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挨了众人的眼刀,谢鞍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一句话说错了。
不过说起兼职,他倒是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对了,哥。”他转向柯行舟,“我爸妈明天应该就出差回来了。他们让我问问你有没有空,想拜访一下你。”
“明天?”柯行舟眉心微蹙,本来想拒绝,但余光注意到陆德本尚未收起来的怨毒神色,顿了一下。
他想了想,点头:“可以。我到时候给你地址。”
“好耶!”谢鞍欢呼一声,随即想起什么,表情突然认真:“哥,我是不是第一个拿到你地址的人?”
柯行舟不明所以。
但想了想,明天舞台结束后,大家就要各回各家了,拍摄基地这边也会关闭,而他现在已经不再是柯家人,出去的住处还没定下来,更别说告诉别人。
这样说起来,谢鞍确实会是第一个知道他地址的人没错。
这么想着,他点了下头。
谢鞍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朵根,看起来高兴极了。
他大手一挥:“大家这几天辛苦了,明天还要彩排,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回去好好休息!”
他本来还想着明天就要公演了,今天再继续努力努力,把动作练习得更流畅整齐一点,但想到大家的肩颈都不舒服,干脆解散回去放松好了。
这下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耶!队长万岁!”
“走走,回去开黑!我上次摸游戏还是刚进节目那天的事情了,再不上,免费皮肤就薅不到了!”老一捞上外套就跑,出门前才想起来回头捞人:“老陆,你那个号今天能不能再借我……咦,老陆人呢?”
众人环顾四周,发现陆德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估计是提前溜了吧。”老三不以为意,“刚刚看他就心不在焉的,或许肩膀实在不舒服,跟节目组请假出去看了呢。”
老一一听也是。
主要他急着回去打游戏,也没心思关注别人做什么。见陆德本不在,他干脆拉上老三:“你掉几颗星下来陪我一起吧!求你了!”
老三想打人:“我真是……我刚打上去的!”
“爸爸!我的亲爸爸!”
“好儿子,上号!”
两人打打闹闹的走了,留下柯行舟和朱褚两个,等谢鞍例行检查完练习室的所有设备,才与他一起往外走。
说是提前解散,其实等他们出来的时候,也已经快到凌晨了。
夜色如墨,天空中只有零星几颗星星,月亮不见踪迹。
这几天的集训生活无比充实,每一天的行程都安排得满满当当,谢鞍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感慨:“其实他们人还挺不错的。”
柯行舟挑眉:“哪个他们?”
“就我们的队友,陆德本他们几个啊。”谢鞍转头看过来,又大又圆的猫眼里清澈见底,“哥你不觉得吗?”
并不。
谢鞍自顾自地说道:“我之前其实挺防备他们的,害怕会有那种陷害之类的事情——小说里不都那么写吗?但是今天相处下来,我感觉还是挺不错的嘛。大家都是同龄人,爱好也都差不多,还是很有共同话题的。”
朱褚:“……”
他原本在想陆德本奇怪的行为举止,闻言欲言又止的转头看一眼谢鞍,又看一眼他。
还是柯行舟问出了他心里的疑惑:“你从哪里看出来,你们有共同话题的?”
“就落枕和兼职啊!”谢鞍丝毫没有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听见他这话反而担心起他来,“不过话说回来,陆德本确实是不太会说话。”
柯行舟扫他一眼,没说话。
“这个事情怪我,一开始没有想到拉你过来,就随便组了几个人,也没想过提前了解一下什么的。但是哥,我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要是不喜欢他,明天公演结束咱们就不理他了。”谢鞍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到时候我给你当保镖,肯定给他挡得死死的!”
这话倒是没说错。
谢鞍个子高,比起聂辰来也不遑多让,只是身材比例很好,加上一身的少年气,看上去就一米八多点的样子。
但实际上,他往谁身边一站,都跟一堵墙似的。
那个陆德本才一米七几,到时候谢鞍就站在他跟柯行舟中间,都不用怎么着,就能把他们两个阻隔开来。
谢鞍说完,一双猫眼亮晶晶的望着柯行舟,神情却好似大型犬在表忠心,一脸的“我好不好?”“快夸我!”,求表扬的心情根本藏不住。
柯行舟却并不接话,只是看向他的表情越发的意味深长。
谢鞍被他看得一头雾水。
他顺着柯行舟的视线朝后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瞧见。
夜晚的摄影基地安静得出奇,没有了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和选手,四周空旷得出奇,好似只有他们三个人一样。
他茫然的张望了一会儿,还是不明白柯行舟在看什么,不由得疑惑的回头看他。
柯行舟的视线此时也回到了他和朱褚身上,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充斥着怜悯。
谢鞍只听见他幽幽地开口:“你们难道没感觉到,今天回宿舍的路特别长吗?”
谢鞍和朱褚都是一怔。
练习室就在演播厅附近,而从演播大楼到宿舍的这条路,谢鞍都走了不下十次,更不用说身为助理的朱褚。
但之前谢鞍都累迷糊了,根本不记得这条路有多长,只知道赶紧走完了好回宿舍洗漱睡觉。朱褚也是行色匆匆,心里装着一堆事情。
此时听柯行舟这么一提,他们下意识的回想了一下刚刚走过来的这条路,才猛然意识到:好像的确是特别长。
往常他们也是陪着谢鞍一起收拾好东西才回来的,谢鞍不是个能闲得住嘴巴的,朱褚又是个北方人,有他们两个在,路上再累,多少会聊两句。
基本上没聊几句就到宿舍,就各自回宿舍睡觉去了。
朱褚要打车回出租房睡觉,送他们回去之后还得回来,因此记得特别清楚:“好像是。平时这条路顶天了也就走五六分钟吧,刚刚我们说了这么多,大概走了有十分多钟?”
这么一合计,他顿时愣住了。
对啊,今天这条路怎么还没走完?
谢鞍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转头又看了看身后,发现本来应该一直矗立在视野内的演播大楼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四下万籁俱寂,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平日里能听见的风吹树叶声以及小动物路过的声音也完全没有。
只不过刚刚他们几个有说有笑,都没有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谢鞍看着这明显不同寻常的景象,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上回分班表演彩排被寻仇的经历,心头顿时一凛,立马拿出了手机。
这会儿已经是夜里11点多,他翻出节目组安保部门的联系方式就拨了出去。
“对不起,您所使用的号码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试。”
甚至都不用开免提,冰冷的机械音透过听筒,清晰地扩散到每一个人的耳边。
谢鞍心头一跳,不由得升起一股微妙的不安。
他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手机界面的右上角,代表通讯信号的那几条杠杠消失了,顶端留下一个灰色的叉号,昭示着手机信号已断开的事实。
谢鞍:“……”
飞快的看了柯行舟一眼,后者平静的表情给了他莫大的安慰,谢鞍勉强按捺住乱跳的心脏,直接打了报警电话。
“太可恶了,这次的人居然还搞来了信号屏蔽器!一定要让警察叔叔好好批评教育他们一顿!”他念念叨叨,表情却很紧绷。
他还没有经历过什么灵异事件,这几天在节目组和选手们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他只是听说,并没有任何一次是亲眼见识到的。
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可能有点不科学,但闹鬼这种事情,还是太过超纲了。
所以谢鞍完全没有联想到灵异事件上,而是觉得一切都是人为的。
说不定又是冲他来的。
想到彩排事故那惨烈的场面,谢鞍的心脏越发沉了下去,握着手机的手指渐渐收紧。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同伴受伤了!
谢鞍暗暗握拳。
一旁的朱褚却没有他这么心大。
他的灵异初体验就是面对十几只索命厉鬼,加上本身拥有天眼,还正在跟柯行舟学习,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这些异常是什么带来的。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一旁的柯行舟抬手制止了。
两人视线相对,柯行舟面不改色的将奶牛小猫塞进了他的手里,一起的,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泡好的羊奶粉。
朱褚:“……”
与此同时,谢鞍已经给几个不用信号也能打的应急号码都打了电话,却没有一个能接通的,发出去的短信也全部发送失败。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哪里不对——
哪怕对方用了信号屏蔽器,也不可能屏蔽掉警察和火警的电话吧?
疑惑间,他不经意间扫到手机上方显示的时间,眸光霎时一顿,整个人如遭雷击。
11:01。
他明明记得,先前他把手机拿出来的时候,显示的时间是11:08。
刚刚他忙活了这么久,各种电话都试了个遍,时间竟然非但没有前进,还往后退了几分钟!
刹那间,一股寒意从他的脚底升起,顺着脊背一路攀升到了后脑勺,强烈的不安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怔愣两秒,他难以置信的转向柯行舟:“哥,我们好像……遇到灵异事件了!”
柯行舟笑眯眯的看着他:“哦?”
谢鞍还当他不信,慌忙解释:“真的!哥你看,我刚刚打开手机的时候看到的时间明明是08分,但是现在已经跳到01分——00分了!哪有时间是往后跳的啊!哥我们快跑,我看过小说的,这种时候往回跑,逃出去的概率比较大!”
他说着抓起柯行舟的手腕就要往回跑,然而一拉之下竟然没有拉动。
柯行舟那瘦削的手腕纹丝未动,反倒是谢鞍自己被反作用拉了个踉跄,整个人转了一个圈,重新站到柯行舟面前。
他磕磕巴巴:“哥?”
“别急。”柯行舟说道,目光遥遥望向他的身后,“戏台还没搭好呢。”
话音落下,演播大楼的方向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眨眼的工夫,几个熟悉的人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谢鞍定睛一看,竟然是比他们早走许多的老一跟老三,他们身后还跟着陆德本。
老一老三的脸上满是焦灼之色,瞧见他们也是一惊,飞快的回头看向身后。
“谢、谢鞍,还有朱褚和柯行舟……你们三个怎么会在我们前面?”
谢鞍被他这么一问,也有点发懵:“我还想问你呢!你们不是早就回去了吗?”
“你真是谢鞍?”老一的表情都恍惚了。
老三倒是还算镇定,但也是脸色发白,嘴唇颤抖的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咽了口唾沫,才小心翼翼道:“我们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半个小时了,你们……你们是人是鬼?”
“是人。”柯行舟这个时候终于开口,从谢鞍身后走了出来,视线扫过对面明显魂不守舍的三个人,又看向谢鞍,“我们应该是遇到鬼打墙了。”
“鬼打墙?”谢鞍疑惑。
老三像是被提醒了,迟疑的开口:“我好像听说过。我老家那边有这种说法,鬼打墙的意思就是这段路被脏东西给封上了,人只能在里面不断地循环。也就是说,我们不管怎么走都是走不出去的,只能等到天亮太阳出来,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谢鞍原本还有点害怕,听他说等到天亮就可以离开,倒是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的话,我们只要待在原地等天亮就好了吧?”他询问的看向柯行舟,“哥,是这样吗?”
柯行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目光扫向一直落在最后面,一言不发的陆德本。
跟另外两个人单纯惊恐的表现不同,陆德本表现得惊疑不定,神情中震惊和疑惑比恐惧更多,看上去倒像是早就知道内情的。
柯行舟直接开口:“你很害怕?”
几人顺着他的视线朝陆德本看过去,这才发现陆德本的异常。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太多,老一跟老三还强自镇定的走过去拍了拍他。
“你小子,一路上一声不吭的,我还当你胆子大呢,原来是吓得!”老一强撑着安慰道,“放心吧。老三不是说了么,这个鬼打墙白天就会消失不见了,大不了我们今天晚上在这睡了。”
老三附和:“我们这么多人,脏东西一般是不敢出来的。而且我们这不是遇到柯行舟了么,他会玄学啊!”
谁知道他不说还好,他提到人多的时候,陆德本浑身一震,表情非但没有放松,反而变得更加紧张了。
队友们对视一眼,都失笑。
“你也太怕了吧!”
嘲笑归嘲笑,他们紧绷的神经倒是因此放松了下来,说话间聊起他们在遇到谢鞍之前发生的事情。
谢鞍这才知道,老一老三跟陆德本还不是一起进入鬼打墙的。老一急着玩游戏,路上就打开了软件更新,一边跟老三谈论最近的更新内容,还是后来发现游戏更新进度条一直不动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当时也是跟刚刚一样,老陆突然从后面出现,叫住了我们,我们才知道出事了。”老一心有余悸,“你都不知道有多恐怖!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呢!”
谢鞍跟老一老三说起自己这边的遭遇时,陆德本就待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盯着地面。其他人的脸色都缓过来了,只有他没有,依旧神经质的盯着四周,看起来像是被吓破了胆。
朱褚看了看柯行舟,又看看陆德本,不由得若有所思。
他凑近柯行舟,小声的问他:“师父,陆德本好像不对劲。”
柯行舟没回应他,反而朝着谢鞍扬了扬下巴:“你跟着我也学了几天了,能看出谢小鞍有什么问题么?”
朱褚茫然了一下,朝谢鞍看过去,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他好像……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他的天眼跟柯行舟和聂辰的都不一样,并不能看到阴魂,只能通过对方身上的“气”进行判断——像现在这种情形,运势上又显示马上要倒霉的,很容易就能推断出是什么状况。
其实不只是谢鞍,他在老一老三和陆德本的身上也感受到了浓厚的阴气。
明显是都被鬼缠上了。
顿了顿,朱褚垂头丧气的否认道:“我果然学艺不精,现在大家都在鬼打墙里面,当然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我好废话文学啊。”
谁知道柯行舟却颇为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学得不错。”
“咦?”
朱褚还没反应过来,柯行舟已经走上前去,拍了拍谢鞍的胳膊。
谢鞍立即停下了交谈,见柯行舟朝自己勾勾手指,有些疑惑,但还是老实的凑过去。
“哥,怎么了?”
他低头,正好撞上柯行舟望过来的视线,那道目光如有实质,直直地望入谢鞍的眼底。
不知道是不是谢鞍的错觉,柯行舟那双纯黑色的眼睛在此刻看上去竟然闪烁着淡淡的金光,看得他忍不住顿住脚步,心底有点发毛。
“哥?”
他刚好走到路灯的边缘处,光线昏暗的地方,柯行舟眼中那抹金光的存在感就更加明显。
谢鞍瞳孔一缩,只觉得周身凉嗖嗖的,好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一样。
他的直觉向来准确,但因为对面站着的人是柯行舟,他惊惧了片刻,很快又放松心神,无奈的笑笑:“哥你别吓我啊,我很怕这个的!”
柯行舟却并没有如他所想的转开视线,看向他的眼神中反而带了些怜悯:“谢小鞍,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谢鞍眨了眨清澈又愚蠢的眼睛:“什么秘密?”
柯行舟的目光缓缓上移,落在他那头浓密的小卷毛上,不答反问:“你这两天不是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重吗?”
“是啊!”谢鞍连连点头,“宿舍的床太硬了,我从第一天早上起床开始,就一直觉得脑袋好重,脖子酸得不得了!我已经打算好了,下次过来直接从家里带一套床品过来,给哥你也带一套吧?你照顾小奶猫比我更辛苦来着。”
他说着揉了揉脖子,转了圈脑袋,竟然觉得脑袋又沉重了一点,向后仰的时候差点就想直接倒下去了。
谢鞍只以为是自己这些天练习太久,身体疲惫的缘故,越发愧疚于自己先前居然忘记量力而行,每天都拉着队友们练习那么长时间。
他心中惭愧,却猝不及防的听见柯行舟开口,幽幽地回答他:“你头上顶着一个八个月大的婴儿,当然重了。”
谢鞍点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哦这样子啊……”
片刻后。
谢鞍猛的抬头:“啊?!”
他们说话时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其他人也听见了,顿时满是震惊的看了过来。
片刻后,像是才反应过来,两个队友僵硬的转动脖子,看向谢鞍的脑袋顶上。
那地方空空如也。
他们都是普通人,有“障”的存在,是没有办法直接用肉眼看见鬼的——除非他们身上的阳气低到一定的程度,比如先前柯元白他们撞鬼的时候,就是阳气太低,被阴气侵袭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害怕。
未知的东西永远是最恐怖的,尤其是他们抬头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脖子“咯”的一声,紧接着一股凉意窜上了天灵盖。
他们大惊失色,一个箭步逃离了谢鞍身边。
回头再看向谢鞍的时候,他们的表情惶惶不安。
虽说他们没做什么亏心事,但此时此刻,“鬼”这个概念如此具象化的提供了感官刺激,他们都心生畏惧,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老一快被这接一连三的诡异事件吓哭了,脸色发青的杵了杵老三:“你们老家不是有过这种事情吗?除了等到天亮,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对吧?对吧!”
鬼打墙也就罢了,要他跟一只鬼婴在这种地方待一整个晚上,冻不死也吓死了好吗!
老三此时也强撑不住了,欲哭无泪的摇了摇头:“我要是知道的话,不是早就带你们出去了吗?”
他当时也是过年烤火的时候,听老人说了一嘴而已,连内容都是他凭借仅有的方言水平连蒙带猜出来的,能记得有这么一件事情已经很不错了。
谁知道他这辈子居然真的能撞上啊!
听着耳边传来的呜咽声,老三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什么,猛然转向柯行舟:“柯行舟,你不是会捉鬼吗?你能不能把那只鬼给捉了?”
柯行舟讶异的挑了挑眉,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勇气可嘉。”
勇气可嘉?
什么勇气可嘉?
老三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陆德本却一下子变了脸色。
与此同时,刚刚还算正常的路上突然刮起了一阵狂乱的阴风,直直地朝老三身上打了过来!
老三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个超级大的巴掌拍了一下,整个人都踉跄了两步,紧接着肩颈的地方就传来了一阵无法忍受剧痛。
四周温度骤降,空气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恼怒的“咿咿呀呀”。
这声音明显非常稚嫩,像是没长牙的婴儿在牙牙学语,让人不禁想起广告上那些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然而在场的人没一个觉得这声音可爱,反倒是全都毛骨悚然起来。
柯行舟的声音这个时候才幽幽地响起来:“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你们那的鬼故事里没有说么?”
老三浑身冰凉,闻言只觉得的欲哭无泪。
——就不能早点提醒他吗?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心思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因为就在柯行舟的话音落下之后,众人的视野中突兀的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身影。
那个黑影小小的一团,凭空出现在了谢鞍的脑袋上方。
谢鞍自己倒是完全感觉不到,见他们的表情异样,还有些担忧的凑了上来:“你们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没事吧!”
“……”
老一和老三惊恐的盯着他的头顶——
随着谢鞍的动作,那个黑影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已经能够看清楚全貌。
那是一个黑漆漆的人形影子,路灯下勉强能够分辨得出来,是一个婴儿的形状。正如柯行舟所说的那样,是一个看上去七八个月大的婴儿。
只是跟正常莹润可爱的婴儿不同,这个婴儿不但浑身皮肤漆黑,而且身材干瘪、脑袋出奇的大,一点也没有孩童该有的纯真可爱,反倒令人毛骨悚然,光是看着就觉得浑身像是被蚂蚁爬过一样惊悚。
而且就在他们看过去的时候,那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忽然动了动,硕大的脑袋一下子转了过来。
那脑袋实在是大,让人不禁怀疑,它那细软脖子会不会因此直接断掉。
最恐怖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鬼婴转过来之后,那张稚嫩但皱巴巴的黑脸上,一双没有瞳孔的巨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众人。
众人:“…………”
一下子冷汗都下来了。
尤其是当他们腿软,想要逃跑的时候,那鬼婴竟然像是感觉到了一样,表情一下子狰狞无比,张开血盆大口,“哇啊”一声哭了起来!
那声音尖锐非常,几乎是瞬间,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电钻钻了一样,头盖骨都差点被声波掀开。
原本还能安慰自己是幻觉的几人顿时绷不住了,老一老三霎时脱口而出:“啊啊啊啊啊!鬼啊!!”
他们吓得拔腿就跑,结果没跑出去多远,脚步就突然顿住了。
像是撞在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上面,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伸手抓向自己的脖子。
不过片刻,他们的脖子处就突兀的浮现出一条紫黑色的痕迹。
那痕迹围绕脖子好几圈,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绳子,深深地进他们的皮肤之中,越绷越紧。
老一老三顿时青筋暴起,瞪大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血管都几乎要炸开了,缺氧窒息让他们的面孔迅速变得发紫发黑,眼睛也向上翻白,眼看着就要失去意识。
与此同时,场面上阴风四起,原本还算正常的路灯突然灭了。
再亮起的时候,一闪一闪的灯光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空气中仿佛都弥漫起了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鬼婴的哭声使得整个场面越发的惊悚可怖。
明灭的光线之中,一条黑色的、手指粗的滴血条状物渐渐显现在其余人的视野当中,一圈又一圈的绕着他们的脖子。
另外一边竟然连到了他们的肩膀上方——
老一跟老三大概意识到什么,窒息的抽搐中,努力地将眼睛上翻,终于在眼角余光处瞥见一个黑漆漆的影子立在他们的肩膀上,从他们的侧方落下一层半透明的血色阴影。
阴风呼啸之中,其他人也很快能看见了。
就在他们的肩头,两个跟谢鞍头顶黑影如出一辙的鬼婴挂在那里,像是抱着树枝的树袋熊,手脚并用的巴着老一和老三,脑袋就贴在他们的耳边。
而勒住他们脖子的那一圈又一圈的“绳索”,尽头正连接在鬼婴的肚脐上,在他们生理性的痛苦挣扎中摇摇晃晃。
看着自己晃动的脐带,鬼婴“咯咯咯”的笑起来。
那瞬间,难以形容的寒意笼罩住了所有人。
众人心头狠狠一震,只觉得连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老一和老三生平第一次遇到这么恐怖的事情,哪怕没有脖子上那一圈又一圈的脐带,也已经吓得魂不附体,马上要魂归天际了。
更别说他们此刻胸肺中空气稀薄,脑袋都快被拧掉了。
两人眼睛翻白,眼前一片漆黑,耳边一片轰鸣,只能隐约听见谢鞍紧张的惊呼和求救声,似乎是在求柯行舟救他们。
那瞬间他们脑海中不由自主带闪过柯行舟的面孔,但紧接着就被更深的绝望吞噬了——如此恐怖的厉鬼,还不止一只,想也知道他们不可能得救了。
柯行舟说是会算命,但一直以来都只是谢鞍的一面之词而已。哪怕他真的有几分真本事,面对这样的场面,估计也是无能为力。
他们这次恐怕真的死到临头了。
随着肺部的空气越发稀薄,两人的眼前都开始走马观花的闪现过去一十多年的生平,死亡的预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们只觉得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力越来越低,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松开了手,只能任由鬼婴的脐带夺走自己最后的意识——
然而短暂的思维空白之后,迎接他们的竟然不是黑白无常的勾魂锁链。
勒住他们脖子的恐怖力道忽然消失了,身体的本能让他们不顾一切的大口吸气,大量的冷空气一下子涌入肺部,撕裂感从鼻腔一路蔓延到肺部,剧烈的疼痛几乎是瞬间唤醒了死亡边缘的两人。
老一老三趴在地上,猛烈地咳起来,几乎把整个肺都咳出来。
等到他们终于缓过神来抬起头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跟他们一样趴在地上目瞪口呆的谢鞍,以及他身旁一手捧着奶瓶和猫,一手扶人,手忙脚乱的朱褚。
两人:“……”
顺着他们的视线朝另一边看去,路灯的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正常。
明亮的暖黄灯光下,柯行舟长身玉立,身上的衣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一头中长发也全数被吹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那双充斥着淡漠的纯黑色眼眸。
三只鬼婴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从他们身上脱离了,出现在了柯行舟的对面,那曾经勒住他们脖子的脐带也混乱的缠绕在一起,仿佛一个巨大的毛线团。
只是形成这个毛线团的并非毛线,而是从鬼婴身上蔓延出来,甚至还带着血迹和不知名液体的脐带。
脐带的尽头连接着嚎啕大哭的鬼婴,还有一团发臭腐烂的球形肉块。
——这三只鬼婴竟然共用一个胎盘!
在场的人几乎都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看见那个也不知道是自己在蠕动,还是被牵扯着晃动的肉球,瞳孔都在震颤。
谢鞍还算是好的,只是飞快的别开了视线,脸色有点发白。
老一和老三就没有那么镇定了,他们看着这个恐怖的画面,喉头快速的滚动两下,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就连相比之下已经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朱褚,此时也是眼神飘忽,完全不敢直视那几团东西,只能将视线固定在鬼婴身上——这种情况下,那几只浑身漆黑干瘪,如同干尸的鬼婴带来的冲击力反而是最小的。
只有柯行舟从始至终面不改色,眸色平和的看着这一切。
他在愈演愈烈带狂风中巍然不动,只一手横在身侧,挡住身后的普通人们,另外一手并指立在身前,夹着一张空白的符纸:“天圆地方,律令九章。日出东方,赫赫阴阳……”
半空中浮现出金色的光点,随着他念诵的声音缓缓汇聚,落在他手中的符纸上。
就好像有无形的存在,手持毛笔在符纸上书写。一道道金光落在黄符上,流畅的写就一片晦涩难懂的咒文。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众人仿佛看见柯行舟的眼底也出现了点点金光。
他的声音平稳而有力传了过来:“吾今下笔,敕书此符。万鬼伏藏,扫尽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