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岸宁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的早,栖南说了今天要去工作室,他本来早起是想给栖南做个早饭。
没想到栖南起的比他早,早饭都快做好了。
餐桌上摆了一盘金黄的鸡蛋饼,盛好的两碗小米粥还冒着热气儿。
厨房门开着,栖南在里面忙活,朝岸宁叫了声“哥”。
栖南一直在想昨晚上查到的新闻,他没听见朝岸宁叫他,一直等到朝岸宁走到他身边,伸手接了他手里的筷子跟小菜盘子才抬起头。
朝岸宁刚想问栖南怎么起这么早,还没开口,先被栖南的脸色吓了一跳,栖南眼睛里都是红血丝,里面堆着发灰的疲惫,一看就是没睡好。
“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没睡好?”
朝岸宁把盘子放下,抬手在栖南额头上贴了贴:“不会是泡完温泉一回来吹风,又生病了吧?”
“没有,昨晚上查了点资料,睡得晚了。”
栖南垂下眼转了身,拿起朝岸宁放下的盘子往外走:“吃过早饭我要去工作室,你去吗?”
“你在家睡觉吧,还去工作室啊?”
“要去一趟。”
工作室的人一起休了几天,不是所有人都闲,有的人把手上的活儿暂时放下了,耽误的工作后面就得加速,栖南最近不想拍东西,但工作室那头不能不管,还有一堆事儿得处理,后面估计得天天去。
朝岸宁拿着筷子跟在后面:“我一会送你过去。”
栖南走到餐桌边坐下,拿起勺子吃了口粥,说了声“好”。
朝岸宁下嘴唇被咬出来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吃饭的时候嘴唇一张一合,栖南的眼睛落在那一小块痂上错不开。
“好吃吗?”栖南又给朝岸宁夹了个煎蛋。
“好吃。”朝岸宁点头,看着栖南,他总觉得栖南有点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来。
“好吃就多吃一点。”
朝岸宁笑:“我要是天天早上都能吃到你做的早饭就好了。”
栖南没接话,他先吃完的,回房换了身衣服。
出来的时候,朝岸宁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在刷,左手手指还无意识地摸着下嘴唇的血痂,指甲还时不时蹭一下抠一下。
栖南看他想抠,走过去握着他手腕拿开说:“明显痂底下还没长好呢,你如果现在抠了还得流血。”
结痂的地方嘴唇皮肤发紧,朝岸宁就是无意识的动作,听栖南这么说,手老实了。
朝岸宁开着栖南的车,先把他送去工作室,想着自己没什么事,买了东西去了姥姥家大院儿。
院门大敞着,院子里十来个戴着帽子口罩的人正在里面弄装修,动静不小。
朝岸宁问了院子里的人才知道,大院儿正在翻新改造,姥姥姥爷都搬到闺女家去了。
朝岸宁拎着东西又开车去了栖南爸妈家,前段时间他一直扒着栖南,其实早就应该回去看看姥姥姥爷了。
是谭敏开的门,看着门外站着个高大帅气的年轻男人,朝岸宁跟小时候不太一样了,长高了,也比小时候帅多了,但细看眉眼没怎么变,只是长开了。
谭敏一直等他开口先叫了声“婶儿”才反应过来,“呀”了好大一声:“小朝,真的是你啊。”
听到谭敏喊“小朝”,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的老头老太太齐齐跑出来看,一条狗也窜出来凑热闹,挤在三个人中间,冲着朝岸宁摇尾巴吐舌头。
“姥姥,姥爷……”朝岸宁乖乖喊人。
“真是小朝啊。”
“我的天,长这么高了,差点儿都认不出来了。”
“听说你去找小南了,一直也不见你来。”
老头老太太当朝岸宁是自己亲孙子一样,朝岸宁也算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现在突然看见人了,你一句我一嘴问个不停。
栖锐进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声音也出来看,看到大变样的朝岸宁也是一怔。
朝岸宁喊了一声“栖叔”,栖锐进慢半拍“哎”了一声,他手里拿着炒菜的铲子,往前一挥,让堵在门口的三人一狗让开,让朝岸宁赶紧进来坐。
正好是饭点儿,栖锐进又多炒了几个菜,饭桌上几个长辈都不停往朝岸宁碗里夹菜,朝岸宁的碗很快就冒了尖。
一桌人除了朝岸宁,其他人都是吃的少说的多。
“你这孩子,这么些年都去哪儿了?也没个信儿。”姥姥这句话嘟囔了好几遍,看着人了还有点不敢相信。
朝岸宁说:“姥姥,我一直在港城,我三叔在港城。”
栖锐进问:“是你亲三叔吗?”
“对,”朝岸宁点头,“亲三叔,我刚出生没多久他就去了港城发展了,后来就定居在港城。”
话题基本上都围着朝岸宁,姥姥算算朝岸宁的年纪,又问他有对象没,说有的话下次带家里来。
朝岸宁说没有对象,谭敏立刻在脑子里快速搜刮了一遍她认识的适龄女孩儿,说要给朝岸宁介绍姑娘。
朝岸宁笑着说:“婶儿,我不喜欢姑娘,我喜欢男的。”
心里又补充一句,我喜欢你儿子。
姥姥夹菜的筷子一顿,另一只手拍了下大腿:“得……一个大院儿四个男孩儿,没一个直溜的。”
男的喜欢男的,在他们家不算稀奇事儿,家里长辈都接受良好,很快又改口说要给朝岸宁介绍适龄男青年,朝岸宁也笑着拒绝了。
“小朝变了不少,现在又高又帅的,看着比栖南跟方言都高不少。”
姥姥笑着说,还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我记得小朝十三四岁还是个小土蛋一样,十五六才开始往上窜个儿。”
“小朝只是长得晚,”谭敏接了话头,“小朝爸妈都是大高个子,家里基因好,小朝就不可能矮。”
说起朝岸宁爸妈,餐桌上安静了一瞬,一桌人都想起了朝岸宁家当年的事,他爸妈同一天出车祸没了,一天时间,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到了下午,俩大活人一下子都没了。
姥姥瞪了谭敏一眼,谭敏知道自己话头扯错了,看看朝岸宁,想安慰他几句。
栖锐进转移了话题:“后来你走了,一直没个信儿,小南找了你多少年,当时他都快找疯了,电线杆子上全是寻人启事。”
“当年因为一些事绊住了,不是故意不回来。”
朝岸宁想起以前的事儿,没再让自己沉进去,平时往上升腾的控制不住的情绪也收拾得好好的,没表现在脸上。
他一直都笑着,姥姥姥爷真把他当成自己孙子一样,现在还能回来跟他们一桌吃饭,朝岸宁是真的开心。
他不敢光明正大见栖南,也不敢回大院儿,这些年不是没回来看过,每次都是站在大院门口看一眼就走。
他笑着说:“姥姥姥爷,以后我常回来,你们别嫌我烦就行。”
“当然要常回来看,”姥姥有些严肃,“你还不知道吧,大院儿现在正在重新翻新装修,你们原来住的房子,还有奕明跟他爷爷住的房子,都一起重新弄,家里房间多的是,你们都回来,一人一间房都还有剩余。”
提起大院儿,栖锐进想起朝岸宁小时候干的笑事儿,翻出来抖搂一遍。
“当年你偷了家里户口本,死活要改姓给小南当亲弟弟,我去了逗你,让你叫爸,你张口就喊,一点儿不含糊。”
一桌人想起朝岸宁小时候干的那些荒唐事儿都笑了半天,朝岸宁给栖锐进倒了杯酒,跟他碰了碰。
心里说,他现在可不想当栖南亲弟弟,但他争取以后还能叫声爸妈。
栖南下午就知道朝岸宁去了他家,谭敏已经给他发了信息,让他晚上回家吃饭。
栖南有钥匙,自己开的门,一进去先听了一屋子笑声,又闻到了一屋子的酒味。
朝岸宁中午跟他爸喝了不少,脸跟脖子都飘着红,等栖南一回去,他就暗戳戳靠上去,把自己热热的手心往栖南手背上贴。
他也想让栖南知道,他高兴。
晚上接着喝,栖锐进也要给栖南倒酒,朝岸宁不让,说他哥最近在吃感冒药,不能喝酒。
谭敏跟栖锐进这才知道儿子生病了,问了他两句,栖锐进看栖南不能喝,继续拉着朝岸宁喝。
两顿饭几乎是不间断的,栖锐进喝尽兴了,最后醉得话也说不清,被谭敏扶回了房间。
朝岸宁也喝多了,整个人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姥姥姥爷让他多喝水,看他脸很红,也不再拉着他一直说话。
朝岸宁头虽然枕着沙发,但整个身体几乎都倚在栖南身上。
只要是挨着栖南,他心里就踏实。
家里很长时间没这么热闹,谭敏让他俩晚上都睡家里,还让朝岸宁在家里多住一段时间。
但只剩一个空房间,还是栖南的卧室,谭敏让他俩晚上挤一挤,栖南卧室里的床很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栖南也不想折腾,就在他想点头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他很长时间没在家里睡了,他房间里还有李凌赫的东西没来得及打扫出去,不想让朝岸宁看见,晚上还是带着朝岸宁回了公寓。
朝岸宁坐在车里一晃荡,下车后被风一吹,胃里一阵翻腾,一回卧室就跑到浴室吐了。
栖南赶紧跟进去,蹲在朝岸宁旁边拍着他背:“让你们少喝点儿,一个比一个厉害。”
“没事儿,”朝岸宁趴在马桶上,摆摆手,推着栖南让他出去,“难闻,哥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吐完就好了。”
栖南没走,一直等到朝岸宁吐完了,摁了马桶冲了水,又扶着他去水池边漱口洗脸。
朝岸宁吐完觉得好了不少,出来鞋也没脱,腿耷拉在床边躺上去。
栖南给他倒了杯水,朝岸宁起来喝完,继续闭眼躺着。
朝岸宁下嘴唇上的痂刚刚洗掉了,没流血,看着是一小块比唇色要深的粉红痕迹,又因为喝了酒,所以更加明显。
但看着也更脆弱,好像一碰就会再次破皮流血。
“栖叔酒量是真的好。”朝岸宁唇角勾着。
栖南把水杯放在桌子上,也坐在床边:“咱俩也喝不过他一个人,你如果不去,我妈平时不让他喝,他今天是高兴。”
“我也高兴,”朝岸宁说,“栖叔还说了,想跟三叔喝酒,下次我带三叔景叔一起来。”
栖南“嗯”了一声,又问:“难受吗?”
朝岸宁动动脖子,点点下巴说:“难受。”
“哪里难受?”
朝岸宁还闭着眼,手顺着床沿摸了摸,抓住栖南的手,勾住了栖南的小拇指,看栖南没动,又慢慢握住了栖南整个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又突然把他手扯起来,慢慢放在自己心口上捂着。
“这里,这里难受。”
栖南的手心直接捂上一把砰砰跳的心脏,那把有力的心跳好像能冲破那层膈膜,直接撞上他手心。
朝岸宁用力摁着他,栖南只能贴着接着,等他适应了手心里的激荡,低声叫了他一声:“小宁……”
朝岸宁慢慢睁开眼,头顶的灯光刺得他只能眯着,栖南的脸在一片虚白的影子里,看不太清。
“怎么了哥?”
“怎么样才能不难受,”栖南的眼神也不清明,兜了层散不尽的白雾,“你跟哥说,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