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梁喑心血上涌,抬手抵唇咳了两声。
司机听得胆战心惊,生怕他们吵起来,连忙打圆场强行岔开话题:“小少爷,梁总还病着。”
沈栖偏头去看梁喑,果真发现他脸色极其苍白,双眼满是病态的红血丝,看起来比昨天晚上还要严重,不由得蹙了蹙眉。
“哦。”
?
哦?
梁喑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就这样?
“沈栖,我是你丈夫,我病了你就哦一声,你能心疼心疼我吗?”梁喑嗓音沙哑,再次捡起书不轻不重地斥了句,“谁惯的你。”
司机险些一脚刹车踩下去,战战兢兢在心里想:梁总,您自己惯的。
他从后视镜里默默瞥了一眼,沈栖和他第一次见时有微妙的不同,那时候披着梁喑的西装站在廊下小心翼翼像个惊弓之鸟,现在不高兴了摸起书就敢砸梁喑。
眼睛虽红,可骂起人那眼底全是娇横。
沈栖脑子里乱哄哄的,信息量太大,他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思考。
方程式被打乱,生物代码坍塌紊乱,心里无形的屏幕频频报错,提示音不断扰乱他的思路。
如果说上次梁喑在车里那句“我没办法对自己喜欢的人保持绝对的冷静”是猝不及防的冲击,那这次的“别逼我把戒指给你套上”就是在他坍缩的心口上又加了一块砝码。
梁喑和别人都不一样,他喜欢人也喜欢的霸道强悍,一次次巩固自己这辈子只能在他身边,不许和其他男人有过分接触,不许喜欢别人的规则。
沈栖心乱如麻,他完全打乱了自己的步骤。
他计划中是要离婚的,为了沈家牺牲几年还清他们,毕业后跟着老师继续研究深造、无论是出国还是留在国内,他都有自己的规划。
他有科研要做、有皮影要雕,还有工作室要养,师父、师侄、老师、林延……在他清晰整洁的规划表里已经填满了人。
从十一岁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每一步都在按部就班地走,走得很安稳。
突然闯入了一个梁喑,他不知道该往哪儿安放。
他就像一场暴风雨,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刻将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淋了一遍。
沈栖不知道该拿梁喑怎么办,好像把他放在哪个位置都不合适。
“好好,是我不讲道理,但你不能剥夺我亲自己先生的权利对不对?”梁喑看他闷头委屈,心里那点儿窒闷怎么也消下去了,伸手把人揽到怀里,“我下次亲你之前问问你,你不允许就不亲,够不够?”
“我不信您。”
梁喑看着他洇红的眼,异色瞳孔像水洗过一样澄澈干净,心微微动了一下,心道不是他不守诺言,实在是他没那个道行做到清心寡欲。
他能忍住不把人带到床上去,结婚这么久只是亲两次已经是足够苛刻禁欲了。
“我给你个安全开关,不喜欢的时候按下去,我确保他有用。”梁喑在心里再次叹气,抬手在他脖子上揉了揉,“不说话我就收回了?”
“什么开关?”沈栖茫然。
梁喑说:“你想一个词,如果不喜欢我亲你碰你或是任何时候希望我停手,你就把这个词告诉我,但最好不是不行、不要之类很普遍的拒绝词语,这样我没法保证你是不好意思还是受不住,还是真不要。”
沈栖想了很久,“Codon,可以吗?”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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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要不要叫小师叔来啊?”
“小师叔学业好像很忙,现在叫他来会不会不方便?而且他平时已经操心工作室很多了,师祖刚刚说不许让他知道。”
“可是不让他知道怎么解决啊?那天他那个叔叔好像很有钱很厉害,不然我们问问小师叔的意思?万一他能帮上忙呢?”
“如果师祖知道了肯定生气,而且现在也不是钱的问题,小师叔这些年已经给了咱们很多钱了,还是别打扰他了。”
“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死在你门前!”女人满面风霜头发微白,穿着略显旧的厚外套,神情激动地狠狠甩开王昊的手,“你别拦着我!”
“李仁芾,你害了我儿子!你把他人生都毁了!”
李仁芾手里攥着烟袋一声不吭,像一尊褪了色的泥塑像任由着女人劈头盖脸痛骂,只有干瘦的下颌肌肉隐隐可见抽动。
“他本来有大好的前途,就因为跟你学这个皮影戏他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已经三十多岁了,到现在都没有着落,你想让他跟你一样吗!”
女人言辞尖锐,在场的人几欲上去劝,都被李仁芾狠狠瞪了回去。
“妈……”
“你别叫我妈!要不是这次下元节会我还不知道你还在这里学皮影戏,你不是告诉我你重新找工作了吗?你找的就是这个工作?”
王昊深深低头,对于这个单亲将他养大的母亲充满愧疚。
他大学毕业顺利考上了稳定的编制,本该按部就班地娶妻生子奉养母亲,但有一次活动中接触到了皮影戏,当场就被吸引了。
那时候他工作压力非常大,冲动之下辞职找到了李仁芾学皮影,发现自己是真喜欢这一行,他知道很难、没有出路,但他依然想做那个湮灭路上的殉道者。
沈栖说过一句话,他说:传承路上的一粒微尘,总有一天也能聚沙成塔,再微弱的萤烛之光,也能照亮一点点的前行之路。
母亲完全不理解他的选择,勒令他即刻改行,王昊思前想后最终还是留了下来,没办法和她撒了谎,却没想到这次下元节会暴露了。
王昊说:“妈,我真的喜欢这一行。”
“喜欢能当饭吃吗?你做这个,到时候拿什么成家?你已经三十几岁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玩够!”
“李仁芾,我儿子的大好人生全被你毁了!如果你再强留他,我就……”女人四下看看,指着墙壁说:“我就死在这儿!我看看你背着人命还怎么继续害人!”
“不是,您怎么说话呢?师兄想留在这儿是他的选择,又不是师祖强逼他。”
“就是,阿姨您先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
“哎这么多年了,也没人听这些阴腔怪调的皮影戏了,不知道他还坚持什么,上次他那个徒孙叫什么,刘青的,走之前也吵了一架。”
“李老头老婆孩子也是因为这个走的,他……哎……”
“妈,我们现在上电视了,还上过热搜,已经在慢慢进步往好的地方走了,一定能有出路,我不想现在就放弃。”
王昊急切地看向母亲,低声劝她:“您先进屋,进去我再跟您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他能给你发工资吗?他能给你交保险给你找老婆吗?你打算打一辈子光棍吗?我养你这么大你要让我连死都闭不上眼吗?”
“你学这些有什么用?儿子,妈妈求求你,你醒醒吧。”
“妈,你别逼我行不行,我……”
“好了,别说了!”李仁芾沉声开口,在人群的围审视与议论下,毫无触动地看向王昊:“你收拾一下,跟你母亲离开吧。”
“师祖!”
李仁芾说:“你天分不高,就算留在这儿也没有前途,回去吧。”
王昊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李仁芾:“师祖?”
李仁芾望着他的脸,冷声说:“皮影戏不缺你一个,你能传承什么?凭你的天分你能帮得了我什么?回去找个工作安心上班,别让你母亲操心了。”
“我不走,师祖你前几天才说过我现在雕得很好,以后等你老了还要把工作室留给我,让我继续挑起这份儿责任,你是骗我的,骗我的是吧?”
李仁芾心如刀割,转过身深吸了口气,说:“你走吧。”
“师祖!”
“走!”
李仁芾说完转身进了院子,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来,灰蒙蒙的天沉得像是要压下来,枝头黄叶干枯摇摇欲坠,像一片未经雕刻的皮影,即将落幕。
深冬的风卷落枯叶。
李仁芾看着落地的叶片,用力攥紧了烟杆,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心脏一阵阵抽紧。
难道这个时代,真的容不下小小一个皮影戏了吗。
-
梁喑一早离开医院,护士来挂水没找到人,问了半天才知道他私自出院去上班了,气得脑袋都要冒烟,憋着劲儿等着教育他。
一量体温,比昨晚还要高出一度,护士当场急了,“你真不要命了!这都几度了,你想挑战人类能发烧的极限吗?你知不知道再这么下去你有可能会死!”
沈栖接过体温计一看,也抽了口气。
梁喑抽走体温计,冲他笑笑安抚:“不要紧。”
“还不要紧?当自己是钢铁侠啊,生了病不挂水还回去上班,你们老板是周扒皮还是杨乃武,还要不要脸了,资本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都没人性。”
沈栖默默看了一眼资本家本人,没敢吭声。
护士仰头挂药水,嘴里喋喋不休斥责,“你知道肺炎加重会有什么症状吗?呼吸困难持续高热,严重的甚至会口唇发绀休克昏迷,还有可能颅内压增高形成脑水肿,家属也不知道劝劝。”
沈栖毫不怀疑按照以梁喑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式的挂水,会变得越来越严重。
护士扎针时看到梁喑手上的婚戒,顿时拧眉:“还是已婚,也不给太太考虑,身体要是垮了太太怎么办?”
梁喑快被护士的唾沫星子淹死,头疼道:“我太太……”侧眸看了眼沈栖,看他瞬间挺直了脊背,微微勾了下唇角,又说:“一会过来,您给我留点面子。”
护士贴完胶布,叹气摇头走了。
“梁太太,能麻烦你给我倒杯水么?”梁喑抬手拿过手机给红蕊拨电话,沈栖回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他说“嗯,把胜达的资料也带过来,顺便送沈栖回家。”
梁喑抬眸看他,接过水杯没喝又跟红蕊说:“明天会议照常,推迟做什么?你这话说得像我要死了,机票也不用改,开完会直接去机场,胜达的收购只能赢不能输,我不亲自去谁替我去?”
沈栖微微蹙起眉头,他一边挂水还要一边加班?明天还要出差?
“我不走。”
“不走?你打算再让我抱着睡一夜?”梁喑喝了口润润嗓子,微微叹气说:“沈栖,你留在这儿怕我碰,又不要回家,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沈栖余光一瞥,说:“我睡沙发。”
梁喑一口口把水喝完,喉结一上一下滚动,沈栖莫名也跟着咽了下唾沫,半晌后才听他说:“我让你睡沙发,你觉得这可行吗?我死不了,回家去住。”
“我不要。”
“嗯?”梁喑放低声音,沉默片刻,说:“你不怕我半夜把你抱上床来偷偷亲你?别把我想得太君子,在你身上我从未想过做君子,别磨我。”
沈栖微微咬了下口腔里的嫩肉,他不怀疑,梁喑会干得出这样的事,可……他现在已经烧得快到极限,一个不小心就会对身体器官和大脑造成伤害。
他需要住院。
他虽不喜欢梁喑可他不想让梁喑受伤也不希望他因为过度操劳出现意外,活着很好,他想要梁喑活着,健康的活着。
“又怕我,还要留下来照顾我,你这样折磨的是我。”梁喑靠在病床上,感觉到微凉的药水从血管输进去,心口的燥烈滞闷也稍微降下一些。
沈栖并不像以前那么怕他,在车上气急了摸书砸他,他连躲都没躲,甚至还给了他一个“安全开关”。
他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和梁喑相处,怎么承受消化他霸道强悍的喜欢,是该回应还是该拒绝,面对位置的黑洞与悬崖是该跳还是该逃。
“过来。”
沈栖正胡思乱想,下意识跟着他的话到了病床边,手腕立即被握住了,滚烫到灼人的体温像一根烧红的火钳,烫着他的皮肤。
拇指恰好压在脉搏处,沈栖本能地抽了下手,但在挣开的一瞬间又停下来,由着那只滚烫的手捻住他指尖,带来无法忽视的掌握。
“把头低下来。”
沈栖指尖微蜷,隔了好一会才低下头靠近他,脖子一热,梁喑的拇指已经压在了他颈侧的血管上,让他下意识颤了下。
“你看,我只是碰一下手和脖子你就无法接受,你怎么跟我睡一张床。”
梁喑收回手,略显沙哑的嗓子带了一点无奈的笑,“听话,回家去住,否则我没办法好好休息。”
沈栖想,你根本不会休息,没有人看着你,你肯定不会睡。
梁喑抬手在他鼻尖上蹭了下,拭去一层几不可察的薄汗。
两人离得很近,沈栖很清晰地看到梁喑眼底的倦怠疲惫,仿佛短促地卸下了一秒心防,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无所不能。
“沈栖,我不是好人,我做不到你睡在我怀里还能坐怀不乱。”梁喑嗓音很低,很哑,似真似假地吓唬他:“你留在这里我不能保证……”
沈栖瞳孔微微缩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听他的话回家,但他实在是不放心。
梁喑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来思考,拇指甚至压在了唇上逼他做选择。
沈栖舌根甚至开始分泌发酸的水液,很轻地喘了口气说:“您给过我一个安全开关。”
梁喑指尖一顿。
沈栖用微微颤动的异瞳盯着他,像只颤颤巍巍的,与将他捕获的猛兽打商量的小兔子,“您确保它有用,我说了就要住手,您不能言而无信。”
“好,留下吧。”梁喑叹了口气。
红蕊送了几乎半人高的文件来,知道沈栖不回去了又顺便带了两人的晚餐,大概有急事,话没说两句就匆匆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
沈栖有点紧张,他虽然经常生病但却不知道怎么照顾人。
梁喑从文件里抬头,瞥着坐在沙发里的小朋友一眼,心内莞尔,故意咳了两声皱眉。
“您怎么样?”沈栖立即起身过来。
梁喑忍着笑,又补了几声咳嗽,“咳得胸口疼,闷得慌。”
沈栖小时候得过肺炎,很清楚除了咳得肺不舒服之外还会胸闷气短呼吸困难,下意识伸手在他胸口轻抚,“这样好一点吗?”
梁喑呼吸一窒。
他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沈栖能给他揉胸口,柔润纤细的指尖泛粉,引人勾缠。
沈栖见他迟迟不回答,也有点着急,低头再一看自己的手正按在他胸口,掌下就是坚硬滚烫的胸肌,烫着一般迅速收回手。
“我、我……我出去一下。”
梁喑一把攥住沈栖的手,眼神温柔,“坐这儿,陪我一会。”
沈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不敢看他只好仰头看药水,一秒一秒,盘算着还有多久能够滴干净。
他数了半天,脖子酸了才低头,发觉梁喑竟然睡着了。
手上还捏着文件,冷白的手背上扎着吊针,越发显得青筋明晰,再往上就是疤痕狰狞的小臂。
嗡……
梁喑睫毛微微动了动,沈栖几乎跳起来抓过手机按下了接听,顿了顿,放轻脚步出了病房门,才把手机放耳朵边。
“我听说你把楚家的小公子打了?你跟小辈儿动手?楚文原找到我跟前,说你差点一脚把楚家的根都踹断了,你现在无法无天了?”
沈栖没听出他的声音,但猜测应该是梁家人,于是轻声提醒:“您好,梁先生睡着了。”
那头足足停了十秒钟,梁正则才重新找回声音,“这才几点钟他就睡着了?只要不想接的电话就用这一套糊弄人,几十年了我还不清楚他,把电话给他。”
沈栖微微蹙眉,对他这个语气莫名有些不舒服,“他真的睡着了,您找他有急事吗?方便的话能告诉我吗,我等他醒了转告他。”
“你是谁?”
沈栖微微抿唇,往病房里看了眼:“我……我是梁先生的先生。”
对方没回答。
沈栖以为他没听懂,同性婚姻虽然通过了法案但并不是主流情感,他只好又说:“梁先生是我丈夫,您如果方便,可以告诉我,不方便的话,我可以等他醒了让他给您回过去。”
“沈栖?”
梁正则也没听出沈栖的声音,上次家宴他和沈栖并无直接接触,梁喑也没许他接触的意思。
梁正则却一直想见见沈栖,这个婚约他是半点儿不同意,两个人无论是从年龄身份性格还是家世上都完全不匹配。
沈栖嫁给他不会有半点幸福,他不能让梁喑害了一个无辜的小孩。
梁正则在心里酝酿片刻,说:“我是梁喑父亲。”
沈栖险些没拿稳手机,磕绊了下说:“您、您好。”
“他对你怎么样?有没有欺负你?”
沈栖微抿了下唇角,“梁先生对我很好,没有欺负我。”
“他什么脾气我比你清楚,他能不欺负你?他从小就霸道乖戾,性子又暴虐,梁家他同辈的小一辈儿的没有一个敢在他跟前造次,他根本不知道怎么爱一个人,他为了夺权,连你的人生都不管不顾。”
梁正则嗓音很闷,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沈栖指尖微顿,靠在医院走廊墙上低声问他:“梁先生小时候就很凶吗?”
“他七岁那年,因为两句口角就把维生打掉了两颗门牙,腿骨粉碎性骨折,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才带回家,他一点都没有遗传到他妈妈的善良温柔。”
“如果他妈妈还在,一定很难过。”梁正则长长的叹了口气,大概是想到了亡妻,语气变得很温柔:“他的脑子里只有钱权利益,不懂什么叫爱,我没教好他,愧对他妈妈。”
沈栖听了一会,反问他:“您不问问梁先生为什么这么早睡吗?”
梁正则被他没头没脑的反问问愣了一瞬,随即轻嗤:“问?他不喜欢接电话的时候就这样,表面看着谁也没有他懂礼数,其实行事完全看心情,连老爷子都照样糊弄,他真要是听我的,就不会娶你,你们根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沈栖听他字里行间全是对梁喑性子和行事的指责,以及对他们不相配的点评。
他微微咽了咽唾沫,看着人来人往的走廊,低声说:“梁先生病了。”
梁正则笑意一顿,似乎不信。
沈栖嗓音很轻,却很清晰:“梁先生对我很好,他虽然为了夺权娶我但没有真正欺负过我,他是非分明心中有尺,梁先生是好人。”
梁正则一下笑了,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继而语气凝重地劝他:“好人?你认识他几天?沈栖,我劝你不要太单纯,你玩不过梁喑,我说这些是为你好,孩子,他不适合你。”
沈栖微微攥紧手机,本能地不太喜欢梁正则这样的说法,像是一把把刀往梁喑身上落。
有一瞬间,他觉得梁喑像一座没人能懂的荒岛,孤寂地停留在深海中央的夜色中,连明月都不照在他身上。
他皱起眉,声音不自觉冷了几分。
“梁家那么多人,那么大的家业他一个人扛着,您想过他也是普通人,也会累会生病吗?”
“梁维生赔掉的26亿是很多人几十辈子也赚不到的数字,梁先生没有一句怨言地帮他处理掉,他和林裕安有所勾结,梁先生也未重罚。”
“他是梁家的家主,做什么都是为了保护梁家人,他是手段激烈,但那么多人倚仗着他活却没有人能给他分担,他病了还在看文件,明天还要出差,您是他的父亲,您不关心他吗?”
“我不知道梁先生以前什么样,但是我认识的他,比您说的要温柔。”
沈栖一口气说完,才发觉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尖锐也很强势,面对长辈似乎有些不妥。
“……抱歉,我只是……”
梁正则完全没想到沈栖能这么护着梁喑,清凌凌的冷嗓有条有理,轻却有力,一字一句,说得他哑口无言。
梁正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干巴巴道:“替我问候梁喑,让他注意身体,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沈栖挂了电话,捏着手机在门口很轻地舒了口气。
虽然梁喑爱欺负他,还不顾他的意愿说亲就亲。
虽然他老是用自己认为好的方式对待他,像养猫一样养他,对他的喜欢也像是强烈的占有欲和保护欲,吃起醋就掐他下巴。
但梁喑不是坏人。
沈栖从墙壁上直起身,一抬头看到给梁喑扎针的护士正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下意识挺直了身子。
“您、有事吗?”
护士憋了半天,指指病房又指指沈栖,“你是梁先生的……?”
沈栖猜她是听见自己打电话了,思虑片刻,“能请您暂时别说出去吗?我们目前还不打算公开。”
“嗨,放心吧,姐嘴严实着呢。”护士爽朗一笑,随即又担忧道:“不过你可得劝劝你先生保重身体啊,我看你们年龄差距也不小,要是他糟践坏身子苦的不还是你么,对吧?”
沈栖:“嗯,我会劝他的。”
护士冲他眨眨眼,笑眯眯走了。
沈栖有些疑惑她笑什么,慢了半拍才回过味来,什么叫他糟践坏身子苦的是他?
……他还嗯了。
沈栖绝望地咬了咬牙,回病房。
梁喑已经醒了,靠在病床上看文件,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去哪儿了?”
沈栖捏着手机,不太想让他知道自己和梁正则的通话内容,但通话记录瞒不过人,思来想去只好说,“嗯……你电话响了。”
“怎么没叫我。”梁喑半坐起身,朝他招招手,“来。”
沈栖走到他跟前,轻声说:“我想让您多休息一会,父亲打电话来关心您身体,让您多休息,不要太操劳。”
父亲?梁喑怔了一瞬。
“我父亲?”
梁喑一下笑出来,梁正则不会管他休不休息,最好早点死了这世界上才少了一个祸害,但面上不显,笑了笑,“没事,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