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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看破天机

原来我也是来历劫的 弃脂焚椒 6448 2024-08-25 19:34:09

戚白里从小到大, 都不是一个喜欢犹豫的人,他更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尤其是这件事情还与裴如昼有关系。

因此这件事听上去虽然疯狂,但是刚才那个太监, 却不认为戚白里只是随口跟自己一说。

回到华章宫之后, 他就开始通知人准备, 再过短短三天,戚白里要离开凤城去往边关的事情,便已经传遍了朝野。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 皇帝离开凤城去昼兰关,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然而戚白里的决定, 却没有人能够拦得住。

于是又过了三天,去往昼兰关的明黄色马车, 便已经停在了华章宫的门口。

……

现在并不是一个去昼兰关的好时候。

今年的天气比较怪,尤其是往西走的这一路上雨、雪从来都没有停下来过。

戚白里当然也想骑着快马,一个人向着昼兰关而去,但是碍于这天气, 他还是将速度放慢了下来。

一开始的时候, 戚白里也有一点不耐烦。

但是后来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当年裴如昼第一次去凤城的时候, 似乎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时间。

而那一次,裴如昼同样在路上遇到了很大的风雪。

甚至他还因为这风雪大病了一场……

想到这里, 戚白里的心忍不住一痛, 他突然不由自主地去想——如果当年裴如昼没有离开昼兰关,如果他一直待在家里的话……那结局一定会与现在不一样吧?

想到这里, 戚白里又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伸出手去撩开车帘, 向着窗外看去。

此时风雪正大, 车队也停在了半道上。

外面本来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但此时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无论再怎么看, 都只是令人绝望的纯白。

在撩开窗帘的同时,有刀子般的冷风向着戚白里的面颊袭来。

但他就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完全没有去躲避的意思。

如果裴如昼没有离开昼兰关那里的话……

他一定会无忧无虑,他一定现在还在。

戚白里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很荒谬。当年凤城华章宫里面发生的一切,对裴如昼来说,就像是一场劫难。

亦或者说,裴如昼的命运,从离开昼兰关的那一刻开始,就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急驰而去。

坐在窗边的人默默地握紧了拳……戚白里这些年一直认为,认识裴如昼是自己这一辈子最最幸运的事情,也是他这一生最有意义的事。

但是他这一刻,他突然不这么觉得了。

他宁愿时间退回当年,裴如昼不要去凤城,他宁愿他们两个从不相识。

那也好过现在……

戚白里在来的路上,将驼铃挂在了马车里。

借着这一阵冷风,那一枚驼铃也轻轻地摇晃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戚白里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这驼铃的声音,好像也变得清脆了一些,欢快了几分。

难不成这驼铃,也因为回到昼兰关而欢欣?

戚白里怀念裴如昼,但是最近这些年,却几乎从未在人前提起过裴如昼,更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但是这一刻顺着冷风与驼铃,戚白里还是忍不住叫出了那个名字。

“如昼……”

裴如昼此时在这里吗?

他是不是在去往昼兰关的路上等待着自己,甚至于轻轻地摇晃了一下驼铃来提醒?

戚白里甚至于此时默默期待,裴如昼会不会答复自己?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回答他的依旧是这一片寂静的雪原。

*

经历了好一番的长途跋涉,戚白里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最终的目的地。

在此之前,负责镇守昼兰关的那个将领,早已经得到了通知。知道戚白里要来的他,准备好了迎接的工作。

不过戚白里却并没有买账。

他来的时候很低调,还不等车队过来,戚白里便首先骑着快马,换了一身便装,向着目的地而去。

他来的时候正是日落时分。

与这一路上风雪弥漫的景象完全不同,昼兰关这里的天气好的吓人。

此时西边那一轮红日,正在缓缓下沉,只差一点就要陷落于地面了。

天边的云彩也被剩余的光染成了紫红色的。

随之,地上的沙也有了金红金红的色彩,好像是有人将金粉打翻在了画卷之上。

一切都是那么的张扬,就像是从前的裴如昼一样……

哪怕戚白里之前没有来过这里几次,可是现在,看到眼前这艳丽的一幕,他竟然也也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再一次喜欢上了昼兰关。

戚白里在昼兰关城门外面停了好久好久,等到日落结束,天变成了紫蓝色的时候,他这才恋恋不舍的慢慢骑马向着城内走去。

在进入昼兰关城门的那一刻,戚白里又忍不住仰头向那大大的几个字看了一眼。

最后一缕光将玄色的门匾照亮,戚白里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来到了裴如昼守护的地方。

今日戚白里本来只是想随意看看,然而叫他意想不到的事情是——和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的凤城不一样,昼兰关变化很大,与他记忆里那破败、萧条的样子完全不同。

戚白里看到,此时夕阳已经落山,街边的坊市全部亮起了灯,街头游人如织。

想一想便明白——当初戚白里来这里的时候,西域与大易的关系几乎是这百年来最差的时间,双方刚才打过一仗。两边的商业往来也算是断了。

只要能够离开这里的人,都想办法向终中原而去。

可是如今西域已经被完全打通,昼兰关重新拿回了它“商业重镇”的名号。

戚白里在进门的那一刻便翻身下马,他牵着这匹黑色的骏马,向着长街的另外一边漫无目地走去。

而身边那些与他擦肩而过的人,有人讲的是戚白里能听懂的大易官话,而更多的人讲的却是戚白里听不懂的西语语言。

作为一个皇帝,在自己的领土上听到听不懂的语言,他理应觉得愤怒或者感到意外才对。

但是现在,戚白里那早已经沉寂多年的心,竟然缓缓的雀跃了起来。

他忍不住开始想——当初裴如昼生活在这里的时候,听到的也是这样的声音吧?

他会在这个长街上听到异族的语言,然后吃着从大漠的另外一边来的美味。

裴如昼就是在这样的昼兰关长大的。

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养出像他那样的人。

……说来当年裴如昼在凤城的时候,就经常将“昼兰关”这三个字挂在嘴边。

他有事没事都要提一下,告诉别人自己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的,并且还会邀请人未来去昼兰关找他玩。

裴如昼是打心眼里喜欢自己的家乡。

但是那个时候听到裴如昼的话,众人嘴上虽然说着“好”,脸上表现的惊喜,但是真心想要来这里看看的,究竟又有几个人呢?

戚白里来昼兰关之前,特意带上了一顶黑色的帷帽。

按理来说,他这样的打扮很是怪异,若是在凤城的话,众人一定会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甚至会远远的躲开他。

但是昼兰关不一样。

这里没有一个人多看戚白里一眼,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

而戚白里这些年来,也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放松过。

他就这样牵着马,安安静静地走在长街之上。

戚白里一言不发,静静地观察着周遭,他与这喧闹的世界格格不入,却又像是天生属于这里。

戚白里突然后悔……他后悔自己没有早早来这里看一看。

此时的昼兰关,才是它原本的样子。

戚白里一边往前走,一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将方向交给了手边的骏马,而那马也不负主人的期望,带着他穿梭在人群之中。

听着周围陌生的语言,感受着这干燥的空气。戚白里竟然觉得,时间倒回了当年,倒回了当年裴如昼还在的时候。

他闭着眼睛,悄悄地一遍又一遍的叫着裴如昼的名字。

而那马只是漫无目的走。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戚白里耳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他也终于睁开了眼睛,向着长街看去。

而正在这个时候,“将军府”三个大字出现在了戚白里的眼前。

这三个字是由低调、规整的正楷写成,门匾一点都不大。甚至原本上了朱漆的地方,也早已脱落,露出了一片乌黑。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扇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的门。

但是门上的三个字,却像是烙铁一样,瞬间烫在了戚白里的心间。

此时的昼兰关当然有新的将军,甚至戚白里还记得这些年里,昼兰关已经换了不少将领了。

然而就像凤城的那个镇西大将军府一样,昼兰关这一座将军府,也有很多年没有住过人了。

殊明郡主大概也是怕触景生情吧,她回来之后并没有住在原来的地方,而是在城郊给自己另辟了一座宅院。

这座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就这样突然空了下来。

戚白里虽然没有下旨叫人不再来这里居住,但是人们还是非常默契地将这个地方保留了下来。

一切的一切都停留在了当年。

停留在了裴如昼在的时候。

说来自从那一次忍不住进了镇西大将军府内后,戚白里隔三差五的就要到房子里面去看看。

久而久之,他也算是习惯了。

可是今日,走到了这里戚白里却是连推开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看着那一扇玄色的门,矗立在这里久久不动。

直到长街另一边走来一个年轻人。

来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长袍,风卷起他脑后的马尾,看上去很是潇洒。那年轻人浑不在意地继续向前走,接着向站在门口的戚白里行了一个大礼。

“陛下,失远迎。”

直到听见这声音,一直看着门戚白里终于抬头向来人看去。

下一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与裴如昼有着四五份相似的脸。

戚白里没有想到,来人竟然会是裴如昼的弟弟裴郁风。

……

在戚白里的印象之中,裴郁风还是一个小孩模样。

而今天再见裴郁风的时候,对方俨然已经是个大人了。

甚至裴郁风看上去比,当年的裴如昼还要年长一些。

见状,戚白里不由得顿了一下,时间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

他忍不住比较——裴郁风的五官虽然与裴如昼有四五分相像,但是两个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可能是与裴如昼太过相熟,戚白里反而说不清楚这区别究竟在哪里。

他只是再一次想起了裴如昼而已。

却说裴郁风的性格,好像和当年也没什么区别,他并不在意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大易的皇帝。

见戚白里没有给自己回话,裴郁风也浑不在意地向前走去。

同时跟着戚白里的目光,一起看了一眼眼前的门匾。

接着裴郁风又说:“陛下既然已经来到这里,那我自然也要代母亲,邀请您到家里面看看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裴郁风就向前走去,并轻轻地推开了自己家的家门。

与对此感到陌生的戚白里不同的是,裴郁风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而最近这些年,他虽然不住在眼前的将军府里,但隔三差五的还要过来看一下。时不时地收拾一下院子——裴郁风并不放心别人打扫这里。

裴如昼要是在的话,他都想不到的是——最近这些年,将军府里自己和父母当年生活的小院,全部都是裴郁风亲自收拾的。

……

且不说打扫卫生这一件小事,此时戚白里竟然不敢进门。

可是还没有等他将拒绝的话说出口,走在前面的裴郁风,已经推开大门,并且将边上门口处的位置给对方让了开来。

戚白里的目光,就这样毫无遮挡地向着眼前的庭院投去。

裴郁风一个人精力有限,他并没能收拾整座将军府。

比如说,入门的这一块地方,就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打扫过了。

虽然这条路裴郁风每一次回家的时候都要走,但是时间久了,地上还是堆了一层薄沙,走一步就要印一个脚印。

看到眼前的场景,裴郁风忍不住解释了一下:“这里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打扫的。昼兰关附近有沙漠,只要有风吹便有沙子,时间久了就堆在了地上。”

听到裴郁风的话,戚白里点了点头。

他终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向着庭院之中而去。

就在这一刻,裴如昼的声音好像也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戚白里记得,方才裴郁风说的的那一番话,裴如昼好像也给自己说过。

他对自己说:昼兰关这个地方被沙漠环绕,地上常常铺一层金色的薄沙,到了晚上月光一照,沙子就会发出蓝色的光亮。

那一刻,比雪地还要美。

同样的一件事情,裴如昼和裴郁风的说法却完全不一样。

裴如昼总是那么的爱昼兰关。

而早在不知不觉之中,原本漠视一切的戚白里,也已经像裴如昼一样爱上了昼兰关。更重要的是爱上这个世界。

戚白里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但可惜的是,无论他再怎么小心,脚印还是印在了地上。

戚白里忍不住皱眉。

曾经裴如昼觉得,自己的弟弟裴郁风是个没大没小的熊孩子,但无论如何裴郁风现在已经长大了。

看到了皇帝戚白里在这里皱眉头,裴郁风还是紧张了一下。

他虽然不在意什么皇帝,更不在于什么凤城。但些却都是哥哥以前非常在意的事物,对方临走之前更是托付自己,一定要与戚白里搞好关系。

担心自己是不是将这件事情搞砸了,裴郁风还是忍不住轻声叫了一句:“陛下?”

停顿一下,裴郁风又对他补充:“如果您介意的话,我让人将这里收拾一下,再将您请过来?”

“不了。”这一次戚白里回答的很快。

他终于不再停顿的向前走去。

甚至于此时,戚白里还专门挑那沙子堆砌的比较厚的地方走,将自己的脚印印在了大将军府的小院之中。

“诶……”裴郁风完全搞不懂戚白里要做什么。看到对方的动作之后,裴郁风下意识张口想要拦住戚白里,但是一息之后,意识到对方现在的身份,裴郁风便将还没有说出口的话,全部咽回了嗓子里。

算了算了,皇帝要做什么,哪里是自己能够管得了的?

这世界上大概只有哥哥裴如昼才能够读懂他吧?

裴郁风想到了裴如昼,戚白里更是这样。

——裴如昼的的确确与裴郁风不同,他是这一个世界上最特殊的人。

戚白里忍不住去想,要是裴如昼现在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不会阻止自己走沙子。

甚至还会与自己一起,将脚印印在这里。

于是这一天,凤城华章宫里不苟言笑的皇帝,做出了一件与自己身份非常不相符合的事情。

他刻意踩着沙子,将自己的足迹清清楚楚印在了大将军府里。

戚白里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裴如昼的家里。

连廊小桥,还有仿造的山水。

凭心而论,这一座位于昼兰关的大将军府虽然面积一点也不小,但是这里面的装潢摆设,与凤城的府邸相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其中很多景,在看惯了奢华的戚白里心中都有一些劣质。但是他却无比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是裴如昼生活的最久的地方。

裴郁风虽然隔三差五的就要回家一趟,但是他每次都直奔目的地,也就是家人们生活的小院而去。

他方才猜,戚白里应该也是想去看看裴如昼曾经生活的地方。

但是对方是一国之君,裴郁风总归不能打断戚白里的步伐,告诉对方小院在另外一个方向吧。于是裴郁风便一直沉默着,一边跟在戚白里的背后跟着他一起将这一座园子转了一圈。

和凤城不一样。

昼兰关这边很少下雨,植物的生长速度也比较的慢。因此,虽然将军府里面已经很多年没有住过人了,但是亭台楼阁之类的荒废程度,却远远比不上皇都里。

要是忽略地上厚厚的沙子,还有色彩不同往昔的楼阁,乍一眼看去,还真的和从前差不了太多。

裴郁风是一个外向的人,他非常的健谈。

所以走到这里之后,裴郁风也忍不住给戚白里说:“这边是书房,我们小的时候就在这里读书。”

裴郁风原本以为戚白里不会回答自己的话,可是与他想象的不同的是,听了自己的话之后,身为皇帝的戚白里竟然转过来用很礼貌的语气问自己:“我可以先去看看吗?”

“啊?”听到戚白里问题之后,裴郁风赶紧点头说“当然陛下。”接着他便走向前去,轻轻的把门推了开来。

虽然裴郁风早就有准备,但是在门开的那一刹那,还是有厚厚的灰尘从上面落了下来。

戚白里的视线也被这灰遮了起来。

他屏住了呼吸。

周遭的一切也因为那灰尘变得不太真切,就在恍惚之间,戚白里甚至觉得自己来到了梦境之中。

他忽视了在自己身边的裴郁风,径直走到了房间之中。

鬼使神差的,戚白里走到了房间最里面的那一个多宝阁边。

“陛下,这里……”裴郁风嘴里面一个“脏”字还没有说完,戚白里手指头就已经碰到了那木头架子上。

算了算了。

毕竟也是生长在昼兰关的人,裴郁风打心眼里对戚白里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看到戚白里的手已经动到了那脏脏的东西上,裴郁风并没有和凤城太监宫女一样哭天喊地。他就像是没有看见一样,将视线默默地移开。

反正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裴郁风想看就看吧。

虽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但就像是戚白里感觉到的那样,裴如昼和裴郁风两个人的性格,还有爱好都不一样。裴郁风生来就喜欢舞刀弄枪,一点也不喜欢读书写字。

所以这一间书房他真的很少来,更不太清楚书房里面到底都摆放着什么东西。他只大概知道,这里面很多书稿还有本册都是裴如昼当年留下来的。

竟然戚白里想看,那就给他看吧。

此时戚白里完全没有时间去想裴郁风到底在后面做什么想什么,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到了眼前这个小册子上。

这个册子应该是裴如昼练字用的。

戚白里看到,那册子的封面上面龙飞凤舞的用着不同字体抄着诗。

按理来说,这虽然也是裴如昼留下来的东西,但怎么说都无聊了一点。戚白里理应对他不感兴趣才对。

可是冥冥之中,戚白里的手还是碰到了这里。

他实在是太了解裴如昼了,戚白里能够看出来,眼前这些书册上的字体,要比裴如昼当年在凤城的时候显得成熟一点点

也就是说,这可能是裴如昼回家之后。亦或者是他当年在行军打仗的间隙写的。

戚白里原本想的是——他还从未了解过裴如昼喜欢什么诗,又读喜欢什么书。

若是能够从裴如昼平常练字所选用的诗句之中,读出这一点的话,那么时隔多年,自己便又与裴如昼贴近了一点。

而除此之外,这个时间,更是赋予了那书册不同的意味。

或许从裴如昼当年行军时爱读的诗中,也能感受到一些他当时的心情吧。

戚白里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做足心理准备之后,他终于将书册翻了开来。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1]

他看到这句诗被裴如昼反复的写。

……而当年戚白里来找裴如昼的时候,也曾听到过这一句诗。

恍惚之间,琵琶声好像又出现在了戚白里的耳边。

他的心情无比复杂,甚至心脏都生理性的纠痛起来。

戚白里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能忍痛的人。

可是现在他竟然有种无法招架的感觉。

戚白里深吸一口气,还是将这一页翻了过去,这一句诗无数次的重复在这书册之上。因而戚白里遍竟然一口气直接看到了最后一页。

也正是在这一刻,本来想直接合上书册的戚白里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站在他身后的裴郁风感受到,眼前的人忽然浑身紧绷了起来。

戚白里的背影微微颤抖,就像是看到了很可怕的东西。

“陛下……”裴郁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戚白里的手重重一抖。

下一刻这原本被戚白里如珍宝一样捧在手中的书册,竟就这样从空中坠落了下来,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戚白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裴郁风被戚白里这个反应吓了一跳。

而在另外一边,戚白里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觉得,此时自己能够听到胸膛中心脏的跳动声。

激动,恐惧,敬畏,疑惑。

……

戚白里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多情绪了。

可是现在,这些情绪却真正切切的出现在了他的心中。原本已经没有什么波动的灵魂,也狂的颤动起来。

戚白里不得不努力调整呼吸。

他重新如慢动作般蹲了下去,小心翼翼的将那东西捡了起来。

戚白里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激动。他一边努力调整呼吸,一边将书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一页写着一个时间,戚白里绝对不会记错,那时间应该在裴如昼离开凤城,回昼兰关的路上。

那个时候,裴如昼还只是裴家的大公子而已。

甚至他还没有正式上过战场。

一切的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然而就在那一个时间的话。

“光策侯收复西域十四国,同年,皇六子戚白里灭卫,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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