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林晏书照例抽查林钰博的功课,耽误了这么几天的功夫,明天也该送他回学校了。
林钰博磨磨蹭蹭地将课本装进书包里面,抿着唇欲言又止,过程中偷偷瞟了林晏书好几眼。
“怎么了吗?”林晏书温声问道。
林钰博站在那里,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爸爸,那个大哥哥——”
话说到一半又想起季妄提醒他不可以再叫哥哥了,应该叫叔叔才对,虽然林钰博不清楚原因,但还是听话地改了口。
“我是说那个叔叔。”
“嗯?”林晏书耐心地等着他往下说。
“他会留在这里吗?”林钰博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他问道。
林晏书怔了一下,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季妄会不会留下来,关于以后的很多事情他们都还没来得及谈。
另一方面则是他顾虑到林钰博的情绪,知道这孩子心理敏感,从小到大都很黏自己,所以才需要格外注意,担心他会有被忽视的感受。
“你希望他留在这里吗?”
林晏书认真地询问着他的意见,林钰博想了一会儿,然后很轻地点了下头。
"为什么?"林晏书眼神里划过讶异。
“因为我知道叔叔是对爸爸很重要的人。”
林钰博的目光透露出坚定,他在林晏书的书房里看到过那个叔叔的照片,还有那间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卧室,每次爸爸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去里面待上很久。
林晏书的眼底柔和了几分,像是有什么东西融化了,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你也很重要。”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学校。”……
林晏书原本打算洗完澡再过去找季妄,谁知道刚一进卧室就被人抱住了,季妄搂着他的腰将人抵在门板上。
“……唔。”
林晏书眨着眼睛还有些茫然,似乎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自己的卧室,温热的手掌紧贴着他腰侧的皮肤,惹的他呼吸一滞,看到季妄眼底的滚烫时,他有些慌乱地说道:“等、等一下……”
大概是林钰博的房间也在这层楼的缘故,林晏书莫名觉得有些羞耻,双手下意识地推拒着季妄的胸膛。
“不等。”
季妄呼吸沉重了几分,左手钳制着对方的手腕将他的双手举过头顶,低头吻上了他的唇,霸道又凶狠,充斥着强烈的占有欲。
林晏书被他吻得腿脚发软,季妄轻咬着他的耳垂,嗓音低哑地在他耳边说道:“都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了,师兄怎么还忍心让我等。”
林晏书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揪了一把,看向季妄的眼神满是疼惜,自己之前让他受了那么多的委屈,现在好不容易才解除误会。
季妄吻了很久才舍得放开他,林晏书轻轻喘息着,白皙的脸上一片潮红,眸子水润润地盯着眼前的人看。
季妄低笑了一声,虚虚抬手挡在林晏书的眼睛上,仿佛一只蝴蝶停在掌心,痒酥酥的。
“师兄再这么看着我可就真的忍不住了。”
林晏书喉咙吞咽了一下,熟悉的称呼让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从前,那时候季妄每次有求于他的时候都会这样喊他。
虽说季妄安排的人将林钰博照顾的很好,可毕竟都是陌生人,那孩子有些怕生,又连续几天没联系不到自己肯定是恐慌的,所以接回来以后,林晏书难免多花了点时间跟他解释,不希望这件事对钰博有什么影响。
季妄坐在沙发上听着林晏书的解释唇边浮起一抹笑,抬眸拉过人抱在自己怀里问道:“担心我因为这个不高兴?”
林晏书面上露出几分窘迫,他只是觉得自己跟季妄才刚刚说开就把人晾在一边有些不太好。
季妄拉过林晏书的手指轻轻捏着,轻声说道:“放心吧,我还不至于跟一个孩子吃醋。”
听他提到吃醋两个字,林晏书的脸顿时绯红一片,明明早就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了,可他对于这种指向性格外明确的词还有些不太适应。
“我没……觉得你在吃醋。”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林晏书的声音低的几乎快要听不见,脖颈上绯红一片,那张清冷的脸露出这样纯情的表情时让人更加想要欺负。
季妄笑了笑,知道林晏书在这上面脸皮薄也没再逗他,他和林钰博仅仅相处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但能看得出来他的确很依赖林晏书,这也说明过去的那些年里林晏书一定在他身上付出了很多精力和时间。
既然提到林钰博总是绕不来当初那场爆炸的,屋子里的氛围顿时也变得沉重了起来,他们都清楚不管做再多的弥补那些丧生的人都不会再回来了。
也正是当初那件事彻底让林晏书看清了林老爷的心狠手辣和不择手段,任何人在他眼中都只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我亏欠钰博,也亏欠你。”
林晏书低低地说道,季妄捧着他的脸凝视着,他太清楚那种愧疚的滋味了,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自己也陷在里面无法抽身。
“你都说了是林老爷子做的,那就跟你没有关系,晏书,不要往自己身上揽太多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季妄一直都觉得林晏书背负了太多,过于强烈的责任感压得他喘不过气,让他没办法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
“我们都没有怪你,所以你也不要再怪自己了,好不好?”
季妄温柔地抚摸着林晏书的脸庞,他知道林晏书习惯性地去承担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很容易陷进愧疚感当中。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根本没心思去想那些事情,放在他身上的手不自觉地点起了火。……
昨夜折腾的太晚,到最后林晏书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了。
季妄起床的时候还早,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去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换好衣服之后看到床上还睡得香甜的人,忍不住俯身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
林晏书察觉到脸上的亲吻眼皮颤动了两下,但他实在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问了句几点了。
季妄看着他这样软糯的样子勾了勾唇角,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床上的人闻言点了点头,将被子往上扯了扯整个人都缩在里面继续睡了过去,季妄不舍地看了两眼之后才起身往外走,他还得先去公司一趟。
拉开卧室门正好碰上抬手准备敲门的林钰博,对方一脸震惊地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很多的人。
“你怎么——”
林钰博话还没出口被对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给打断了,担心吵醒林晏书季妄将房门关上之后才再次看向他。
注意到林钰博身上背着的书包,季妄低声问道:“是要去学校吗?”
林钰博点了点头,目光却止不住地往他身后的方向看。
“我爸爸呢?”
“他还在睡着,今天我送你去吧。”
林晏书的生活一向都很规律,几乎不会有赖床的时候,所以林钰博不由得问道:“爸爸生病了吗?”
“没有,他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季妄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你几点上课?”
“八点。”
“来得及。”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家里的阿姨将准备好的早餐打包好递给他们,林钰博乖乖坐在副驾驶上安静地吃着东西。
季妄本想找些话题跟他聊,却又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车子开了没多久就到学校了,林钰博礼貌地跟他道谢然后拉开车门下了车。
看着人安全地走进了学校,季妄这才发动了车子去公司。
本来打算先把紧急的事情处理一下就回去陪林晏书的,却被一个临时的跨国会议打乱了计划,只好给林晏书发了一条消息跟他说自己可能要晚一点再回去了。
夏星阑来林氏这边做一些工作交接,却没想到会见到季妄,他眼里是不加掩饰地惊诧。
季妄将人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夏星阑看他的眼神有些说不出的复杂,他没想到这场收购背后的老板居然会是季妄。
办公室还是原来的那个办公室,里面的陈设布置都还没来得及换,只是坐在这里的人却换了,曾经在A市有着辉煌历史的林氏集团终究还是翻篇了。
夏星阑莫名想起从前他们一起在这里工作的场景,不免有些唏嘘。
联想到林氏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跟这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夏星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人或许不清楚季妄和林晏书之前的牵扯,可他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收购合同上有林晏书的亲笔签名,这就说明两个人之前已经见过面了。
夏星阑欲言又止地看着季妄,当年的很多事情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林晏书的处境的,很多选择都是无可奈何。
“你别怪林总,他当时也是没有办法才会把你送走的。”
“那个时候林总担心你不肯按照他替你铺好的路去走,还特意找了陈教授,恳请他一定要劝你出国。”
“你说什么?”听到这里,季妄不可思议地问道,他从未想过原来自己选择的出国居然会是林晏书一早就替他安排好的,“这怎么可能……”
夏星阑看着他肯定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林总的安排,你怎么可能那么幸运地被著名经济学教授亲自教导呢?你应该知道那位教授已经很多年不带学生了。”
季妄还处在巨大的惊诧当中没有回过神,他当初也不是没有觉得奇怪过,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一直以为或许是陈教授的鼎力推荐所以自己才会那么幸运。
他不知道林晏书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的,按照他的性格这些话如果夏星阑不说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告诉季妄。
这个人明明默默付出了那么多,却只字不提,怎么能不让人心疼呢?
“你刚走的那两年,他几乎一有时间就会去看你,坐上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远远地看你一眼然后再回来。”
季妄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胸腔里传来细密的疼痛,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原来那年圣诞节他见到的林晏书并不是幻觉,他是真的出现过。
在他以为自己被抛弃的那些年里,林晏书却从未缺席过。
“那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后来有一次,他去看你的时候在你的公寓楼下,见到你抱着一个女孩子。”
夏星阑永远也忘不了林晏书当时悲伤又落寞的眼神,他们那天在寒风中待了很久,回来以后林晏书就大病了一场。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收购林氏的,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以前的事情记恨林总。”
季妄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错过了这么多,夏星阑离开以后他一刻也没耽误就往外走,他现在只想立刻赶回去见林晏书。
脑海里一遍遍回荡着夏星阑的话,过往的无数画面交替闪现,那些曾经被他忽视掉的蛛丝马迹好像一下子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夏星阑口中的那个女孩子正是席琳,那会儿他跟席琳也才刚认识不久,只是碰巧在她受人欺负的时候帮了他一把,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地远在异国他乡,总是过得格外艰难一些。
那个所谓的拥抱也仅仅是因为她当时遭遇重大打击濒临崩溃的时候,向他寻求的一点安慰罢了。
他爱上了林晏书那么耀眼又美好的人,又怎么还能看得到别人呢?
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却比任何时刻都要漫长,雨雪天气道路湿滑,前面的车辆排起了长龙,红色的车尾灯在雾气里不断闪烁着,他有些焦躁地拍了下喇叭。
天空阴沉的厉害,道路两旁的绿化带散发着冬日的萧瑟,风一吹枯黄的叶子就扑簌簌地往下掉,季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回想着从前种种。
这八年里,他没有一刻忘记过林晏书,他始终想不明白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的人怎么会对自己那般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