疑似版权方的几位老板身边，都已经围满了人。
孟醒时斟酌了片刻自己要不要上去凑个热闹。他倒不是清高的性格，只是觉得现在一堆人凑上去像推销一样介绍自己的作品估计对方也记不住。而且他想卖《玄金冕》的版权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还没完结。
想到这里，孟醒时左右看了看，寻找颜眠舟的身影，很快就找到目标。
孟醒时本想打招呼，见颜眠舟正在和一个看起来有四十来岁、一身浅灰色西装的男人交谈，又怕打扰对方，正准备先去拿点吃的，就看到颜眠舟目光转过来与他对上，对他招了招手。
孟醒时略作思忖，走上前去。
那领导模样的中年人表情温和，笑呵呵地问：“小颜，这位是？”
“这是我的朋友孟醒时，笔名‘九千机’。”颜眠舟微笑介绍道，“我开始写作之路就是受他的影响。”
颜眠舟又向孟醒时介绍道，“这位是这次活动的发起人，国家传统文化发扬委员会的委员陆定城先生。”
哇，这是真领导……孟醒时连忙礼貌地问好。
陆定城笑道：“孟先生和小颜这么年轻，就为咱们传统文化的弘扬做出这么多贡献，真是让人感到高兴。”
我什么贡献都没做……孟醒时连忙低头。
“刚才正好在聊呢，小颜的《血缨》电影已经开始筹备，剧方正在联系投资、筛选演员。”陆定城不像一般的领导那样有架子，笑得很随和，“剧方那边希望小颜能加入编剧组。”
拍电影！
孟醒时内心一瞬间升腾起强烈的羡慕，想想颜眠舟的文笔与认真，又觉得这是他应得的。
颜眠舟思考片刻：“我倒是没什么问题。”
“不耽误你连载更新就好。”陆定城笑道，“我知道一般作家的作品影视化都会担心编剧乱改，你加入编剧组多少也能把控一些，是好事。”
颜眠舟谦虚地笑了笑：“还早的事呢。”
“不早了，我估计这个月就会联系你。”陆定城看向了孟醒时，同样笑着道，“小孟——我虚长你几岁就这么叫你了——也别光顾着羡慕，多和他们交流交流，没准版权也能卖出去呢。”
孟醒时一边应着一边在心里琢磨这位领导的意思是不是嫌弃他打扰他们俩对话的时候，听到陆定城继续道，“我看了《玄金冕》，整体剧情不太适合拍电影，拍电视剧倒是不错。”
孟醒时脸上的笑容差点僵硬：“您看过？”
不是吧？他最近遇到读者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陆定城幽默地道：“是不是担心我催更？”
孟醒时干笑了一声：“也没有。”
陆定城顿时笑了起来，片刻之后才拍拍孟醒时的肩膀：“我们弘扬传统文化，当然得和时代风气结合，否则只做些老古董的东西，年轻人不爱看，有什么意义呢？网文、短视频、直播这些东西，我们都有接触和学习。”
孟醒时看了颜眠舟一眼，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您说得有道理。”
稍微放松之后，他们聊起来话题也多了起来。
孟醒时发现陆定城确实不像他刻板印象里的领导，幽默、没架子，但又不失文化，聊起来如沐春风，聊着聊着忘了守住嘴，差点连自家几口人、家庭状态、几张银行卡都给透出去，还是颜眠舟拍拍他的肩膀打断他。
颜眠舟礼貌地道：“陆先生还有事忙，我们就先走了。”
陆定城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去吧，年轻人多交流是好事——就是记得该写完的结局也要写完啊。”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孟醒时说的，让孟醒时一阵汗颜：“是。”
到底还是没摆脱催更。
颜眠舟弯了弯唇，带孟醒时走开，无奈地对他低声道：“也不用什么事都对外人说。”
孟醒时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有些羞赧：“聊嗨了没注意。”
“也不全是你的问题，陆定城的话术技巧很厉害。”颜眠舟提醒道，“以后你碰到类似的人随时注意就好。”
孟醒时觉得还真是这样，心悦诚服地点头：“谢谢提醒。”
颜眠舟再度笑了笑，看了眼热闹的会场：“醒醒，你想卖版权吗？”
“那谁不想？”孟醒时不假思索地回答，“光钱就有一大笔呢。”
“这些投资商你主动去找的话，就算卖出去也只会被压着很多年之后才考虑拍。”颜眠舟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表情郑重了不少，“你要是相信我，可以不急着推销自己，等一段时间会有更好的机会。”
孟醒时一怔：“这个机会不是你出钱吧？”
颜眠舟笑了起来：“当然不是。”
“那我信你。”孟醒时认真点点头，同时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反正我也没卖出去版权……
颜眠舟因为这句话表情愉悦不少：“那我们再吃点东西就可以走了。”
孟醒时这时想起秋蝉鸣的邀请，简单描述了一遍，问：“你有兴趣吗？”
颜眠舟思考片刻：“你觉得呢？”
“对你而言肯定是好事，前提是你不怕麻烦。”孟醒时已经想过，“你的条件露脸肯定大有好处，但你其实也不太需要这些好处，所以就看你个人兴趣。”
“渡千波”的笔名和作品质量不怎么需要这种噱头。
颜眠舟深褐色的眸子转向天空，思考了一会才回答：“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不过可以先跟那位直播UP主确认一下，她想走什么主题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