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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不被爱的反派(完)

备胎攻他很意外(快穿) 框茨 4637 2024-08-23 11:40:21

那支木簪,也是错误的纠葛中遗留的存在。

彼时还抱着幻想的青年亲手打磨掉灵木的棱角,而后短暂的沉浸在一片假象中,这支簪子经历过被珍爱、被厌弃,原以为早就被丢进不见光的深渊里,却没想到还能在顾长华的发间看见,当年的青年看见这副景象只会觉得欣喜,可眼下。

他只觉得讽刺的扎眼。

那支箭矢裹挟着恨意破空而去,许是林长风也料到顾长华会偏头错开,准确无误的将那支木簪击落,高高在上的仙尊第一次如此狼狈,怔仲的看着缓缓放下弓的青年,一袭黑色劲装,长发高束在脑后,很像他记忆里的那个林长风。

只不过眸中温柔不再,近乎是冷漠的注视着他,看他如此狼狈,当年的那个青年会为他仔细整理歪斜的发带绸缎,把他当成玉雕的神像一样小心翼翼,而如今,却是要亲手砸碎曾维护的一切。

“长风......?”

顾长华只能看着青年再一次上前扶住那个卑劣的冒牌货,那原本该是他的位置,眼下却再没有他涉足的余地。

“长风,你只是没想起来而已,他不是我!你看看我,我是师尊啊......”

踉跄着步伐想靠近,却看见林长风取过常华手中的长剑,举起对准他,剑刃上泛着寒光,林长风的面上毫无曾经温和的模样,冷冷的看着他。

“早就不是了。”

林长风挥剑向前,那把剑曾陪伴他十数年,自然动作娴熟利落,锋利的剑刃又彻底斩断几缕墨发,断发落在地上,被脚步扬起的风吹散开,顾长华越是后退,他便越是紧逼。

“长风——”

“你不配这么叫我。”

林长风满腔皆是怒火,他看着面前有些惊慌的仙尊,忍不住打断那一个人的独角戏码,他全都想起来了,又不仅仅是想起来,林墨柳将她所知的一切都呈现在他的眼前,他想起来那几年自己的挣扎,想起来内心恨意滔天。

在顾长华亲手斩杀他的时候,他心里还有那样一点点的委屈和不舍,但也只有那一点点,若他没在梦魇里醒来,或许还真无法完全恨上将他救下的顾长华,最多只怪自己当年没有早早看清,他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可他也看见自己阿姐死时的样子。

那么多人围观着,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一边掠夺魔宫中的天才地宝,一边对孤身一人的女子虐杀,那些人总是喜欢留最后一点力气,喜欢看着败者趴伏在地求饶的狼狈模样,听够了哀求,再毫不犹豫的斩杀。

可那些人不止没看见走火入魔的林长风狼狈求饶的模样,连几乎没有反抗之力的林墨柳都没有摆出那副谄媚模样,漠河林氏是百年的世家大族,没了君王,那就只跪天地父母,除非把他们的骨头一寸寸打断,否则哪怕将死也绝不退让。

他的阿姐那时候身边没有人了,他和父母将阿姐孤零零的留在那里,哪怕阿姐哭了,他也没法留下来。

“长孙泽只有一个父亲,我难道不是只有一个阿姐吗?!”

林长风眼中泛起水雾,他都不敢想他的阿姐那时候有多疼,被打断骨头,浑身血流不止,顾长华为了那个昏君和昏君的儿子,就带着那群人看着他们的痛苦。

心中满是怒火,挥剑的速度也就越快,顾长华只是一味躲避,与当年相反,青年站在了他曾经的位置上,只余下杀意,有几次,剑锋已经在他身上划出口子,哪怕很快愈合,也确确实实感觉到了疼痛。

偏心种下的苦果终究一一应验。

——

“我给你换一副躯壳。”

林墨柳呆在几乎要散架的常华身边,木头机关多用榫卯工艺,手臂断开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牵扯到了躯干,虽然还保持着样子,却有些松散,或许不知某一刻就会彻底散开。

她刚想动手,就被常华扭头制止。

“......那至少,我给你,换一个样子。”

不论他和顾长华的关系,至少常华帮了林长风一把,林墨柳手抚过常华的脖颈,原本笔直顺滑的被脂粉掩盖的木头机关慢慢有了人类皮肤的温度,从一堆快要散架的木头,变成一个受伤的活人。

伤口依旧渗血,但却不会死,没有人会在梦魇里死去,魇捏造出的角色,只有魇能决定生死,常华忘记自己多久没有这样呼吸过空气,也早就快要遗忘伤痛的滋味。

“他没法被杀死,你把梦魇打开一个口,我将他一同带出去。”

常华告诉面前的女子。

天道之下,普通人只有远离才有活路。

“带出去之后呢?你也只能约束他一段时间,他还是会找到这里。”

林墨柳看着他,“我不能再我阿弟被他带走!”

第一次,她为弟弟拜入仙尊座下而喜悦,为他们还有报仇的可能而喜悦。

第二次,她劝说自己的弟弟继续呆在那里,遭受了那么多的不公的排挤。

第三次,她唯一活着的至亲消散在自己怀里,什么都没剩下。

“常华,我想知道你的一切,从一开始,一定有什么原因才会导致你被夺舍,你可是当世修真的第一人,不可能随随便便的一本书就能做到!”

没有等他回答,林墨柳手中已经凝聚成一片若隐若现的蛛网,笼罩在常华面上,世人会把捕梦网放在床头,梦魇也能用一张网捕获脑中的一切。

她看见了常华如何察觉周遭的不对劲,看见了那本包含着镜花水月的古书。

可总有一些苗头。

那些大片的空白,那本被悬挂于藏书阁正中的古书。

“那本书,我从未在同衡宗里看见过。”

林墨柳收回手,她是药修,为了查阅古时的药典,藏书阁她几乎日日都去,那本书那样显眼,按着常华记忆里的,应当是想当重要的秘籍才对,失窃之后必会寻回,顾长华那段时间又经常外出寻找主角,如果找是一定能找到的才对。

可那本书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就像是,只有常华一个人见过那本书。

“不可能,那本书至少在藏书阁保存了四百年。”

常华皱眉,在他记忆里,那本书一直是同衡宗几乎是镇派之宝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天道注意到我了。”

常华垂眼,也大约是在被夺舍的四百年前,他突然察觉周遭的一切几乎都在重复同一个模式,怀疑的念头从那时扎根,也是那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藏书阁的古籍是那样重要,那时候他还是三界无敌手的仙尊,从未想过,他也会毫无察觉、毫无反手之力。

“因为我发现它了,发现了,它未完善的地方。”

不符合谋划之内的东西,终究会被剔除,他没法一直成为故事里需要的仙尊,于是天道就找到了另一个仙尊,他确实是作者的一个倒影,可又不全是倒影。

“那本书,不在故事里。”

他终于意识到什么,看向林墨柳,手扣紧女子的手腕。

“那支簪子,是林长风送的吗?”

林墨柳点头,“那是我看着他亲手做出来的。”

得到答复,顾长华笑出声来,慢慢撑起身,只剩下一只胳膊的感觉其实不算特别好,但他眼神仔细搜寻着长街,地上是被砍碎的灯笼,还有许多纸扎人的支架和面皮,那支簪子实在太不起眼。

“有两个东西,也不在天道的计算内,快,帮我找到那支簪子。”

这是林墨柳的梦魇,她轻轻挥手,满地狼藉就立刻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剩下那支簪子孤零零的在地上。

“那是我的东西!”

远处正躲避林长风剑刃的顾长华看见了常华的动作,也注意到那支被击落的簪子,连抵挡都放弃,直愣愣的挥出一道剑意,也飞身而来,断掉一支胳膊的常华只有两个选择,挡下剑意,失去那支簪子。

或是放下手中长剑,抓起那支簪子。

他选择了后者,胸膛被划开一大道口子,但却抓住了那支簪子。

林墨柳用蛛网捆绑住顾长华的四肢,但暴怒的顾长华只需要一瞬间就能斩断一切阻拦他的东西,但也只是需要那一瞬,林长风的剑就毫不犹豫的砍在顾长华的背上,那件月白色的长袍自从诀别后就再无洁净。

有两样东西,是从未在计划内的,无论是天道,还是作者。

那是由被支配一生的角色出于真心,才造就的存在,在天道的眼皮下出现,借着梦魇的存在而隐藏。

那支青年小心翼翼亲手做出的木簪。

那把被夺舍者随手赠与后断裂的长剑。

一份来自于林长风,一份来自于顾长华和常华,他们都是除却主角之外最重要的角色,有来有回的情感,哪怕如今刀剑相对,哪怕有人仍在痴人说梦,也无法将过去抹去,他们曾在同衡宗那能俯瞰人世的高峰共商青云志。

而今,则是共商该如何破局。

“他不是你的徒弟,而是我的。”

在顾长华诧异的回头看着林长风的时候,常华与他离得很近,强撑着疼痛,将那支由灵木制成的发簪狠狠捅进顾长华的心口,那道伤口没法复原,意料之外的存在从不受到天道的限制,顾长华将这支能致死的凶器簪在发间百余年,却从没意识到。

“长风......帮帮我......”

有些徒劳的想伸长手去碰身后毫不犹豫举剑的青年,他终究还是有些害怕死亡,期盼着记忆里那个温和的青年能再出现,林长风确实向他靠近了几步,却也同时用刀剑刺进他的心口,那把长剑在血肉间搅动。

“以告慰,我林氏与洛氏的冤魂!”

林长风早已按着剧情的推动成了魔头,再温和的本心,也不会被顾长华看见。

青年抽出剑,顾长华瘫倒在地,他未死去,却眼睁睁的看着青年双手握着剑高高举起,那张脸上沾着他的鲜血,胸口的发簪是青年二十多岁时赠与他的,原来从那时候起,早就种下了今日的果。

脑中父母死去的惨状一遍遍想起,美妇人脖颈上无法愈合的血痕,他遍体鳞伤的长姐。

林长风看着还未死去的仙尊,未放下手中的长剑。

“按着你的故事,你是不是会活到最后?”

青年神色冷厉,不待顾长华回答,那把剑就挥下,连带着在地面上砍出一道凹槽。

他活生生砍下了顾长华的头颅,如他父母一般,脑袋咕噜噜的滚到一侧去,留下一地血色,那张脸原来也会有惊恐的神色,他第一次知道。

原来高高在上的神仙,也能了解他父母死时有多害怕。

“长风......”

常华这样叫出声来,因为受伤,有些虚弱。

林长风蹲下扶着他站起,交给林墨柳。

“给他找一副身体,然后让他离开梦魇吧。”

“为什么?”

常华问他,但一袭黑衣的青年变回了那个冷漠的样子。

“不为什么,只是,我怎样也没法正常的将你与顾长华分开。”

他把长剑放在双手的掌心托起。

“这把剑,如果是你,就不会赠与我,同样,如若是你,大约也不会救下我,到最后,兜兜转转我还是会成为魔头,你除魔卫道,也许依旧会诛杀我。”

林长风垂眼:“我知道你与那个人并不一样,可,如若没有那段多出来的师徒情谊,或许也

不会有太大的差距。”

他们总是这样无力,常华会是个好师尊,但林长风确实没有那个运气,如果不是顾长华打乱了故事的节奏,或许他们真的不会相见。

“想起来后,每看你一次,每见你一刻,都让我有些难受。”

那把剑被林长风物归原主。

“你是仙尊,梦魇里的东西,我信你可以维持住,就当我是个冷血无情、恩将仇报的魔头吧,仙尊,乱了数百年,你也该回到一开始的位置了。”

“你想我离开吗?”

“我想,我这个人估摸着是天煞孤星的命数,命中注定,没有你这样的好师尊。”

林长风笑了笑,继续说:

“你在外头活得久些,指不定,还能再相见。”

那一天,青年对常华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此生我已污浊不堪,等到来世吧,那时候,或许能重新开始。”

温和却残忍,他第一次意识到林长风是这样的存在。

就像是一个悖论。

他们的人生交织却又相分离。

在他被推出梦魇的时候,只看见青年又有了那副神色。

明明看上去有些委屈,但却依旧将他推出了梦魇。

“下辈子再见吧,仙尊。”

可惜青年没有下辈子。

连这辈子,也差不多彻底到了尽头。

——

顾长华猛地惊醒,却发现自己依旧在工作台前,他第一件事就是开始搜索许多年前的那份文稿,如果那个世界存在,那么他一定保留有存稿在电脑上。

可他还没来得及点开,还没来得及删除那个角色改变林长风的剧情,门外就传来声音,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顾长华原本不想理会,但门外的人却像是不会停手一样,咚咚咚的敲门声就像是在打鼓。

“今天不见客!你走吧!”

顾长华高声喊着,以为门外的人会知难而退。

却没想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回头一看,现代而言相当兼顾的合金铁门硬生生被人砸裂出

一个缺口,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探进来从里面解开了门锁。

“许久不见了。”

不速之客走进门,顶着与顾长华极其相似的面容。

“你?!”

“我活了很久,才终于,等到了这个时代。”

面色有些苍白的人,换取了古时的长袍,剪掉了如瀑的长发,一身黑色的西装,额发被梳理到脑后,看上去就是人们常识中的精英模样,常华脱下拘束的西装外套,慢慢走向前。

“帐还没算完不是么?”

在顾长华被单手扼住呼吸的时候,常华一点点清除他电脑中的东西。

“你觉得我还需要多久才能等到他?”

自言自语一样的询问出声,下一刻却又笑出声来。

“总之你肯定是见不到他。”

从未有梦魇能贯彻这样长的时间,常华知道林长风说的下辈子是框他的。

入魔之后,就只活这一辈子了。

因果,终究在此刻闭合。

在他离开后不久,居民楼拉起了警戒线。

——

“常先生,听说您有意投资A大的实验项目,可以说说原因吗?”

记者们争先恐后的询问着被围绕在话题中心的常华,他活了太久,看见许多朝代的兴衰,也积攒了非常人所能积攒的财富,但现代人们对他的热衷,只是因为觉得他是个掐算很准的道士。

新媒体时代的狂热远超过人的想象,常华一向不爱理会这些延申到线下采访的营销手段。

但这次他停下了,看着那个发出询问的记者。

“因为我在找一个人的梦。”

按着现代的话语,那或许只是一段脑电波。

“为什么呢?”

话筒几乎要贴到常华脸上。

那张脸依旧带着与现代生活不匹配的高深莫测,如玉佛一样。

“有个人骗了我,我得到梦里去问问他。”

这句话说出来让人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不当面去寻找呢?可记者没来得及继续问下去,常华就转身离开了。

他或许知道自己再没办法见到那个青年。

一缕气息,哪怕在梦里也保持不了多久,有的人或许注定要久久的停在原地。

他与那个青年总是这样,离得极近又极远,甚至算得上一句相逢却不识。

可人有时候也靠着谎言活下去。

他宁愿相信,只要自己活得足够久,总能再遇见那个青年,千年万年,曾经一心只想得道成

仙的仙尊终于找到了一些更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找到那个与自己失之交臂的小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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