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刹那，白卿像是没能听懂安程的话，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拉进水里，无孔不入的水屏蔽了他的五官，让他整个人都轻轻地窒息了一下，有一把小锤，很轻很轻地在他心口敲。

当窒息褪去，他的意识再次变得清明，胸口的声音却更加明显。

白卿蹲下来，一手捂着心口，脑袋也垂着。

心脏要炸了。

安程看见白卿突然蹲下，皱眉走到他身边，“哭了？”

白卿垂着地脑袋晃了晃，一脸热气，不敢抬头。

“没哭。”

“那就是还不开心？”

安程叹了一口气，好难。

他退到篮球场边上，随便找了一块地坐下，还把膝盖抱住了。

无他，这个姿势坐得稳一点。

白卿缓过劲，抬头站起身，发现安程已经坐下了。

他向着安程的方向走过去，“程哥你累了吗，也不早了回宿舍吧。”

安程单手举起，对着白卿的方向做了一个“停”的动作。

“你自己玩吧，我累了，不管你，你自己玩。”安程乱七八糟地说话。

他其实挺烦的。

仗着每个世界匹配到的身体都是海一般的酒量，他在酒桌上霸气惯了，现在突然喝了一杯就晕乎乎的，ooc的警报还响个不停。

没看到他现在脸色很臭，完全符合酷哥设定吗。

嗯……丢面，不爽。

还得照顾白卿的情绪，陪他打球哄了半个小时了还没好。

心好累。

于是他对着站在球场中心白卿说到：“自己玩。”

话是这么说，还是神色不耐烦，几乎是霸气地下命令，“去三分线站着。”

白卿后退两步，乖乖站好了，看向安程的眼睛亮晶晶的，“嗯，好了。”

安程皱眉，“看我干嘛，我脸上有球框？”

白卿把脸摆正。

安程点头，“好了，投篮。”

白卿把球举起来，也许是安程在旁边看着，他有些紧张，没投进。

不用安程说，白卿主动把球捡回来，回到原地站着。

安程开始指导，“右手高一点……抓球这么紧怕我跟你抢吗？”

“怎么，还不投？等着我抓着你手臂投？”

小猫崩溃抓耳朵：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宿主快清醒一点！

白卿把球投了出去，这次进了。

安程被007吵得脑仁疼，不想继续待下去了，要回去睡觉。

于是他向着白卿招手，“好了，回去吧。”

白卿抱着球走到安程跟前，安程伸手示意白卿把他拉起来，可是白卿没有拉他，而是顺势蹲在安程的面前。

篮球隔在两人中间。

白卿打量着安程的脸，没有发红也没有流汗，依旧是冷白皮白得发亮，可是从程哥微微皱起来的眉头和目光的些许涣散，能看出来程哥喝醉了。

这和白卿猜的一样，平时的程哥不是这个样子，他一直都是冷静果敢，但是自持矜贵。

偏偏是这样，还藏着一副软心肠，勾人得可怕。

白卿望着安程的眼睛，语气很轻，“程哥，你为什么会对我好？”

趁着这个时候，他想问一下。

安程皱了一下眉头，本来伸出的手慢慢向下，然后落在白卿的脑袋上，不留情面地揉了揉，像揉狗头似的。

“因为……难养吧。”

安程在心底叹气。

一个没看好就会被别人欺负了去，一不小心就会心情不好闷闷不乐。

这些可都跟自己的重生和一个亿息息相关！

白卿的心里防线一击即溃，即使没有完全明白“难养”的含义，还是被这句话的语气冲击得眼眶一红。

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混杂在一块，轰趴馆、喝酒、篮球、难养，纷纷扰扰的，但是逐渐散开的时候，又出现一句很清晰的话。

不走了。

他想。

反正也没走多远，一直在距离很近的地方徘徊，一旦远了就惴惴不安。

额前的头发被安程揉得晃来晃去，遮住了他的视线，连程哥的脸都看不清楚。

他抬手，把安程的手抓住，从脑袋上拿下来。

安程不爽，挑眉，“不能碰？”

白卿的手心还贴在安程的手背上，他留意着安程的神情问：“程哥，我抓着你，你讨厌吗？”

安程：“讨厌什么？”

没有感觉到程哥的抗拒，白卿笑了下，“没事。”

他站起身把安程拉起来，本来想就这样回去了，可是安程突然站起来导致脑袋充血，踉跄了一瞬，被白卿拦腰扶了一下。

淡淡的酒气萦绕在两人身边，混合着还没完全散去的沐浴露的味道，让白卿脑袋懵了一瞬。

他克制地抓着安程腰边的衣服，情不自禁地问道：“程哥，这样呢，你会讨厌吗？”

安程感觉自己确实醉了，连着两次没听懂白卿在问什么。

冷着脸发问：“一天都在想什么？”

难怪这么容易不开心。

白卿对上安程的视线，脸上唰地红了一块，偏过头，低声道:“不讨厌就够了。”

“没什么。程哥，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安程一言不发，等到了宿舍门口，突然停住脚步。

“想明白没？”

安程的意思是：既然求之不得，那就赶紧忘了，好好学习，好好保研。

白卿不知道安程在问什么，但是很快点头。

“嗯，明白了。”

只要程哥还在白卿能去到的地方，白卿就依旧会喜欢。

既然注定放不下，那总要试试。

*

周天早上。

一杯就醉的安程从床上悠悠转醒，感觉心情还算不错。

他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半。

刚刚好，再洗漱一下就可以出门去游乐园了。

他翻了个身坐起来，发现旁边的床上已经没有人了，下意识往床下探头看过去，刚好对上白卿的视线。

白卿弯着眉眼，活力四射地和安程打招呼，“程哥睡醒了？早上好。”

安程冷着脸，“嗯，早上好。”

安程把脑袋缩了回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感觉一晚上过去，白卿的不开心好像消失了，那个大金毛又回来了。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程开始努力回忆。

他去轰趴馆找白卿，以一杯酒的代价把人带出来，然后他的记忆就开始模糊，勉强记得他把白卿带到篮球场，然后仗着不知道多少年的篮球经验，压着白卿打了好一会……

这种剧情发展的话，白卿应该更不开心。

安程求助：“007，什么情况？”

小猫：“什么什么情况？”

“白卿变化这么大，你没发现？”

“发现了啊，可我怎么知道是为什么？”

它跟宿主一体，除了数据之外，其他的所见所闻跟安程一模一样，安程知道多少，他就知道多少。

别提昨晚上安程一杯醉之后，两只眼睛就跟诺基亚摄像头一样。

小猫都不想说！

至于篮球场的监控里面，一切都很正常，打篮球然后回宿舍。

安程：……

算了，也没什么好问的，反正是好事。

那游乐园还去吗，安程拍了拍脑门。

安程整理好思绪下床，简单收拾好站在桌边等着手机充电。

王启蒙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下来，经过安程去柜子里面找衣服的时候问了一句，“程哥，我们去哪啊今天。”

程哥和白哥不一样，白哥会跟他商量着去哪里玩，程哥就是一匹孤狼。

安城说：“游乐园。”

王启蒙点头，“好。”

他揉了下眼睛，翻翻衣柜，“那我得找一件青春靓丽一点的衣服吧。”

三人出门后，先去吃过了个饭，才打车往游乐园的地方去。

路上有些堵，开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到。

下车的时候，白卿看着手机，又看看安程，欲言又止。

安程转头看他，“要说什么？”

白卿把手机递到安程面前，“这是别人刚发不久的游乐园视频。”

安程看了两眼，具体内容是：

有人玩过山车的时候经受不住刺激吐了，从大回旋开始，到大回旋结束，好一个天女散花。

王启蒙在一边看见，有些沉默。

他不想去了，但这是程哥提的地方。

安程：……

安程前进的脚步一顿，也有点不是很想去。

于是他环视一周，终于扫见在五十米开外的一个店铺的大字招牌上，看见自己还算感兴趣的活动。

“去那个。”

白卿和王启蒙向那个方向看去，看见几个大字：

真人CS。

三人进门，招待的人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叔，据他自己介绍，有过当兵的经历。

退伍后感觉真人CS很有趣，所以开了这家店，因为设备都很好，所以生意也还不错，算是团建的好去处。

他热心地问安程这边有多少人，打算预约几号。

安程：……

白卿主动接过话头，“我们三个人，能跟别人组车队吗？”

老板点头，“没问题啊，来玩的散户也很多，最近一场是12vs12，刚好缺三人，你们要不要加入？”

等进入内部场地，休息区零零散散地坐着两拨人，分别是蓝队和红队，都穿着很帅气的装备服挎着逼真的机械，只在内搭的颜色上有所区分。

他们应该也是散户，等了好一会了，看到有新人来，两眼发光。

老板拿出一套蓝色，两套红色，递给白卿，“你们也看到了，蓝队11人，红队10人，你们只能分开加入两个队伍了。”

老板应该是个东北人，语气豪迈，“都是男的，别这么扭捏，没必要一定绑在一块。”

比起去刚刚经历过天女散花的游乐园，安程毅然决然地选了真人cs。

他接过那套蓝色的，“行。”

老板想拍安程的肩膀，但是又觉得小伙冷冰冰的应该不喜欢别人碰触，于是口头赞美，“真汉子。”

“这衣服比较难穿，你们互相穿一下。”

安程往身后扫了一眼，还没开口，白卿已经自动接了过去。

白卿将衣服抖开，“程哥，你转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