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季妄抬头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脖颈,靠在椅子上抬眸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的暮色。
森屿的办公大楼的位置很好,天气好的时候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会有一种世界尽在脚下的观感。
将拟好的方案发送出去以后,季妄喝完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咖啡,顺手将杯子丢进垃圾桶里,按下了电脑关机键,然后利落地起身拿起西装外套走出了办公室,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公司的员工早都已经下班了,楼里一片寂静,他拎着衣服乘电梯下了楼。
夜已经很深了,从地下车库开出来的时候季妄降下了车窗,白日里的燥热已经完全散去了,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宽阔的柏油马路上只有零星的车辆,季妄将车载音乐声调大,充满节奏感的摇滚乐回荡在跨江大桥上,底下是奔涌的江水。
上次跟齐未青谈过以后,季妄心里就有了抉择,只是最近他太忙了,连着赶了好几个合同方案,细节上的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亲自去接洽。
最近这段时间天天加班到深夜,就差就没住在公司了。
如果只是森屿的事情其实也不至于忙成这样,他在外面还接触了一些其他的产业,这也是林晏书默许的。
林晏书并不是一个执着于掌权的人 ,他对于季妄的目前的能力很是放心,大部分事情都处在放养的状态,并不会干预太多,只是偶尔提起工作上的事情才会提点两句。
季妄一路慢悠悠地开着车回了澜湾别墅,林晏书前段时间回林宅去了,这几天都不在家,下午那会儿他发消息问林晏书什么时候回来,对方说还不确定。
反正家里没人,对季妄来说回不回来都没太大的差别,将车子停在院子里,进门后换了鞋,家里的佣人听见动静从休息室走了出来,走上前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家里的餐食都是随时备着的。
季妄将车钥匙放在柜子上,摇头拒绝了,他这会儿没什么胃口,只想洗个澡躺床上好好睡一觉。
经过二楼书房的时候看到里面灯还亮着,隐隐传来说话声,季妄脚步一顿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一喜快速朝着书房走了进去,他迫切地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想,一时连门都忘了敲,差点跟俞叔撞了个正着。
“季先生。”俞叔后退了一步微笑着同他打了个招呼,提醒他小心一点。
季妄抬眸看向他身后的方向 ,等到看清里面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下意识地勾了勾唇角,笑着说了一句。
“你回来了?”
林晏书听见动静抬了抬眼眸,他身上穿着套宽松的睡衣,手里还拿着本书。
这次被叫回林家其实是因为他前段时间解雇了几个员工,那些人恰好是林家的旁系亲属,那些人不服气闹到了老爷子那,这才把林晏书叫了回去想要个说法。
虽说对他构不成什么影响,可在林宅的这几天也属实算不上愉快,此刻听到季妄这句话心里倒升起几分暖意,至少这里是有人等着他的。
林晏书看了季妄一眼,浮起一点笑意,声音懒懒地说道:“这话应该我说才是?”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俞叔识趣地没有打扰,默默退了出去。
季妄脸上仍旧挂着笑意朝着人走了过去,半蹲在林晏书跟前,连续加了这么久的班,面色上的疲惫根本掩饰不住。
“没办法,最近事情太多了,我做不完就只能加班了,总得对得起林总付的薪水才是,不能叫你吃亏啊!”季妄半开玩笑地说道。
林晏书看着眼前人憔悴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需要帮忙吗?”
季妄想了一下,语气随意地说道:“暂时还不需要。”
忙是忙了一些,不过他还是能应付的过来的。
季妄仰起头望着眼前的人笑了笑 ,那笑容纯粹又明朗,不掺杂任何的东西,仿佛林晏书那句话让他的十分心情愉悦。
“师兄要是心疼我的话,就让我靠一下好了。”
林晏书还没想明白靠一下是什么意思,就被一双宽大的手给环住了腰身,腿上埋着颗毛茸茸的脑袋。
季妄给人的感觉总是冷硬的,可他的头发却又软又顺滑,发质很好,乌黑透亮,像是被人精心养出来的。
林晏书愣了一下,手僵在半空中到底没把人推开,这两年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也不是没有过亲密的举动,反正只是靠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林晏书不禁为自己的接受程度感到惊讶,连他自己都觉得有时候对季妄过于纵容了。
季妄靠在林晏书的腿上,手臂紧紧地环着他的腰,林晏书此刻看不见他的表情,自然也不会发现那双眼睛里无法克制的欲望。
他将脸埋在林晏书身上,鼻尖环绕着熟悉的冷调香水,是那股令他着迷的味道,心里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往外冒。
不过才几天没见而已,他却觉得已经过了好久,此刻见到人才察觉到疯长的思念,那句我想你了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那些隐秘心事梗在喉咙里,忍不住想要告诉他。
林晏书的手轻轻落在他的脊背上,几乎没什么重量,却足以让季妄感到颤栗,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
“师兄。”
季妄的嗓音听上去带着压抑的低哑,林晏书察觉到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季妄却没说话了,埋在他身上用力吸了一口林晏书的味道,才抬起头勾唇看着他说道:“你会讨厌我吗?”
他这话问的没头没尾,林晏书一时怔了一下,他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对方既然问了,他也就思索了一下。
“应该不会。”林晏书淡淡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除非你做了什么令我生气的事。”
“比如呢?”季妄继续追问道。
林晏书垂下眼眸看了他一眼诚实地回答他。
“我不知道。”
他的情绪一向都挺稳定的,很少会刻意去讨厌什么,所以季妄问的这个问题他压根没考虑过。
“那如果……”季妄抿了下唇思索了一瞬,有些迟疑地问道:“我是说如果,我要是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吗?”
他喉结动了动,微微仰着头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晏书 ,像是十分在意他的回答一样。
林晏书倒是也没多想,某些时刻人在缺乏安全感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一些什么,他自己以前也问过淮序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一想到沈淮序林晏书落在季妄身上的眼神都变得柔软了起来,眼底掺杂的情绪有些复杂。
季妄其实看不太懂,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些时候林晏书看向自己的目光那么难过,每当看到林晏书流露出那样的眼神,他总会莫名地感到心慌,那种感觉不太好受,类似坐过山车的时候心脏失重的感觉。
“大概还是会的吧!”
过了好一会儿,林晏书才看着那张脸轻声说道。
得到这个答案,季妄心里的失重感稍稍缓解了一些,或许人在某些时刻真的会有预知能力。
因为不确定未来究竟会如何,所以他才会在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迫切地替自己讨一张免罪金牌,来求一点心安。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林晏书卷起手上的书轻轻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打断了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道:“不早了,快去洗洗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去公司吗?”
“嗯。”季妄收回手站起了身,“我送你回房间吧。”
林晏书没有拒绝,而是默认了季妄的动作,任由他推着轮椅送自己回去。
季妄站在窗边替他关了灯,屋子里只剩下了一盏微弱的小夜灯,防止林晏书半夜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摔倒。
“师兄,晚安。”
季妄说完这一句就退了出去,一直到门彻底关上林晏书都没有收回视线,躺在床上突然就没了睡意。
自从上次去了山上以后,林晏书就觉得他跟季妄之间有些不太对劲,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出来,只觉得那双乌黑的眼眸望着自己的时候像是有很多话想要说。
某些瞬间林晏书甚至被季妄看的有几分不自在,那天在山上季妄的那句话始终回荡在他的耳边,令他没办法平静下来。
——对我而言,你比玫瑰更加耀眼。
相处的久了就会发现季妄和沈淮序其实一点也不相像,淮序是三月的春风,他永远温和从容,他好像可以包容一切不那么美好的事情。
可季妄不一样,他是明媚而热烈的,他的喜怒都是那么的鲜活,像是山顶上永远飘扬的旗帜,插在最醒目的地方,叫人无法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