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没出什么大事。
私人医生过来看过之后,柯正业很快就醒了过来,只是脑袋上肿起来的大包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让他看起来像一只中年发福的独角兽。
而且他并没有吸取之前的教训,还觉得自己会有这种遭遇,完全应该怪柯行舟大逆不道,胆敢诅咒养育自己二十多年的父亲。
“简直是不孝!”柯正业拉着柯太太,喋喋不休,“你说说看!谁家的儿子连家都不回,还要教坏另一个儿子回来诅咒自己父亲的?他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啊?这个不孝子!”
他吐槽起来没完,柯辰逸换好衣服出来,就听见满屋子的口吐芬芳,造型师都听不下去了,站在旁边一脸菜色。
柯辰逸重重地叹了口气,只觉得疲惫极了,上前象征性的劝了柯正业几句,就借口要帮弟弟挑衣服,把人都给支走了。
柯元白被他拉到客房里,本来还想出去跟柯正业理论两句,却被柯辰逸拦住。
柯辰逸看了眼这个失而复得的亲弟弟,再次叹了口气:“你不了解爸,他这个人就这样,你越搭理他,他越骂得高兴。你不理他就好了。”
柯元白这才渐渐平息了火气。
但是跟一个已经成年,而且比自己还打几岁的男人待在同一个屋子里,他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尴尬,沉默的挑了一会儿礼服,忽然问:“这是柯行舟教你的?”
柯辰逸顿了下,看他一眼。
大概是见他脸上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表情,他沉吟片刻,轻轻的点了下头。
“行舟他,是个很通透的孩子。”柯辰逸只说了这么一句,话锋突然一转:“适合你的码数都在这里了,你自己看喜欢哪件,然后让造型师帮你调整。”
柯元白点了点头,兄弟两个的交流就到此为止。
门外柯正业中气十足的骂了有半个小时,直到快出发了才消停下来,黑着一张脸骂骂咧咧:“这个家真是越来越不像一个家了,一个个的连我的话都不放在眼里……”
柯太太劝了好久,现在都懒得劝他了,在旁边拿着镜子欣赏自己的妆面。
柯正业沉着脸又道:“今天这个晚宴非常重要,是咱们京城本地一个老牌世家的千金成年,难得给我们也发了邀请函。你们到时候给我好好表现,就算没那个福气跟人家结亲,怎么也给我多交几个朋友……”
邀请函上说是给小女儿的成年礼,但豪门圈子里的宴会哪有简单的,多半是要从这一次参加宴会的青年才俊里面相看合适的联姻对象。
柯家在别的地方或许能排得上名号,但在京城这里,也就是勉强混上一个世家的名号。往常这种老牌世家是不稀罕给他们这种小世家发邀请的,这次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大方了起来。
柯正业不明所以,但不论如何,这对柯家来说都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他必须要抓住了。
柯家这边拖家带口的往宴会赶的时候,聂辰已经出现在了举办宴会的汪家家里。
他的外貌出众,气质斐然,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引人瞩目的那一个,在这种世家子弟云集的地方,依旧出类拔萃到令人无法忽视。
宴会上许多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往这边扫,只是都不敢贸然上前。
直到人群中的纪沂注意到他,笑盈盈的跟身边的太太小姐们告别,举着红酒杯就凑了过来。
“你怎么也来了,相亲?”纪沂递过来一杯红酒,聂辰接过,但没有喝,灰绿色的眸子冷冷扫他一眼。
说着就将杯中的红酒饮尽,然后又端了一杯。
“说真的,老爷子连这种场合都让你来了,显然是已经发现了你跟那个小神棍又见面的事情。”纪沂施施然道,“你看我早就跟你说了吧,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俩都三年没见了,多几个月又能怎么样?被老爷子盯上,你那事儿还做不做了?”
聂辰始终一言不发,只有在纪沂说到“小神棍”这个称呼的时候,警告的看他一眼。
“说正事。”
纪沂厚脸皮装没看见,朝着看向这边的太太小姐们抛媚眼。
“我查过了,汪家这次这么着急要联姻,是汪三那边等不及了。她前几年跟一个小混混谈恋爱,还飙车摔断了一条腿那事儿你还记得吧?”纪沂顿了顿,“你猜怎么着,两人压根就没断!这不又让汪三她爸给发现了,据说还带去妇产科走了一趟,回来就火急火燎的给京城有名字的世家都发了邀请函。”
这时恰好柯家人进场,四处张望的样子被纪沂瞧见了,他努努嘴:“喏,给你家小神棍的养父母也发了一张。”
聂辰眉心一跳,朝那边看过去,果然看见了柯家一家四口。
还有个陌生面孔。
见他的视线落在那个个子特别高的男人身上,纪沂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拱火:“啧,怎么连新儿子的助理都带了,硬是没带你家小神棍啊?”
他摇摇头:“看来柯家的确是不怎么入流,连汪三喜欢的男人是什么类型的都没打听清楚。这带的都是什么啊……”
“什么类型?”聂辰沉声问。
纪沂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危险意味,咂咂嘴:“美人类型啊!就你家小神棍那张脸……哎,好了,我开玩笑的,你别一脸想杀人灭口的表情好吗?我以后不犯贱了不行吗!”
聂辰收回捏住他后脖颈的手,掏出手绢擦了擦,随手就将绢帕丢进了垃圾桶,转身进了单独的休息室。
纪沂被这么对待,竟然也没有生气,反倒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老爷子就是再想棒打鸳鸯,也不会允许你去当绿毛龟的……”
“闭嘴。”
“哇,过河拆桥啊?这可不行,你得对我好点,不然等你把小神棍追回来,我可不会跟他说你这三年过得到底有多苦,到时候你的追妻之路可就漫漫咯……”
聂辰面色如常,仿佛丝毫没有被他的话影响到,却一句话就止住了他的话头——
“这里有鬼。”他道,视线扫过明明人很多,却算不上热闹的宴会厅,“很多。”
聂辰的话音落地,也不知是不是纪沂的错觉,原本还暖气充足的宴会厅里突然一阵凉风吹过,冻得他脸色都白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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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确定是不是心理因素,一踏进汪家的宴会厅,柯元白就感觉身上凉嗖嗖的,简直比在外面的时候都要冷。
他不由得摸了摸礼服的口袋,那里放着他小心叠好的护身符。
柯行舟明明比他大不了几天,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学的本事,连他做的护身符都充斥着令人十分心安的靠谱气息。摸到符纸的瞬间,他就感觉一股中正平和的暖流涌入指尖,连带着他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柯正业在旁边小声嘀咕着汪家怎么这么小气,连暖气都不给开足了。
柯太太闻言甩了他一个不明显的白眼,脱掉外套交给侍者,就穿着一身漂亮的高定礼服去社交了。
柯辰逸朝柯元白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自己,就朝着几位曾经合作过的工作伙伴走了过去。
柯元白看了眼身旁一身正气,似乎丝毫没感觉到冷的助理,暗暗压下了心中的不安,依言跟了过去。
只是这种宴会,生意人居多,说的都是商业上的事情,柯元白听了一会儿只觉得头昏脑涨,很快就没有兴趣继续待下去了。
柯辰逸倒也不勉强他,只让他不要随便乱走,就继续跟本地富商们推杯换盏起来。
这种场合,商人有商人的社交话题,太太圈也有太太圈的乐趣,就连二代们的话题也都围绕着各种烧钱的运动或者投资。柯元白这种三不沾的,到哪里都格格不入,最后干脆拉着助理跑到了休息室去。
半个晚上都快过去了,依旧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不禁怀疑柯行舟说的血光之灾究竟存不存在。
但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在他的脑海,就被柯元白摇摇头抛了出去。
如果是以前的他,或许会因为一段时间没有应验,而怀疑柯行舟话里的准确性,但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要不是之前跟柯行舟的关系实在没处好,他恨不得买上一沓护身符,边走边洒满每一个角落。
所以只是片刻的犹豫,他就没有多想了,只记得随时检查护身符是否存在,以及保证助理一直待在自己的身边。
助理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豪门世家的排场看得他眼花缭乱,光是不同口味的果汁都喝了七八杯,很快就尿急,要去厕所。
柯元白想着休息室里就有洗手间,摆摆手就让他过去了。
谁知道助理竟然一去不复返。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他才反应过来不对,给助理发了条消息:【你还没好吗?】
“……”
消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
等待的时间里,柯元白只觉得背后寒毛倒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柯行舟对他的忠告,表情变了又变,当下也顾不上礼貌不礼貌的了,倏地起身走到洗手间外,敲了敲门:“小朱,你还在吗?”
“……”
跟刚才如出一辙的寂静,没有人回应他的问话。
柯元白这个时候忽然意识到,好像从刚刚进门开始,他就一直没有听见宴会厅那边的声音了。
他一开始以为是这个休息室的隔音很好,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此时站在洗手间这里,看着洞开的窗户,呼呼的冷风吹在脸上,他却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
就算房间隔音再怎么好,在开着窗户的情况下,宴会厅那边的声音也不可能一点都传不过来吧?
他看着那扇在夜风中轻轻晃动的窗户,不知不觉间一下子看入了神。
片刻后,他鬼使神差一般走上前,将脑袋探出窗户,想要听一听外面是不是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一步步的靠近窗户,冰冷的夜风将他身体上的温度一点点的带走,他的身上很快变得冰凉,手指末端都开始发紫。
然而他却好像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冷一样,表情空白的一步步往前走。
就在他即将把头伸出去的时候,小腹的右侧却突然传来了一阵灼烧般的热意,一下子将他的思维从虚无中拉了回来!
而这个时候,他距离窗户已经非常近了。
他愣愣的看着面前黑洞洞的窗口,脸上闪过了一丝迷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随后他就被那股越来越忍受不了的灼痛感吸引走了注意力,连忙低头一看,他的礼服口袋外面竟然已经被烧开了一个洞!
他的护身符!
他当即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到口袋里,想要将护身符抢救出来——
他低头的时候,窗口的冷风却突然大盛,原本还算温和的晚风一下子从窗口灌了进来,重重地打在他的身上!
柯元白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诡异的情况,那种力道简直不像是风,而是有什么人用力地推了他一把,推得他一个踉跄,一屁.股就坐倒在了地上。
屁.股上的痛感传来,他没忍住痛呼出声,下意识的护住自己口袋里的护身符,却正好碰到了一角滚烫的东西。
“啊!”
他又是一声痛呼,一下子松开了手,接触到护身符的手指被烫得发红,哪怕已经松了手,指腹上依旧还残留有那种疼痛的感觉,显然是烫伤了。
与此同时,一个模糊的惨叫声若有似无的响起,随后灌满整间屋子的狂风突然就停了,他的耳边也传来了一道憨厚的声音:“二少?二少你没事吧!你别想不开啊!”
是助理的声音。
柯元白茫然的抬头,脸色倏然变了。
那种熟悉的、他曾经经历过一次的玄之又玄的感觉突然降临,他眼前的画面像是被水洗过,所有灰暗的颜色都褪.去了,眼前出现的竟然不再是那个黑洞洞的窗口,而是助理焦急的脸。
紧接着,就见助理脸色一狠,他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随后就是剧痛席卷了整个背部。
柯元白:“!!”
他这次连惨叫都没来得及,还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只觉得眼前一片金星,被砸得七荤八素的。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来,正要质问助理干什么,助理就连珠炮弹似的喊起来:“二少你可太吓人了!大冷的天你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往那窗台上跑啊!我上个厕所回来差点吓死!”
柯元白愣了愣:“窗台?”
“是啊!”助理一脸的心有余悸,指着门口道:“这屋里的洗手间坏了,我去外面上的。我就顺手救个人耽搁了一小会儿,结果一回来就看见你踩在这个窗台上,整个人往前倾,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可吓死我了!我不管怎么叫你你都不理我,没办法,就只能冒犯一下了。”
他越说越心虚,小心翼翼的打量柯元白:“二少,你没摔坏吧?这不能扣我工资吧?”
柯元白:“……”
他哭笑不得:“不会。你救了我,我该谢谢你。”
助理顿时松了口气。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这房子还挺邪门的哈,我刚刚去上厕所,也是有个哥们盯着窗台就要往下跳。”
柯元白一愣:“还有别人遇到了这种事?”
“那可不!”助理摇摇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的妈,这可是20层,从这跳下去,那不得粉身碎骨啊?而且今天是人家小富婆的大好日子,挑这种时候死,也太没眼力见儿了!”
柯元白心头一跳,不知道为什么浑身一个激灵,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要是只有他一个人遇到这种事情也就算了,柯行舟早提醒过他今天会有血光之灾,如今一切应验,他反倒松了口气。
但还有其他人也遭遇了一模一样的事情,这就令他心里不安起来。
难不成柯行舟说的血光之灾不止这一个?
他越想越心慌,忍不住拿出手机想要寻求安慰,下意识就打给了柯行舟。
柯行舟接起电话,语气还是印象中的懒散,仿佛发生任何事情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你的死劫应验了?”
柯元白听见这声音,心中立刻安定起来。
他将这边发生的事情三言两语跟柯行舟说清楚了,顿了顿,又不放心的低声问:“柯行舟……我感觉事情不太对劲。难道那个躲在风后面的鬼在害我的同时,也在害别人吗?”
他的猜测果然让柯行舟那边警惕起来,他的声音紧了紧:“你问问你助理,那个跳楼的人叫什么。”
柯元白朝助理看去,助理迷茫了一下,心说他就救个人,怎么还查上户口了。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想了一下,道:“叫什么不知道,但穿得挺板正的。他走出去的时候有人跟他打招呼来着,那人好像叫什么刘特助。说起来前二少,您给的那张符纸还挺好用的,本来那个人一身的牛劲,我差点没能把他拽下来,结果一着急,把你给的符纸往他身上一贴,他一下就肯下来了!这符纸一定是驱邪的吧?可真灵啊!”
前二少……驱邪……
柯行舟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先纠正他的哪一个说法,一时间沉默以对。
倒是助理自己说着说着停了下来,表情疑惑的顿了顿,又说:“说起来,是不是有钱人的审美跟普通人不一样啊?我前面进来的时候就感觉灰蒙蒙的,每个人脸上都乌漆嘛黑,跟几年没洗脸一样,真是太奇怪了。”
柯行舟的声音一顿,越发严肃起来:“你能看见他们的面相?”
助理一愣,“什么面相?”
“……”柯行舟无奈,只能换个问题:“你上次看见这样的面相,是什么时候?”
“上次啊……”助理努力回忆了一下,很快斩钉截铁道:“我二舅姥爷死之前。”
柯行舟:“……”
柯元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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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行舟让两人将语音切换成视频通话,盯着助理的面相仔细的看了看,忽然笑了声,意味不明的嘀咕:“原来是这么个逢凶化吉法……”
助理茫然:“什么丰胸?我这胸肌不够大吗?”
他说着,挺了挺自己的胸膛,硕大的胸肌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
柯元白:“……”
“……”沉默了一下,柯行舟直接忽略了这个话题,指挥助理:“带我去你刚刚遇到那个倒霉蛋的地方。”
助理“哎”了一声就往外走,路过柯元白的时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脚步一顿:“二少,我能去吗?”
柯元白:“……”
他心说你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雇主是谁,是不是太迟了一点?
奈何指使他的人是柯行舟,柯元白还指望着柯行舟救自己的命,当然不好说什么,只能摆摆手:“一起去。”
这地方太恐怖了,他要是自己一个人留下来,怕是一秒钟都熬不过去。
好在也不知道是护身符起了效果,还是助理真的有逢凶化吉的本事,他们出去的时候一切正常,没有再遇到之前那种古怪的情况。
休息室的门一推开,宴会厅里的嘈杂声就涌了过来。
门口附近聚着几个富家太太,正眉开眼笑的聊着什么,突然看见两个陌生面孔从里面出来,目光在他们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就注意到了助理举在胸.前的手机。
柯行舟正端端正正的坐在里面,表情平和,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
富太太们:“……”
不过豪门圈子里的人,什么奇葩场面没有见过,很快就克制的收回了视线,泰若自然的继续之前的话题。
等到两人离开之后,才有人转过来,看着他们的背影,狐疑的嘀嘀咕咕:“刚刚那手机上的人你们看清了吗?我怎么感觉瞧着像是柯家之前抱错的那个二儿子?”
“我看也是。不过他不是才二十出头么?上午还听我女儿说他在搞什么算命呢,怎么晚上就……”
柯太太跟长久未见的朋友聊了两句,再回到这边来的时候,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她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一切都是按照往常的规格来的,不至于太突出,抢了主人家的风头,但也不至于被人艳压下去。加上她那张保养得当的脸,怎么说也不该被人这么看着才对。
她正狐疑着是不是自己妆花了,就有个平时跟她交好的太太拉住她,温声劝慰:“你之前那个二儿子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柯太太心头一惊,想着柯行舟又闹出什么事情来了?
不由得懊悔下午的时候光顾着挑衣服,丈夫和亲二儿子气成那样子,她都没想到要去查查柯行舟做了什么。
主要是柯行舟平时太不起眼了,十几年如一日的住在乡下,要不是特意提起来,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
这个儿子总是特立独行,说话也不讨喜,从小时候就经常得罪人。好友这话多少让她有点心虚,柯太太脸上笑容就勉强了些:“啊,你们都知道了啊?”
她都还不知道呢。
就听好友安慰道:“你说你,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们说?自己一个人躲起来伤心算怎么回事?不过还好,只是个抱错的,反正他平时也不在家,你就当没养过他就是了。”
柯太太越听越迷糊,心想她应该伤心吗?
但对上朋友们感慨关怀的视线,她最终还是迟疑的点了点头:“哎呀,话也不能这么说,他小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一面应付好友们的安慰,柯太太一面奇怪柯行舟这次到底又闯了什么祸,往常她这些朋友都只会嘲讽她不会教儿子的,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友善?
打定主意等宴会结束之后一定要好好查查,柯太太面上却保持着一副悲痛的模样,仿佛为这个抱错的儿子伤透了心。
富太太们看她的眼神越发的怜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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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行舟还不知道,自己只是跟人打个视频通话,就在富太太们的口口相传之中成了个英年早逝的“死人”。
他正盘腿坐在床上,一边给奶牛小猫喂奶,一边盯着手机,仔细观察着画面的变化。
隔着手机屏幕,网络波动加上画面不稳,能看到的信息非常有限。
但即使这样,他依旧在不少人的身上,看到了跟先前刘特助和柯元白身上出现过的,如出一辙的死气。
他叫停柯元白的助理:“你说他们脸上都黑漆漆的,是哪几个人?”
朱褚迟疑片刻,趁着那几个人没注意,快速的指了一下。
“……就是这几个。我一进门就注意到他们了,看上去倒是挺富态的,啤酒肚一个赛一个大,就是脸也一个比一个黑。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们在跟谁生气呢!”
柯行舟看了眼,他指出来的几个人的确都非富即贵,但脸上死气笼罩,面容发黑之余还带着血光。若是不多加干预的话,今晚必定血溅三尺,横死当场。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朱褚一眼。
朱褚看到的情况跟他差不多,只不过柯行舟眼中的世界更加复杂一点,他不仅能看到那几个人身上缠绕的死气,还能看见代表其他运势的气息。
他收回视线:“先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朱褚应了一声,立即捧着手机拐了个弯,带他和柯元白往二楼去。
他边走边解释:“我打听过了,一楼的休息室随便谁都能进,所以早就满了。我寻思着我一个小角色,进去万一被当成是听墙角的就不好了,所以就往二楼走了走。”
听说二楼这边都是给贵客准备的,按理说应该更难混进去才对。但不得不说,柯家给柯元白找的这个助理确实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竟然畅通无阻了上了楼,还进了最中间的那个贵宾休息室。
止步在一楼的楼梯口,被助理高举过头顶,瞧着那扇紧闭的华贵大门时,柯行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把我放下来。”他说,“你问问柯元白,他能不能自己待一会儿。”
柯元白:“……”
他就在旁边呢!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跟他说?
不过就算柯行舟直接问他,他肯定也是不肯的——刚刚才经历了那么恐怖的一幕,现在要他离开他们两个自己单独行动,他一万个不愿意。
但他们上不去二楼,好像真是因为带了他,整体运气变差的缘故。
他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嗓音:“需要帮忙吗?”
柯元白跟助理回头看去,就见一个身材颀长、面容俊美的男人站在他们身后。
男人的身份显然不一般,身上的衣服都是看不出牌子的高定款,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价格不菲,更遑论他一身矜贵的气质,眉眼冷淡而又疏离,跟周遭的人一对比,简直如同皇室贵族。
先前一直拦着他们的安保人员也恭敬的跟男人打招呼:“聂先生。”
聂先生?
柯元白脑子里飞快的闪过几个人名,最终确定眼前这人就是顶级财团万里集团的唯一合法继承人聂辰,也是他们参加的《全能偶像》的幕后老板兼监制。
他有些意外会在这个地方遇到聂辰,对方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目光反而落在朱褚的身上。
他态度温和,全然不见传闻中的不近人情:“上楼找人吗,我带你们上去?”
朱褚显然也认出了聂辰,一时受宠若惊,连忙点头道谢。
聂辰视线扫过他的头顶,目光在手机上停留的片刻,很快又平静的收了回来,朝守在楼梯口的安保人员打招呼:“这几位是我朋友。”
简单的一句话,刚刚还无论如何都不肯通融的黑衣保镖立刻让开了,还恭敬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朱褚盯着聂辰的背影看了好久,直到上楼梯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悄咪.咪的问柯行舟:“前二少,你会不会看姻缘啊?”
戴着另一只无线耳机的柯元白:“……”
前方的聂辰不知道为什么脚步忽然顿了一下,好在只是片刻,就继续往上走去。
柯元白狠狠地松了口气。
他无语的看向助理。
助理却很无辜:“我没那个意思啊。”
他就是看到这个人身上有一根很粗很长的姻缘线,比他平时在普通人身上看到的姻缘线粗了不止百倍,想要问问看这个情况正不正常而已。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真有本领的玄学大佬,他问问还不行了?
柯元白一时无语,当着聂辰的面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告诫的看了助理一眼,让他少说话。
说话间上了二楼,聂辰朝他们点了点头,就准备告辞离开,谁知两拨人都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双方的目的地居然是一样的。
柯元白冷汗都快下来了,干巴巴的问:“聂先生,这是您的休息室?”
聂辰点头,目光终于落到他的脸上:“你们要找的人在这里面?”
柯元白一时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他才被柯家认回来,别说是聂家这种顶级豪门,就是普通的富二代圈子,他也是没有怎么接触过的。他仅有的社交经验都是市井里混出来的,在节目上的时候还好,大家年纪相仿,又都是练习生,在镜头面前没有太大的差距感。
但是离开节目,到了聂辰这种级别的二代面前,巨大的落差忽然以一种极其具象化的姿态展露在了他面前。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从聂辰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的责备。
他不由得思考自己是不是哪里惹到了对方。
还是助理替他开了口:“是这样的,我刚来这边借厕所,遇到个兄弟寻死来着。这会儿没什么事,就想着过来看看他怎么样了。”
聂辰的脸色顿时沉了沉,飞快的看了过来,那目光中带着审视:“你说谁寻死?”
“我也不认识。但后来他叫了个人过来,那人好像叫什么刘特助……”
他话音未落,就见聂辰一脸凝重,竟然直接大步上前踹开了休息室的大门。
“哎?不是……”
助理原本想说这房间好像有点问题,大门上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能量,普通人可能打不开,结果话还没说出口,门就已经被聂辰给踹开了。
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不等他反应,聂辰已经快步走了进去。
朱褚和柯元白顺着聂辰的身影往屋内看去,顿时瞳孔一缩——窗台上怎么又站了个人!
这人的穿着打扮跟聂辰不相上下,留着一头漂亮的浅栗色中长发,如果不是因为被人抱着腿,寻死觅活的搞得有些狼狈,估计也是个优雅的贵公子。
跟当时柯元白的情况差不多,这人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窗台,整个人摇摇欲坠,还在拼命的往前倒。
好在他的脚边有个人死死地抱着他的双.腿,才没有让他掉下去。
那人察觉到有人闯进来,艰难的偏头看了一眼,瞧见聂辰的时候犹如得见天神,拼命的大喊起来:“聂先生!纪先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要往下跳,我快抓不住他了!”
朱褚一看见这两个人的脸,顿时就炸了,把手机往兜里一塞,快步冲上前去,也抱住了窗台上那位的腿:“不是,大哥。我才刚离开多久,你朋友怎么又要寻死!”
窗台上这人赫然还是朱褚之前救下的那个倒霉蛋,纪沂。
而拼命拖着他不让他跳的那个,自然是聂辰的助理,刘特助。
纪沂看上去就是个文质彬彬的贵公子,却莫名有一身的牛力气,他们两个人合力之下,一下子竟然都没能拉动他,反而还差点被他带下去。
最后还是聂辰过来搭了把手,在纪沂后颈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纪沂身上那股奇怪的力道才终于消失不见,被他们拉回了房间里。
朱褚跟另外那个人的力道没收住,三个人小猪下坡似的滚到一起。
“咚”的一声,纪沂的脑袋在桌脚磕了一下,额头上一条血迹蜿蜒下来,流进了眼睛里。
与此同时,窗外传来“呜呜”的风声,大开的窗户被狂风猛地撞开又合上,像是某种看不见的存在在不甘的嘶吼,发泄猎物逃脱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