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明明是笑着说的，石洪永却莫名感觉不舒服，炎炎夏日里，后颈冒出一股子凉气，像有什么阴风刮过似的。

石洪永皮笑肉不笑地掀了一下嘴角，“巧。”

他迈着步子开始往前走，等两人距离逐渐拉近了，稍微调转方向，想离白卿远一点再越过他。

两人距离一米的时候，他听见白卿说话了，“以后还是别找程哥麻烦了吧。”

语气还算温和的，和往常的白卿一样。

提到安程，被自己喜欢的女生当面拒绝的羞耻又爬上石洪永心头，他经过白卿时没有停下脚步，气氛的怪异和心底的情绪，促使他语气不善，“他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白卿折过身子，走在石洪永身后，“一个小组呢，怎么会不见面呢。”

石洪永有些不爽，“你不去厕所，跟着我做什么？”

白卿笑道：“顺路。”

他们都是金融专业的，宿舍也在同一栋楼。

石洪永拿着包开始往宿舍走，白卿的好脾气让他更加肆无忌惮，“你白天不是还给安程说话来着，现在跟我走在一起是干嘛？”

白卿抬头看了眼树梢，眼底划过一丝黑暗，“我说了，顺路。”

石洪永憋着一肚子气，无论走快走慢，白卿都在跟侧后方，他心里没底，又很烦躁，“安程有什么好的，你们各个都喜欢他。”

“程哥他，”白卿顿了一下，像是在想什么措辞，这让石洪永的脚步慢下来，他听想听一听白卿对于安程的评价，虽然大概率不是什么他喜欢的话。

白卿笑了一声，停住脚步站在一片树荫里，“好像处处都你比好来着。”

石洪永回头，脸色已经很是难看，然后他听见白卿继续说：“据我所知，田同学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所以她不喜欢你只是单纯看不上，好像跟程哥没有关系。”

即使是说这种话，白卿的脸上都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像是无意间说出来了伤人的话。

但是石洪永怎么可能相信，他气得几步走到白卿跟前，要去抓他的领子，被白卿躲了过去，紧接着膝盖一疼，他摔倒在地上，身后人踩着他的肩膀，反扣住了他的右手。

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力气，没有了半点用武之地，动一下都能疼得叫出来。

“你……”石洪永梗着脖子要骂，“这里是学校，打架会受到处分的！”

白卿点头，“好像是你先动的手。”

石洪永顿了一下，嘴硬，“可现在是你压着我！”

挑衅不成反被压着打，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白卿很轻地笑了一下。

“这里是监控盲区。”

石洪永挣了一下没挣动，不说话了。

他没想到的是，下一秒白卿就松开他，然后拉着他的手把他扶起来。

“今天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白卿真诚地说着，还弓腰帮石洪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但是，你之前也确实不尊重程哥，所以你也跟他道个歉？”

石洪永条件反射地要拒绝，白卿又说了，“不然我可能还是会跟着你。”

石洪永：……

他刚才感到一阵阴风吹过。

石洪永皱皱眉头，刚刚的交手时候，他很清晰地感受到，白卿虽然看起来没有他这个东北人壮实，但是身手好力气大，他确实打不过，万一什么时候又在没有监控的时候被阴一下……

反正田青青都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安程也是她不要了的，这么一想，总算是勉强说服自己。

石洪永不爽地抱怨，“不就是道个歉吗，真是个疯子。”

他干脆当着白卿的面，给安程发了个消息：

【对不起，这段时间是我的错，以后我们相安无事。】

收到短信的安程：……？

什么情况。

石洪永把手机递到白卿面前，“这样行了吧。”

白卿笑着点头，“那我们的小组作业，合作愉快。”

石洪永半点不想逗留，什么话也没说，加快脚步走了。

他仗着人高马大横行惯了，好久没吃过闷亏，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

这次，白卿没有继续跟上去，他在树底下面站了一会，一动不动，像是在想什么。

过了半分钟，白卿抬起手臂枕至脑后，用掌心捂着自己后颈，慢悠悠往前走。

他在反思。

石洪永说得没错，自己刚刚是有点像疯子。

好像从上次对陈贺动手开始，就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他有些尝到强势的甜头。之前都活得太压抑了，这种冲破式的快感，让人上瘾。

但是又想要维持现在还算活泼好相处的性子，这形成了一个有些矛盾的自己。

至于为什么像要维持这种表性格，白卿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想了一下。

大概是因为会更讨喜一点吧。

*’

回到寝室的安程，看着那条短信沉思，他感觉石洪永的性子，不像是那种自己反思就会痛定思痛，然后来道歉的人。

“007，能查到石洪永想要干什么吗？”

安程有点怀疑，这是石洪永这小子在憋坏呢，虽然他不是很害怕，他看石洪永跟看小屁孩似的。

小猫翻白眼，“我只能用数据说话，人家心里的想法，我怎么能知道？”

安程：“用数据推论不行吗？”

小猫耐着性子找了一会，还真发现一点不一样的。

“白卿和石洪永好像一起走了一段路，监控有拍到，但是出了图书馆后没多久，他们进入一片监控盲区，又过了好一会，他们在不同的时间，出现在不同的监控区域。”

安程理了一下，“你是说，白卿在和他一起接触的时间里，用语言感动了石洪永？”

虽然这个猜测不太聪明，但好像是唯一的方向。

小猫点头。

安程：……

他觉得这个猜测有些侮辱智商，但和007一样，没有其他的方向可以延伸。

好在石洪永只是安程生活中的一个非常小的插曲，一天时间转瞬即逝，安程和王启蒙迎来了紧张刺激的校园电竞选手选拔赛环节。

下午两点，游戏社在学校外面的网吧集合，来了有三十几个人，包了网吧的一块区域。

主持比赛的有三个社团老人，其中一个就是之前百团大战的哥们，名叫林奥，看着普普通通，实际上是联盟宗师级大佬。

他负责介绍这次的赛制，“这次分为小组赛和个人赛，小组赛根据大家的位置分好组别，每组三轮比赛机会。比赛过程会录频，输赢并不最终决定人选，最终结果根据大家综合表现来定，所以请尽量选择拿手的英雄。”

安程和王启蒙分到一组，一个打野一个上路，是老搭档了。

在等待开始的时候，林奥走过来确认出场英雄，打量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另外一位哥们没来啊？”

王启蒙点头，“他今天很忙，就不参加了。”

白卿确实很忙，一早上去林欢欢那里上课，上完课直接转道林正泉的武术馆，没有一刻能闲下来的。

林奥点头，“行，你们加油。”

联盟的一场游戏很花时间，打完一场，还会休息一段时间观摩他人是怎么打的。

等到最后一组小组对决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半了。

游戏开始前五分钟，一个人走到这片区域，目光在四周扫了一眼，最后搬了个凳子坐在安程旁边。

安程瞥了他一眼，有点头痛。

季寻用手撑着脸，“怎么样，安学弟，考虑好了吗？”

安程，“这里是游戏社的活动。”

公然挖人不太好吧。

季寻点头，“我知道啊，游戏社社长是我前前男友，我过来看看他是知道的。”

安程：……

“啊，对了，我跟路迟分手了。”

安程偏头看了他一眼，季寻笑道：“别误会，不是因为你们的事情，上次只是我为了分手找的借口。”

“我谈恋爱是为了灵感，而不是出于对某个人的喜欢，灵感会给予我的音乐很大的启发，就像上次你和白卿的合奏，我就很喜欢，有种隐晦的默契。”

安程看着电脑屏幕，下颚的线条僵硬，语气冷漠，“我不感兴趣。”

无论是季寻的感情史，还是他的音乐梦。

季寻无奈地叹气，“我是真心想让你们进入音乐社，我觉得我们能组成一支很不错的乐队。”

安程不语。

两分钟后，安程说：“游戏开始了。”

言下之意，闭嘴。

季寻很知趣，他沉默下来没有说话，周围走过认识的人，也是微笑着打一个招呼。

有人看看他又看看安程，投来暧昧的眼神，季寻摇摇头，比了个口型，“朋友。”

随着比赛双方的发育，比赛逐渐进入白热化阶段，一眼不和就是一波团战，打得有来有回。

安程平时就很沉默，打游戏的时候就更安静了，耳麦里面不断有话音传来，但是他都没有回应，跟一批独狼似的，可是团战又能配合地很好。

季寻看看屏幕又看看安程，不知道这种游戏有什么好玩的，没有价值创造，更没有艺术。

他百无聊赖地站起来，去前台买了两瓶水，一瓶给安程，一瓶给王启蒙。

白卿走进网吧，一眼看见坐着的安程，走进了又看见安程旁边的季寻。

两人没有挨得很近，白卿看在眼里，还是抿了一下唇。

看到游戏还在继续，白卿没有去打扰安程，搬了张椅子坐在不远处，可以看见安程和王启蒙的电脑屏幕，是顺风局。

一个不慎，安程的屏幕黑了下来，好在这波最后的团战已经结束了，他不用等到复活，就可以轻松获得最后的胜利。

安程摘下了耳机。

季寻找准时机，打起精神，“比赛赢了？”

安程将那瓶水放在季寻跟前，婉拒他的好意。

季寻又追问道：“你还有什么诉求可以告诉我，我都会尽量满足。”

安程看着他，认真道：“你这样，我会逆反。”

王启蒙终于攻下敌方水晶，摘下耳机看到安程旁边还坐着一个人，靠在程哥的桌面上，神色挽求。

连着打了几个小时游戏，他有些懵，不自觉就把大脑里面的话说了出来，“季社长，你是也喜欢程哥吗？”

王启蒙都习惯了，好多男生女生给程哥白哥送东西的，他都不知道拒绝了多少次，他以为季寻是在向程哥表白。

话一出口，感觉自己这样很不礼貌，急忙掌嘴，“对不起对不起，我在说什么，对不起对不起季社长。”

季寻被逗笑了，“没事。”

“而且像你程哥这样的相貌身材，在我们圈子里面确实是天菜，很多人第一次见面都会有好感。”

看见安程脸上的神色更冰冷了，季寻愣了一下，开玩笑地对着安程问道：“你恐同？”

“不，”安程的话音冷冷的，“但我会远离对我有意思的同性恋。”

他尊重这个群体，但是造成他这种习惯的原因有很多，更多的是后天因素。

季寻突然噎了一下，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安程身后的方向。

那里坐着一名身型高挑的少年，双腿很长但是克制地收拢着，微微弓着腰，视线都落在那一方小小的手机屏幕上，似乎什么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