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机场的路上两个人始终没有任何交流，夏星阑注意到车里的气氛不太对，透过后视镜悄悄往后瞟。
走机场高速一路畅通无阻，车子很快就停在了航站楼跟前，季妄的神色才终于有了动容，流露出几分不舍。
下车的时候夏星阑看出季妄有话想说，便体贴地提出先去帮对方取登机牌，林晏书看了一眼车窗外来来往往的旅客，视线落回到季妄脸上见他一副被抛弃了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季妄一直都比同龄的人要成熟的很多，再加上他接触工作的时间早，又跟在林晏书的身边接触的都是一些商业精英，这也就让他性格变得更加稳妥，总是容易让人忽略他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学生。
林晏书难得看见他这样闹脾气的时候，再想到他的年纪不免有些动容，偏过头闻声哄道：“还不高兴吗？”
“没。”
季妄头转向一边有些别扭地开口，他本来也没有真的生气，这会儿一听到林晏书主动问起仅剩的那么点情绪也消散了，甚至还有几分开心。
再一想到自己这次过去少说也得小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回得来，心情就莫名有些低落了。
林晏书看着玻璃窗上的侧脸倒影，想到季妄从小到大都没感受过什么宠爱浮起几分心疼，他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 ，小小年纪就要为了生计奔波还要照顾生病的母亲。
“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
季妄顿时眼睛一亮，立马转过头看着他怔怔地问道：“真的吗？”
他像是个突然得到奖励的小孩子，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林晏书轻声说“真的。”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季妄看到不远处的夏星阑已经换好了登机牌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仅仅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旁边似乎有人问路，夏星阑停下来和对方说着什么。
密闭的车厢里季妄呼吸微沉，伸手扣住林晏书的后颈用力带向自己，下一秒他的吻重重落下，强势地撬开林晏书的牙关掠夺他的一切。
这个吻来的又凶又狠，林晏书只觉得招架不住，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季妄却不给他机会，紧紧锢住他的手心，直到他快要缺氧才堪堪放开他，声音低哑含糊不清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林晏书没听清等到再想追问的时候季妄已经拉开车门走了出去，他从夏星阑手里接过证件和登机牌后回头朝着车里看了一眼，然后拖着行李箱转身走进了机场。
夏星阑坐进了驾驶位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偏过头问道：“林总，我们现在去哪儿？”
林晏书的目光始终跟随着人群中那道熟悉的身影，一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以后，心脏才后知后觉地传来下坠的不适感。
手指在座椅上轻扣了两下，林晏书收回视线淡淡吐出一个地址，还有许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沈幼菱的婚事，沈淮序真正的死因，即便他内心再想逃避也总还是要面对的。
他让季妄这个时候去海市也是不想把他卷入到这些纷争当中来，他不清楚爷爷对自己的事情究竟掌握到了什么地步。-海市季妄头上戴着助理递过来的黄色安全帽巡视现场，身后乌泱泱地跟了一大群人，临时确定的行程他从会议室结束后甚至没来得及回酒店换身衣服就直接来了现场，身上的西装有些束缚，他索性脱了外套挂在臂弯上，手指解开了最顶上的衬衫扣子。
脚下的石子路并不平整，昂贵的定制皮鞋一不小心就擦出了划痕，季妄低下头看了一眼，细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这双鞋还是去年林晏书送给他的礼物。
耳边充斥着各种嘈杂的施工声，季妄一边巡视一边跟身后的人交代着各项工作安排，这块地是海市新开发的黄金地段，他和魏宇寰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准备将这里打造成海市地标性的建筑。
休息的功夫助理将水递给他，季妄拧开喝了一口，顺手摸出兜里的手机，解锁后就看到了一水醒目的未接来电，上午那会儿开会他将手机调成了静音也没顾得上打开，这才错过了电话接听。
季妄挨个回拨过去，都是一些工作电话，最后是魏宇寰打来的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接通传响起悦耳的彩铃，很快被接通了，旁边跟着的工作人员走过来询问流程，季妄打了个手势让对方稍等，然后走到一旁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
“打电话什么事？”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季妄起初以为魏宇寰只是照例询问项目进展，可几句话之后他就察觉倒了对方的心不在焉。
“怎么了？”
魏宇寰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季妄本能地认为是他大哥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毕竟之前那人明里暗里也没少对付自己的亲弟弟。
“不是……我这边没什么问题，是……跟你有关的事情……”魏宇寰语气有些迟疑，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跟他说。
“跟我有关？”
季妄有些奇怪地问道，他这边进展的一场顺利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他正想问魏宇寰到底是什么，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生出几分不好的念头。
从前几天开始他拨给林晏书的电话始终没有被接通，发出去的信息也没有得到回复，这让他有些不安，本来打算这几天快速把工作赶一赶，好抽出一点时间回去看看。
“是不是……林晏书出什么事了……”
季妄的喉咙紧缩，声音透着不自觉的紧张，呼吸都放轻了，等待在此刻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倍显煎熬。
魏宇寰似乎低声骂了句什么，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说道：“你还担心他做什么，人家好的很！都已经跟沈家的小姐订婚了。”
哪怕魏宇寰心里知道这事儿赖不着林晏书，成年人之间即使真的有过什么那也是好聚好散，何况看季妄之前的状态林晏书似乎压根就不知情。
他早知道的林晏书那样的身份选择另一半自然不会是一般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沈小姐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即便再清楚作为兄弟他难免还是会替季妄打抱不平，人总是会无条件地偏向自己亲近的人。
“你胡说什么？”季妄不悦地反驳道，压根没把魏宇寰的话放在心上，他之前刷到过那条新闻推送，上面的主人公是沈幼菱和林嘉茂，怎么可能会是林晏书，“你应该是看错了。”
魏宇寰的语气透露出几分不忍，吸了一口气才缓慢而郑重地说道：“季妄，是真的。”
“订婚的请帖都已经寄到我们家了，现在整个A市凡是稍微有头有脸的应该都已经收到了，你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上网看。”
季妄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茫然无措，像是遭受了重击整个人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魏宇寰又说了什么他好像都已经听不见了，连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都没发觉，呆呆地放下手机盯着屏幕上对方发过来的图片出神。
鲜红的喜字刺眼又夺目，上面清晰地写着林晏书和沈幼菱的名字，一瞬间气血上涌，他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尖锐物品划破了，汩汩地往外冒血，疼的他喘不上气。
“我没有怪你。”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
“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
林晏书的声音还回荡在他的耳边 ，车里的那个吻那么清晰，他不是亲口答应过会来接他回去的吗？为什么又不要他了？
他们三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林晏书又为什么会突然和沈幼菱订婚，在玻璃小屋的时候他明明没有拒绝，太多的问题让季妄想不明白。
“小季总，小季总——”
“您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您看起来脸色很差，需要送您去医院吗？”
季妄麻木地摇了摇头，没等他回答远处骤然炸开一声巨大的闷响，黑烟裹挟着灰尘瞬间蔓延开来，前方的施工现场被浓烈的火焰笼罩着，像是要把一切都焚烧殆尽，眸底倒映着燃烧的火光。
季妄望着身前的人看口型对方似乎在焦急地跟自己说着什么，他俯身凑近了一些，可他不管他再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听清，鼓膜里传来清晰的刺痛感，疼的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左耳，晕眩感导致身体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他晃了晃脑袋企图缓解耳一部分耳鸣。
“爆炸了——”
“快跑！”
“出事了，快救人！”
“打120，叫救护车！”
各种各样的声音顿时涌入脑海，季妄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开了，周围都是仓惶逃窜的人群，他不知道天色是什么时候暗沉下来的，前面闪烁着红蓝的灯光，几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从警车上下来停在他的面前。
“季妄先生是吧？您现在涉嫌到一起公共安全事件，麻烦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公事公办地嗓音不带有一丝温度，季妄看着他们拿出来的证件，疲倦地点了点头跟着他们走向了那辆警车，上车前他回头看了一眼，他和魏宇寰好不容易才拿下来的项目此刻只剩下燃烧过后的灰烬，空气里散发着刺鼻的味道，让人有些反胃。
季妄吐出一口浊气，漆黑的眸子里只剩下一片死寂，他看向眼前的警察嗓音低哑地问道：“我能先打个电话吗？”
面前的小警察似乎跟旁边长官模样的人请示了一下，季妄看见对方细微地点了下头，他轻声道了句谢，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早就烂熟于心的号码。
他其实没想好要问什么，只是在这种时候迫切地想要听见林晏书的声音，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的猝不及防，像是一场可怕的梦境，他想要从梦里醒过来。
拨号的时候连续输错了好几次才顺利接通，季妄安静地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冰冷提示音，他像个绝望的赌徒不甘心地在做最后的尝试，他甚至突兀地想起了季盛阳，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想自己果然是季盛阳的儿子，骨子里都是一样地不肯认清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