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回答地很快：“叔叔，我和程哥是一样的。”

如果程哥注定是直男，这辈子都不会喜欢自己的话，那活了十八年才喜欢这么一次的白卿，大概率也很难再喜欢别人。

这样的话，在安叔叔眼里，和直男应该没什么区别吧。

但如果，有一天程哥能喜欢男生，那是他的幸运，他想和程哥一起去承担一些东西。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不算撒谎。

安父在生意场上久了，听完别人说话，会下意识点头，以表达他在听和认可。

点头的同时，心里也松了一下。

一样，都跟女生谈过恋爱，那就没事。

这个念头只是闪过一瞬，他正打算再细揪一下，白卿又说话了。

白皙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和不好意思，“叔叔，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刚开始不敢接触，后来追了好久，可是感觉总是维持在朋友的阶段，叔叔有这方面的经验能传授一下吗？”

安父对这种年轻的大学生不设防备，听着白卿的话，一下就想到自己追李希的时候，思路被带走。

他罕见地笑了下，“我当年，追你李阿姨的时候，可追了三年。”

白卿配合地睁大了眼睛，“三年？”

“嗯，”安父往椅背上靠了靠，“她当年喜欢酷哥风的，玩赛车乐队那种，不喜欢我这种严肃闷葫芦。”

“这点，小程随他妈。”

白卿笑了下，“那后来李阿姨是怎么对安叔叔心动的？”

安父说：“这个问你李阿姨，我知道的，就是得有恒心。”

语气里面竟然隐隐有一丝傲气，比谈了大生意更骄傲。

李希下来打算做早餐。

她平日不做的，但是这不是要过年了吗，工作自由就给自己休了个假，刚好小白也在这边，想着表现热情些留个好印象。

还在楼梯上，就听见安父说的话，她笑道：“小白我告诉你哈，我喜欢老安那天，是他下雨来接我，结果到我跟前了，被路过的汽车突然溅了一身水，看着可怜巴巴的还强撑着笑呢，我就突然瞧上这股子傻劲。”

安父震惊，“不是因为我的恒心吗？”

白卿在一边憋笑得厉害，“无论是因为什么，叔叔阿姨现在都很幸福。”

李希走到白卿身前，探了下额头，“还热着呢，回去再睡一会吧，晚点我喊你们吃早饭。”

转头又对安父说：“你也真是的，大早上找小白说什么？”

白卿没有拒绝李希的好意，“谢谢李阿姨和安叔叔。”

回到房间门口，白卿轻轻打开门，一阵游戏声突然传了出来。

白卿惊讶地推开门，一向很能睡的安程已经醒了，正靠着床打游戏。

白卿走到床边，想爬上去又莫名觉得不好意思，安程偏了下头，“上来再睡会。”

于是白卿在床上坐下，将自己挪进被子里，还是暖的。

可是他睡不着，干脆也靠着床头，看安程打游戏。

程哥这次没玩打野了，他去玩了个中路，好像是匹配模式，用打野的意识玩基础中路英雄，钓敌方的打野跟钓鱼似的，钓一次对方就死一次。

几次过后，敌方打野打字：不对劲，有妖气。

白卿没忍住，笑了一声。

程哥玩游戏的方法和乐趣，真的跟他表面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再次将对方打野击杀，安程站在塔下回城。

安程微微偏头，“那老东西问你什么了？”

安程今早清醒纯属意外，他本来的瞬姿不太好，在学校还能被一米五小床束缚，回家后就不一样了。

他一个大咧地转身，手脚都转过去了，突然意识到白卿还在床上。

一睁眼，发现床上空空的，就清醒了。

一楼的话音不大，但隐隐能听见有人说话，结合安父的性子，不难猜是他。

白卿顿了一瞬没说话，眼神下落停在游戏页面上，安程已经重新操作着英雄往外走。

白卿说：“安叔叔问程哥的性取向……”

“我说程哥是直男，”藏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弯曲、收紧，语气却放得很平静，“对吗？”

安程本来想说“是”，话到嘴边，齐勒的声音突然又在脑海里面回荡，给他整得不自信了。

安程没说话，房间陷入沉默。

白卿等了好一会，没等到回音，他慢慢地把身子埋回被子里。

瞳孔放大，在安程看不见的地方，逐渐从一片空白中染上些欣喜。

至少没有直接承认了。

白卿反复烧了三天，才彻底降温。

这段时间他们没有出门，就在社区里面逛逛。

安父忙于生意，李希刚好也乐得清闲，出门去找自己的朋友，所以安程和白卿带着一个小学生弟弟，很自在。

因为安程不怎么说话，三人大多时间就凑在一块玩游戏，或者看看书和视频。

此外，安期和白卿的关系飞速发展，最开始是因为安期很喜欢听白卿讲哥哥在学校的事情，从上数学课回答难题的英姿，到参加比赛获得游戏竞赛的名次，他都听得很认真。

后来是觉得白哥哥这个人很亲近，又是哥哥的好朋友，要打好关系，所以也主动地分享自己的事情。

他喜欢物理，所以会看一些物理方面的视频。

他说：“白哥哥，原子是由质子和中子组成的，然后质子和中子又是由更小的粒子夸克组成的，最小的夸克，顶夸克。”

“很多人都知道电子很小，但是有一种东西，比电子还要小一百万倍，你知道是什么吗？”

白卿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中微子。”

他能知道不奇怪，但是安期还这么小。

“你想当物理学家吗？”白卿问。

安期点头，“对！”

在房间另一侧，敲着键盘的手指猛地停住，安期之前从来没有跟他分享过他的梦想。

可安期怎么会喜欢物理，他没有接触的途径。

安琪喜欢……

安程拧了眉头，巧合吗？

他不打算再问007，因为他知道只会得出巧合的答案。

游戏结束，安程站起身，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

“走吧，出去吃饭。”

白卿退烧了，总算是可以带他去吃本地汤锅了。

安期从小椅子上跳起来，“好耶！”

他哼哧哼哧地给自己穿外套，还带上一顶帽子，把自己裹得厚厚实实的。

羽绒服的拉链卡住了，拉不上去，跑到安程面前委屈，“哥，帮帮我。”

安程心头都软了，蹲下身给他拉好，目光落在安琪可爱的脸上，不近人情地说了句：“好小一只。”

安期也不生气，双手拖着腮，“可不可爱？”

白卿在旁边看着，一边套上外套一边发笑，从自己的行李箱拿了把雨伞放进包里，今天可能会下雪。

安程开车，去了一家商场。

这家是最近新开的，人流量很多很热闹，很多以前本市看不见的店铺这里都有。

安程带人来这里，也是想着吃完还能逛逛，虽然两个大男生加个小男孩，大概率也不喜欢逛商场，但是没事，好歹有个电玩城在里面。

走进早就选好的汤锅店，热情的服务员上来招待，“请问有几位？”

白卿，“三位。”

服务员领着人往里走，“刚好，就剩下最后一个中桌了。”

白卿仰头看着这家店铺的环境，偏中式的装修，也许是要过年了，很多红色喜庆的装饰，服务员也穿着红色的中式长袄。

很热闹，望眼过去，每个座位都坐满了。

安程将带着包装的碗碟拆开，在三个杯子里面都倒了茶，这是他吃饭的习惯。

白卿接过茶杯，“谢谢程哥。”

安期也把被子捧在手心里面，他在跟白卿介绍：“白哥哥，这家店只有我们这里有，别处都是吃不到的。”

白卿点头，“好，等上菜了我好好尝尝。”

汤锅很快被端上来，浓厚的黄色汤底翻滚着，红色辣油只剩下丝丝踪迹，香味随着冒出来的热气，很快传开。

安程把肉都放进去，“不是很辣。”

这是在跟白卿解释。

肉片只需要烫一下就能吃，安程示意白卿，“先尝尝。”

白卿蘸了料水入口，片刻后点头，“好酸，但是很好吃。”

虽然还是有点辣，但是酸辣混合在一块，是一种别有风味的冲击，会让人很有食欲。

安程说：“这一片区的人，很能吃辣也很能吃酸。”

话说着，安程又给白卿倒了一杯茶。

吃完饭，时间还早，安程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带着人去电玩城转转。

本市确实没什么好玩的，网上推荐的为数不多的打卡点还是一座山，总不能让白卿大病初愈去爬山。

经过一处门面，安期的脚步突然就不动了，眼巴巴地望着里面。

白卿停下来，“怎么了？”

安期小手一指，“我想玩那个。”

安程向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家滑冰场，也不是不行。

安程看向白卿。

白卿点头，“去看看吧。”

安期高兴地一边拉一个，往里面走。

走到前台，服务员看着三个人，十分熟练地介绍：“成人票80，儿童票60，怕摔倒可以租一个塑料小狗扶着，就不会摔了。”

安程付了三张票和一个小狗的钱。

其实安程和安期都是会玩的，安程是因为之前的任务有涉及，安期是因为家里有让他学过，租小狗是为了以防万一。

等进了场地，安期在冰上如履平地还转了一圈，安程在冰场入口等白卿进来。

白卿一进来，就抓住了安程的手臂，艰难前行。

这个时候他才坦白道：“程哥，其实我不会。”

安程：“……”

他猜到白卿为什么不提前说，一旦说了他就不会带着安期进来了。

安程招呼安期先去玩，自己带着白卿往中心走，因为边缘的冰反而会不平整。

还不忘推着前面的小狗，让白卿可以扶着。

在布满了人冰场上，突然出现两个身高优越，相貌出众的男生，实在亮眼。

隐隐会有视线往这边飘过来。

安程没在意，他暂时充当着教练的角色。

“你的平衡感很好，所以掌握动作就能滑了。”

能玩海上冲浪的，溜冰都是小意思，只是需要一个习惯的过程。

安程讲解清楚动作，就让白卿推着小狗往前滑。

安程在身后看着，看白卿一身黑色冲锋衣，推着这么可爱的塑料小狗，竟然也不觉得突兀，动作上面偶尔显露出来的陌生和僵硬，很好地弥补了少年这身穿搭带来的锐气。

嗯，莫名可爱。

白卿上手很快，才二十分钟就已经有点溜冰的意思了，安程就把小狗暂且放在一边，抓着白卿的手腕领着他滑。

碰到冰面不平的地方，白卿差点往后摔，安程拉了一把。

白卿喘了口气，“谢谢程哥。”

学东西比海上冲浪还累。

刚稳下来没多久，迎面突然冲过来一个人，瞧模样是滑飘了没稳住，眼看就要碰在一块摔倒。

安程揽住白卿的肩膀往身边一带，白卿没反应过来，双手下意识环绕过安程，几乎是将人揽在怀里，抓着人的衣服将自己稳住。

两人险而又险地避了过去，而冲过来的人摔在冰面上，吃痛地叫出声。

紧张和刺激过去，白卿心跳却没有慢下来，他主动放开安程，往后站在冰面上。

安程看他的动作，“会了？”

还是后退这种动作。

白卿也震惊于自己居然没摔到，他微微垂头躲过安程的视线，“嗯。”

在心跳降下来之前，他需要独处一下，不然会露馅。

“程哥，我自己试试吧，你陪陪小期吧。”

安程没多想，把小狗推给白卿，转头去找安期。

安期正玩得欢呢，他和自己哥哥不一样，跟谁都能说得上话，现在正在一堆孩子里面秀技术。

安程没去打扰他，在一旁的冰面上站了会，看着安期高高兴兴的样子。

一种说不清楚的怪异感又在心头浮现。

身后传来女孩子的声音，“你好，小哥哥，能帮我们拍一张照片吗？”

安程转身，是两位女生，似乎是想让他帮着拍一张合照。

安程点头，接过手机按照她们的要求拍了几张，让她们可以挑选。

将手机退还，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那个，能加一个微信吗？”

安程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白卿的声音。

“程哥，程哥！快救救我！”

安程看过去，白卿确实是会滑了，而且不知道怎么做到的，速度很快。

但是安程还没教过他刹车，一时又没办法通过语言传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卿飞快朝这边过来。

安程想着，等人过来将人拦住就好了，他力气大。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消失了，因为白卿直直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碎发扫过安程的脸，肢体接触时只感受一道风声，紧接着就是相拥的触感，像是一阵暖风撞进来，然后变成了有温度的人。

少年的话音近在咫尺，像是透过耳骨直接传进来，能敲到更深的地方。

含笑的话音带着些歉意，“程哥又救我一次。”

发丝间有着还没完全消散的洗发水的香气，清爽干净，安程莫名奇妙地想，和我的一样。

安程甚至忘了刹车，他被白卿带来的冲击力裹带着一起，开始飞速后退。

幸好身后没有人，两人一起撞在围栏上。

白卿在说什么安程都听不清了，因为他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四肢都像充血了一般变热变烫。

齐勒的话再次如同魔音贯耳响彻脑海……

安程闭眼，开始劝诫：

心脏老哥，你别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