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程对上白卿关切的眼神,沉默了一瞬。
很显然,他不习惯别人给自己擦药,但是今天让白卿搬出来的借口就是麻烦他帮自己擦药……
安程的内心挣扎了一下,最后妥协,不就是擦个药吗!
安程撑着柔软的床铺,把自己往床沿边挪,最后坐在床沿上,指着旁边的柜子,“药都在柜子里。”
白卿弓腰将柜子离开,取出里面的药品,这才发现包装都没拆。他有些迟疑地抬头看了眼安程,看程哥一脸坦荡,也就没多想。
可能之前都是在医院换的,没拿药回来。
白卿穿鞋下床,瞅了一眼安程的高度,只是思索一瞬,就半跪在安程跟前,视线下移,差不多可以到安程腰部的位置。
安程开始不自在,“坐着吧。”
白卿,“坐着高度对不上。”
他本就比安程高一点,坐着就算是把腰弯到底,上药也有些艰难。
白卿抬头,对上安程的视线,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是打算开始擦药了,但还在等安程开口。
安程莫名觉得伤口有些发痒。
他单手撩起衣服,露出被007刻意留下用来掩饰的伤口,手背因为这个动作,冒起淡淡的青筋,性感却不粗矿,是少年特有的活气。
他衣服撩得不算高,可还是露出了伤口以外的肌肤,白皙细腻,线条流畅,还覆盖着一层薄肌。
白卿拿药的手顿了一下,眼神不自觉开始飘忽,不知道该落在什么地方。
安程的话音在耳边响起,“随便擦擦就行。”
白卿还没动手,安程已经开始痒了,空调的风像是突然吹到了这里似的,让他感觉腰部凉飕飕的,脚趾都想缩在一起。
白卿定神,先把视线放在药水上。
他把棉签用碘伏浸湿,“程哥,那我开始了。”
这话说得跟要动手术一样,安程没应,就是捏着衣服的手紧了一点。
他是真的怕痒,如果可以,他宁愿挨一拳。
白卿将棉签抵在伤口边缘,开始轻轻地擦拭,他看着那处略显狰狞的伤口,与周围白皙的皮肤格格不入。
所有旖旎害羞的想法都在瞬间消失殆尽,白卿只觉得心口有些疼。
要是没碰到陈贺就好了,要是当时他站在程哥身后就好了,程哥应该就不会受伤了。
越这么想,手下的动作就越轻。
碎发下面,白卿的嘴角逐渐抿起,表现出主人的不愉快,直到……
他看见安程抖了一下。
沉重又突然消失了,白卿抬头,俊美的五官被房中的灯光衬得更加柔和可爱,脸上是惊讶与好笑,话音中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程哥,你为什么会抖一下啊?”
安程:……
他就知道,只要让白卿给自己擦药,肯定会丢脸一次!
安程脸上没有一点笑意,“你重点,我怕痒。”
白卿了然点头,即使面对冷脸的安程,语气中的笑意还是没有消散,“好,我知道了,我快一点。”
没有加重力度,只是快一点。
一分钟后,安程放下衣摆,暗自松了口气。
躺回床上,用被子盖好,“睡觉吧。”
白卿的话音就在旁边,好像比起在寝室的时候会更近些。
白卿伸手关了灯,“好,晚安程哥。”
安程很能睡。
上个世界,即使在打仗,如果没有伙伴的叫喊,他也能一睡不醒。
但是到了这个世界,显然就没人会叫他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
小猫无聊好久了,可怜巴巴地叹气,“你这么能睡,是怎么成为完成99次任务的优秀员工的。”
安程洗了把脸,“天生牛马的命。”
拉开窗帘,今天天气不错,明媚的太阳挂在斜对空,炙热的阳光投射过来被空调房的凉爽所消纳,只剩下阳光的明媚。
安程迎着阳光站了一会,想着今天要不要去哪里走走。
但是朋友们都在上课,一个人出去走也没什么意思,毕竟他顶着酷哥的壳子,内心却是个e人。
退回到桌子边上,发现上面摆着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旁边写了纸条:
程哥,早餐记得吃,醒来冷了的话,可以去一楼大厅借微波炉加热。
只是安程一觉醒来,早餐变午餐。
小猫挠脑袋,“宿主,你不觉得白卿太会照顾人了吗?”
有哪个男生能这么体贴的?
安程也不觉得包子冷了就寒颤,就这么咬了一口,“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吧。”
*
美好的假期转瞬即逝,安程看着手机上的日期,陷入一阵沉默的哀叹。
他真的不想早八,很不想,可是明天就得回去,后天就得开始早八了!
下午临近晚上的时候,王启蒙在群里打了视频通话,是白卿接的。
王启蒙的脸出现在屏幕里,他喊了声“白哥”,然后开始四处探寻,“诶,程哥呢?”
安程从电竞椅上站起来,走到白卿身边坐下,白卿把手机挪过来一点。
“程哥,这段时间我一个人过得很好,运动会之后我就连着上分,已经铂金了。”
安程点头,傲然道:“我钻石。”
王启蒙发出赞叹,“程哥牛逼。”
安程心里有些爽,感觉王启蒙真会做人真会说话,要返校的不开心都淡了点。
然后王启蒙问道:“那你们是不是明天就要回寝室了呀,我看病假也要结束了。”
安程:……
真不会说话。
白卿一直留意着安程的表情,没忍住勾唇,轻笑了一下,没笑出声。
程哥虽然冷脸,但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程哥很多小细节都能透露他的心情。
比如:眉尾扬起或者下撇,嘴角抿直还是自然,甚至是下颚线的幅度。
而显然,程哥现在的心情是不开心。
白卿开始说话打圆场,“启蒙,你打视频是不是有话要说?”
王启蒙被拉回思路,“对,就上次那个李想的事,后来你们不是搬去酒店住了吗,应该也不怎么得到消息,今天学校出通告了,我看着开心,特意跟你们分享一下。”
白卿道:“具体是怎么样的?”
王启蒙:“他记一次大过,如果后面再来一次,可能就要被劝退了,这个惩罚已经算重了。”
“而且就在你们搬出去的后两天,他也搬到竹园去了,这样你们回来住也可以放心些。”
王启蒙操心地看着视频中的两位舍友,颜值太高,总是容易被人觊觎,但他一定会担负起舍友的责任的!
白卿笑道:“确实。”
“我们明天就回宿舍了,等我们回来。”
王启蒙也好段时间没有看到安程了,开心点头,“好嘞。”
视频挂断,白卿放下手机,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程哥,你有什么想在校外做的吗?现在还早。”
安程本来想说没有,如果有的话,假期这么多时间,他早就去了。
话都到嘴边了,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白卿,我们去吃火锅,我请。”
天知道,安程有多久没吃火锅了。
老规矩,安程吃辣锅,白卿吃清汤锅。
两个人一起吃,谁也不耽搁谁,还都能吃得很开心。
就是夏天吃火锅,难免有些热,两人回去的时候身上都出了汗。
安程取出睡衣,打算先洗个澡,喜欢再打几把游戏,假期才完美结束。
刚走进浴室,脱下衣服,喷头的水淋湿了头发,安程伸手去挤洗发水,挤了几次没挤出来,打开看了才悲催地发现没有了。
这段时间一直是他住在这个房间里,可能服务员就松懈了些,没有仔细留意。
在穿上衣服,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去找前台,与麻烦白卿去问一下之间,安程难得地选择了摆烂。
“白卿,帮个忙。”
话音从封闭的浴室里传出来,显得有些沉闷。
白卿在酒店里与安程共住的这几日,每次安程洗澡的时候,他不是玩手机,就是看书,才能将自己的心神勉强分散出去,不然总是会耳廓发红,不受控制的。
这下突然被喊到名字,白卿还以为安程的伤口怎么了,立刻把自己从手机里抽离出来,走到浴室边上,掌心搭在把手上,却又克制地停下。
“程哥,怎么了?”白卿问。
安程正在浴室里面甩头发,“洗发水没有了,得问一下前台。”
白卿松了一口气,退到桌子边上,拨打了前台的电话。
说明情况后,前台十分诚恳地道歉,并且马上派人送来一瓶新的洗发水。
白卿拿着洗发水站在浴室门口,难得的感到手足无措。
如果是别人,他会直接让对方将门打开一道缝,然后把洗发水递过去。
可对方是程哥的话,哪怕是这种小动作,他都会莫名心虚。
安程隐约听到了房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猜想应该是洗发水送来了。
“白卿,洗发水来了吗?”
白卿的声音传了过来,“嗯,送来了。”
闻言,安程站在门后,将门拉开一道十厘米左右的缝,随后右手伸了出去。
腕骨突出,五指修长,白净的皮肤上沾了水渍,又被这温热的水烫得微微发红。
这手一伸出来,浴室的水汽也翻滚而出,几乎是直直打在白卿的脸上。
白卿小心地将洗发水递到这只手里,虽然没有彼此接触,可是对方的热度还是很快就透过这咫尺的距离,传递到他手上。
浴室门被关上了,白卿的脸也腾的一下红了。
安程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看见白卿正坐在电竞椅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洗好了。”安程说。
声音从电竞椅后面传来,“好,我等会去。”
白卿很少会在说话的时候,不看着安程。
安沉程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只当白卿在忙,点点头,没再多说。
*
第二天,安程睡饱后,下午才拎着箱子从酒店出来。
酒店距离学校很近,两个人拎着箱子走回去也只要十五分钟,抗拒回校的安程选择了徒步。
白卿拉着箱子走在安程的左侧,“程哥,今天周天,我们要不要带着启蒙出来吃一顿?”
安程明白他的意思,把王启蒙一个人丢在寝室这么久,虽然充了点券,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请他吃一顿饭,算是拢一下关系。
“回去放了箱子,再一起出来。”安程道。
白卿点点头。
走到一半,白卿的电话响了。
掏出手机,看到上面的备注,眉头先是皱了一下,手指落在屏幕上,却迟迟没有点击接通。
安程留意到他的动作,还以为是拖着箱子,不太好接电话,便停了脚步,躲在一处树荫下,示意白卿先接电话。
白卿抿了一下唇,微微侧身,将手机举到耳边,语气不算友好,“什么事?”
与白卿清澈的声音比起来,对面的声音甚至可以说是粗旷,“怎么,现在连爸都不喊了?”
另一边,小猫已经迫不及待地打报告,“是白卿的父亲。”
安程想了一下剧情。
白卿的父亲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赌徒,是将他的家庭推至悬崖边,促使白卿向这个世界屈服的主要原因之一。
因此,父子俩的关系特别不好。
果然,在安程的视野中,白卿的眉头皱得很深,脸色也十分难看。
白卿有些不耐地回复,“打我电话,有什么事?”
对面虚假地笑了一声,“父亲给儿子打个电话,有什么不可以吗?”
“你别恶心我。”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白何安将母亲的医药费拿去赌博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决裂,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跟你客套了,之前那300万是你还的吧?你哪里来的钱?”
“身上没钱了,别打我主意。”白卿顿了一下,“现在钱还完了,你也不要再去赌,不然我和洛洛,真的会希望你死在外面。”
白何安也不生气,“你年纪轻轻的,也没什么人脉,能拿出这么多钱,是去卖了吧?”
白卿的胸口涌上一股恶心,“白何安,你恶不恶心?怎么不去死?”
“我死?”对面顽固地笑道:“祸害遗千年没听过吗?”
“反正都有了第一次,要不你再去卖一次?又或者无论是什么法子,你再搞来三百万。”
握着手机的手往下,白卿打算直接挂掉电话,对面说的话却让他停止了这个动作。
“谁说钱还完了?还欠着三百万呢。你不给我钱是吧,那我去找你,我去你学校门口堵你,我不相信你永远不出校门。你应该有舍友吧,应该关系很好吧,我也可以找他们借我点钱,朋友之间互帮互助嘛……”
另一边,安程的脑海里,小猫突然说话了。
“我遗漏了,白家的债好像不止三百多万。”
安程,“什么情况?”
小猫,“白家的公司还没倒闭之前,曾经帮另外一家公司做了债务担保,但是倒闭之后,因为白家自己的账就有数不清的欠款,对方知道追债无果,没怎么追,这也是我之前遗漏的原因。但是这300万的还款一补上,对面就开始追债了,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追得很急。”
安程抬眼,去看不远处的白卿。
他笼罩在一身黑色短袖下面,似乎周身都因为这黑色染上一点阴郁。
结合之前白卿不大自然的神色,安程几乎猜到打电话的人是谁,又是为了什么打的电话了。
白卿眼眶气得发红,直接骂道:“畜牲!”
“你骂我又能怎么样?能拿出钱吗?是你把钱打过来,还是我去找你,你自己想。”白何安图穷匕见,说的话赤裸裸的,已经毫无遮掩。
白卿突然平静下来,用手臂抹了抹眼眶,冷声道:“我回去,把钱给你。”
挂断电话,白卿走到安程的旁边,因愤怒而淌下的泪水已经被擦干了,只剩下眼眶一点微红,瞧着十分坚强的样子。
微笑中带着一丝歉意,“程哥,我不能和你回去了,我需要请假回家一趟。”
安程看看白卿,又看看他手里拿着的箱子,心道:倒是方便。
他没有多问,点头,“你去吧,早点回来。”
白卿点头,转过身拉着行李箱走向地铁站。
安程在树荫下站了一会,看着白卿越走越远,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007,查一下,白卿如果要走的话,会坐哪一班高铁?”
小猫正在玩自己的猫耳朵,顿了一下,“宿主打算一块过去?”
安程点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白卿父亲的这件事情,会促使他走向一个很有钱的霸总,这显然在安程可接受的范围之外。
小猫感叹,“宿主还是蛮尽责的,难怪是快穿局的优秀员工,我马上查。”
知道班次后,安程订了票,也没急着走。
白卿是坐地铁过去的,需要大概一个半小时,安程选择打车,可以稍微晚一点。
他在树荫下,点开了吴蒙的联系框。
【吴老师,我需要帮我和白卿请个假。】
吴蒙马上回复了消息。
【要多久,不是刚请完病假吗?怎么又要请?】
安程:
【家里有点事。】
手机另一头,吴蒙看着安程发来的消息,如果是别的学生,她肯定会直接打回去,直到对方给出合理的理由,给出恰当的证据。
可对面是安程……
陈昊的事情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莫名觉得,安程手里好像捏着自己的把柄。
【行。】
安程勾了一下唇。
【谢谢老师。】
安程是个踩点天才,进入火车站的时候,列车已经开始排队检票了。
但是安程不急着排,他的人生宗旨就是,能坐着就坐着,反正晚点进去,又不会少块肉。
安程坐在椅子上,遥看排队的队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卿在人群中太过出挑,还是因为安程确实很熟悉白卿,在不算少的人群里,安程一眼看到了白卿的身影。
他排在不算靠前的位置,一个人推着箱子,随着队伍前行的速度,孤独地走着。人低着头,却没有在看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很明确的,能感受到他的不开心。
安程揉了下手指。
这样子的白卿,哪里还有大金毛那样的阳光明媚。
该死的白何安。
白卿在地铁上,定了时间最近的高铁,然后一路低着头,进站、检票、找位置坐下。
他看着窗外,几条泛旧的地铁从这里延伸至两段,思绪也跟着放空。
身边坐下了一个中年男子,脸色发红,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一身酒气,一看就是喝了很多酒上的高铁。
一坐下,男人迷茫地看了眼四周,看到白卿的时候,眼神亮了一下,自来熟道:“小伙子挺帅呀,是财大的吗?”
白卿点头,没有给予过多的回应。
看到这个男人,会让他想起白何安,一样的将生活过得一塌糊涂。
男人觉得不是很愉快,伸手去抓白卿的手臂,“年纪轻轻的,长辈说话这么冷漠可不好……”
白卿眉骨下压,本就烦躁的他露出一抹不耐,指尖动了动。
而那男人的手伸至一半,却被另一只手隔着袖子抓住了,明明手指看着挺细的,腕骨也细细的,力气却极大。
男生冷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话音中的含义他都清醒了几分。
“让开,这是我的位置。”
男人和身边的白卿都愣了一下,一起转身看向侧面。
安程对于醉鬼一向不是很耐烦,不等他反应,仗着自己力气大,直接将人拎起来,甩到了另一个座位上。
对方晕乎乎的,刚想骂两句,看到安程那张臭到极致的脸,以及那一身富贵的穿着,张了张嘴,又把话给吞了下去。
只敢咕噜几句,“现在的年轻人脾气真臭。”
白卿眼睁睁的看着安程的所有举动,直到人坐到位子上,偏头望了过来。
白卿那双放空的眼里,突然涌现出很多情绪,惊讶、反应过来的感动、欣喜以及其他,全部都化为眼底的一股笑意。
他克制地抓住了安程的衣角,“程哥,你怎么来了?”
安程嘴硬,“听说b市不错,我去看看。”
无论前面将要面对的是什么,白卿此刻却十分的轻松,他甚至心情很好地伸了个懒腰,毛茸茸的发丝被照射进来的阳光衬出金色。
安程满意地想:至少现在,大金毛回来了。
白卿伸完懒腰,眼角都多了一抹餍足,笑着道:“可是真的好巧,我们不是一起买的票,位置却是相连的。”
安程面不改色:“对。”
深藏功与名的007骄傲地摇了摇尾巴,这都不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