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之后, 孟醒时环顾了自己家一圈。
他不是生活很邋遢的人，家里环境也还好，只不过跟颜眠舟家被江福打理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没法比。
颜眠舟来之前要不要做个大扫除？孟醒时简单收拾了一下, 又觉得自己有点太小题大做了——颜眠舟又不是没来过他家, 干嘛搞得这么正式？
话虽如此, 孟醒时还是把客厅整理干净, 还提前去买了点零食和水果，并且说服自己这是招待客人的基本礼节。
晚上秦馥和白石回来的时候, 孟醒时对他们提了一嘴颜眠舟明天要过来。
秦馥和白石兴趣缺缺地“哦”了一声。
孟醒时没等到想看的反应，诧异地道：“你们就没什么想法？”
秦馥反而疑惑地道：“有什么想法, 爸爸都去颜家住这么久了, 他来我们家不是很正常的吗？”
白石关注点在另一侧：“爸爸想要我留下做饭？”
“不、不是这个意思。”孟醒时干巴巴地谢绝了白石的好意，“你们以前不是很防备他吗？”
秦馥撇撇嘴：“我们防备有什么用，爸爸一门心思往人家家里钻。”
孟醒时不可抑制地红了一下脸：“我哪有？”
“反正爸爸现在已经填了两本了, 我们也打算一直留下陪着爸爸，爸爸想找谁就找谁好了。”秦馥坦然地道，“再不济也有我们呢。”
孟醒时一怔, 内心的暖意刚刚萌发，就听到白石冒出来一句：“爸爸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和颜眠舟之间发生什么了？”
孟醒时张口结舌，下意识隐瞒道：“什么都没发生，很正常。”
秦馥与白石对视一眼, 显然都不太相信。
不过孟醒时不想说他们也不强求, 只要孟醒时自己安全就好。
……
第二天上午十点，孟醒时听到了敲门声。
他顿时紧张起来, 做了个深呼吸，慢慢走到门口, 酝酿了一下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这才打开门。
门外却不是他想象中的颜眠舟，而是周阿姨和蔼的笑脸。
孟醒时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周阿姨？”
周阿姨手里端着个砂锅，笑呵呵地道：“昨天晚上看到你家亮着灯，猜是你回来了。这里是我们多做的一些卤牛腱、卤鸡爪，你拿去吃。”
因为孟醒时一个人住，对门周阿姨经常会送些吃的给他，孟醒时推辞不过只好收下：“谢谢周阿姨，回头我把锅再给您。”
周阿姨笑着摆摆手，眉眼间满是喜悦：“你辅导我们家周浩之后，他没有像之前学得那么魔怔了，懂事不少，反而成绩还上去了。我和老周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那主要是沈钥蓝的功劳，孟醒时不敢居功：“是周浩自己努力。”
周阿姨顺口问：“蓝蓝呢？”
孟醒时略微斟酌：“他搬回自己家去了。”
沈钥蓝已经长大成人，以后都不会有小孩子模样的蓝蓝出现，趁早说明省得误会。
周阿姨还挺喜欢小孩的，非常可惜，寒暄了两句就回去了。
孟醒时把满满一砂锅卤货放在厨房，正琢磨要不要先放冰箱，又听到了敲门声。
他这次没多想就去开了门，颜眠舟英俊的脸庞出现在他面前时，倒让他愣了愣。
颜眠舟轻轻挑眉：“醒醒忘了今天我们的约定？”
孟醒时回过神：“没、没有，请进。”
颜眠舟今天穿着一身深黑色的长袖连帽衫，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串不认识的字符。
孟醒时看他这一身就觉得汗要流下来：“不热吗？”
颜眠舟扬了扬手里的遮阳伞：“洛宓做的冰伞。”
孟醒时让颜眠舟坐下，去冰箱拿了一杯饮料递给他。
颜眠舟接过饮料，顺手把拎来的包裹给了孟醒时。
“这是？”
颜眠舟弯了弯唇：“礼物。”
这几天一直泡在图书馆里的结果？孟醒时确实燃起不少好奇心，接过来礼貌地问：“现在可以打开吗？”
颜眠舟做了个请的动作。
会是什么呢？孟醒时脑内闪过了一些言情小说里的桥段，又一个个毙掉丢进垃圾桶。
他打开包装，发现里面是一本书和几个光盘。
书的名字是《世界构成的基本元素》，作者是佚名。
孟醒时一愣：“这是什么？”
“这本书是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重要资料，介绍了对世界诞生与构成的各种元素。”颜眠舟详细地道，“里面介绍的很多状态与数据都与文中世界对得上。”
孟醒时大致看了下目录，感觉这是一本哲学书，有些迟疑地抬头：“这个……有什么用吗？”
颜眠舟笑道：“你回来见到白石，应该发现即便你不更新，白石也可以获得一定的成长——这还是因为白石处于未完结状态，倘若白石完结，他能呈现的成长会更加明显。”
孟醒时的思路被颜眠舟引导着，很快听懂了话外之意：“已经完整的文中世界依然能够成长？”
“对。”颜眠舟颔首，“我综合翻阅的这些资料、对弗莱德他们的调查得出的初步结论是：在我们现在所处的现实世界中，文中世界能够学习、汲取这个世界中的知识来完善自身，让自身变得更加稳定。
“举个例子，我们创作出来的文中世界不可能像真实存在的世界一样具体到每一片落叶的叶脉都描述清楚，因此文中世界刚刚诞生时是脆弱且不稳定的，需要有大量的信息填充——落叶的形状、风吹过的声音、服装的款式等等，就像一款3D游戏，定好了框架之外，还要为每一点细节建模，才能形成完整的世界。”
孟醒时明白了：“所以才要孩子们去融入这个世界的规则，本质上是学习？”
颜眠舟颔首：“这本书介绍的是世界的结构，另外几个光盘是我整理出来的目录，你让蓝蓝秦馥白石按照目录针对性地学习，就能比较高效地提升他们的稳定性。”
孟醒时低头看着这份礼物，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石头，轻轻吐了口气：“谢谢，这对蓝蓝他们很有用。”
颜眠舟再次弯了弯唇：“不担心强行留下他们有什么坏处了吧？”
孟醒时一怔，心底遮藏的事情一下子被戳破，让他有些慌乱。
他很喜欢这几个来到他身边的孩子，弥补了他对于“家庭”这个概念的渴望，所以他格外希望他们即便完结了也能留下来。
沈钥蓝留下了，孟醒时很高兴。但他同样隐隐不安：他们留在这个世界不会有什么坏处吧？他会不会太自私、对他们要求太高了？
现在颜眠舟告诉他，让文中世界在这个世界多停留一会，能让他们变得更完整、更稳定，着实让孟醒时松了口气。
但他没想到颜眠舟居然看出了他一直没有表现出来的担忧。
孟醒时默然片刻，才低声道：“谢谢。”
“我这边也用得到。”颜眠舟笑道，“接下来梳理细纲？”
孟醒时点了点头，去拿笔记本电脑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之前的纠结和辗转反侧很没有必要。
他以为颜眠舟会像一些偶像剧或者言情小说一样展开猛烈的追求，这样无论他是否答应，他们的关系都不可能变回原来默契又自然的样子了。
但今天的颜眠舟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礼物是他们双方共同交集的孩子们需要的东西，聊的也都是些码字的话题，没有什么浪漫的玫瑰花，他们还像之前一样相处着。
看着颜眠舟戴上金丝眼镜认真地看着电脑屏幕的样子，孟醒时忍不住嘴角上扬了一些，整个人骤然轻松了不少。
他喜欢这种和颜眠舟相处的氛围。
而颜眠舟似乎也没有打破他们之间这种氛围的打算。
正想着的时候，颜眠舟不经意抬眸，与孟醒时对视，对他笑了笑。
孟醒时赶紧挪开了视线。
——好吧，和之前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
至少以前他不会想躲颜眠舟的视线。
……
到了下午四点左右，梳理了一天细纲还码了一章字的颜眠舟起身告辞。
孟醒时有些意外：“现在就回去？一起吃晚饭吧。”
颜眠舟笑道：“下次吧。今天回去还有些事要做。”
孟醒时只好点点头：“路上小心。”
颜眠舟走到门口，忽然转过头看向跟在身后的孟醒时，笑眯眯地问：“我今天的证明还满意吗？”
孟醒时一怔，嘀咕道：“你今天什么都没变啊。”
这算哪门子证明？
颜眠舟笑了起来：“这就是我的证明。”
孟醒时愣了一下，听出颜眠舟的言外之意：无论他们的关系变成什么样子，他们相处的惬意与默契都不会发生改变。
在颜眠舟来之前，孟醒时设想过两人再见之后会如何尴尬，谁想到颜眠舟出现之后，他们迅速进入之前相处的状态中，似乎没有发生过表白这回事。
孟醒时看颜眠舟带着笑意的脸庞，忍不住挠了挠耳朵：“还不错。”
比他想的好。
颜眠舟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看来醒醒很满意。”
他踏出门，对孟醒时挥挥手，“明天我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