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江逸!!”
一个响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并且伴随着急骤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好吵!我呻吟一声,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半刻,懒洋洋地翻了一个身,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隔开外面恼人的噪音,继续睡他个昏天黑地。
可惜……
“哐!”
几秒钟后,房门被粗鲁地一脚踢开。总算运气不错,摇摇欲坠地晃荡了几下,还能勉强挂在门框上。
我就知道!
“雷鸣,这个月我卧室的修缮费用你全包了。”我缩在被子里闷闷地说。
“啧!小气!不就是踹了你几下门?”
“几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至少是一天两遍吧?才不过半个月,我的门已经修过三次了!”
“这能怪我吗?谁叫你天天睡到日上三杆还不起床?都没见过比你更懒的人!睡猪啊你!”
“你应该叫我大人!”
“还大人呢!有天天赖在床上的大人吗?”雷鸣一把掀开我身上的被子,远远地丢到床角里,“快起床吧你!我都带着弟兄们操练过两遍,连早饭都吃完了,就等你点名训话呢!”
“天天训,还能有什么好说的?你替我点名不就得了?”我无可奈何地打个呵欠,抓起衣服慢吞吞地往身上套。“易天,你也真是的,定的什么破规矩啊。”
“又不能怪我?”跟着雷鸣一起进房,却一直静静地站在门口没有出声的易天温文的一笑,“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新官上任的那三把火烧得太精彩了一点。”
我的声音一下子小了几分。“我只是……”
“你只是为了整顿纪律,需要临阵立威?还是为了改变形象,取信于民?”易天笑吟吟地接口。“那也不能虎头蛇尾啊。如果你能够坚持住前几天那种威毅严明的统帅形象,而且始终不偷懒不松懈,我敢担保,这支城卫一定能成为天下最厉害的军队。”
还用你说?我翻个白眼。我带出来的军队本来就是天下最好的,一支精锐无匹的鹰军纵横千里、所向披靡,就连你们北燕威名最盛的飞将军卫毅不是也照样输在了我的手里?
可是……那毕竟是带兵打仗好不好?现在我所统率的只是几千守城的士卒和一营捕快,没必要把他们操练成那样吧?再说……
“什么都要我亲自做,还要你们来干什么?”
雷鸣是城卫统领,易天是巡戍副使,这两个人一文一武,正是我最最接近的直属下级。有了这么能干的两位下属,照说我应该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把事情都交给他们两个就好啦。
“什么都推给我们做,还要你来干什么?”雷鸣被我气得一跳三丈高,一把揪住我的领口就往门外拽,“走走走!还不快去尽你的本分!”
“对啊。上行下效,理所当然。如果你再这么会偷懒,我可不敢保证我们两个会有什么表现了哦。”易天的笑容还是那么温和无害,可笑容背后的威胁意味却比雷鸣的暴跳怒吼有效得多了。
“好吧好吧,就去就去。”我叹了口气,认命地跟着他们往外走,心里已经快要连肠子都悔断了。是谁说上司应该温和亲切、平易近人,尽量跟下属打成一片的?真是惨痛的教训啊!
唉,说起来,这还是我自己挑的下属呢。后悔,实在是说不出的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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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大晴天。
风清云淡,日暖花香,正是个宜于春眠的好天气,而我却不得不从舒服的床上爬起身,跟着雷鸣和易天在城中进行每日一趟的例行巡视。
宽阔的街道上秩序井然,热情叫卖的商贩和悠闲自在的行人各安其位,没有人打架生事也没看到谁偷鸡摸狗,更没有人还敢在光天化日下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看起来我们这半个月的辛苦还算是颇有成效。
顺顺当当地一个圈子兜下来,太阳还没有照到头顶。
“没事了?”我懒洋洋地打了哈欠,“没事的话,咱们该回营办公了。”
“是你想回营睡觉才对吧?”雷鸣很不给面子地一言戳穿。
“……我看上去真有那么懒散吗?”我无力地问道。
雷鸣和易天齐齐笑出了声。“那还用问!”
“……”我无可奈何地瞪他们一眼,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正笑得开心,不远处的街角突然传来一阵争执喝骂声,听上去好象闹得很凶的样子。
我皱了皱眉,与易天对望一眼。
“过去看看?”
不等我的话说完,性急的雷鸣已经一个起落掠了出去。
发生的事情一目了然。一名公子哥儿喝醉了酒,色心大发地当街调戏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一身青衣,发挽双鬟,从妆束打扮上一看便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鬟。生得倒是娇俏玲珑,相貌可人,手里还提着一个著名绣庄‘藕丝阁’的精致盒子,大约是刚刚选了几件绣品出来,就给这公子哥儿缠住了。
小姑娘并不是一个人出门的,有几名装束相同的青衣汉子散在她四周,把她护在圈子中心。谁知那骄纵的少爷仗着自己人多势众,硬是下令让手下的家丁动手强抢,两起人自然打了个不亦乐乎。
“太过分了!他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一看明白是怎么回事,雷鸣顿时勃然大怒,挽挽袖子就想冲上去。
“等等!”我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还等什么?你没看见这帮人仗势凌人,还以多欺少?”
“可是对方并没有吃亏啊。”
确实,那几名青衣汉子虽然在人数上居于劣势,功夫却比那十几个家丁强得多,尽管以寡敌众,场面上却一直占着上风,看起来还用不着我们出去打抱不平。
“仗势欺人,聚众斗殴,这可是违反律令的,你怎么又不管了?”
“谁说不管?”我笑了笑,“可是另一方好象来头不小,先让他受点教训也不错。”
雷鸣的性子太急,又有点粗心,没发现就在他们打斗的不远处,有一顶装饰朴素的青罗软轿停在街边,轿旁也站着几名青衣大汉,衣服装束与场中的几人一模一样。这一行人的行动并不招摇,只是远远地避在一边看着他们打斗,如果不留心的话,很容易忽视他们的存在。但从那些青衣大汉的举止气度来看,轿中人肯定有点来头,不象是寻常的富贵之辈。
这公子哥儿惹上他们,多半是要倒霉了。
果然,那几名青衣汉子越打越勇,手下干脆利落,把一群外强中干的家丁们打了个落花流水。对于站在一边跳脚叫骂的罪魁祸首更是毫不客气,不等他知机地脚底抹油,揪过来就是一顿痛打,打得他哭爹喊娘,狼狈之极。倒是有个机灵的家丁见势不妙,趁乱悄悄溜走了。
“啧,真的用不着咱们管啊!那还站着干什么?不如回去睡觉算了。”
雷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机会动手,兴致大减,也懒得再看眼前的热闹,掉头就想离开。
“等等,先别急着走。”
我叫住雷鸣,拉着他和易天向后退了几步,站到了一个货摊后面。
“易天,今天这件事,你看他们的情形……”
我远远地打量着街心的打斗,沉吟地道。
“嗯,好象是有点……”
易天也皱眉思索着,向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我的看法。
“传令调人吧。”
既然易天也有同感,那就说明不是我太过多疑,而是确实事有蹊跷。
“也好,有备无患。”易天赞同地点点头,转头对雷鸣道,“雷鸣,马上调两队城卫过来。”
“还有,让他们别直接赶到这里,行动隐蔽一点,等在一条街外随时待命就可以了。”我想了想,接口补充道。
“这是怎么回事?”雷鸣奇怪地睁大了眼。“不就是几个人当街打架吗,用得着……”
“快去!回来再跟你详细解释。”
我推一把雷鸣,催着他立刻去了,才又转过头来看向易天。他跟我交换一个眼色,很有默契地没多说什么,只是密切地关注那两起人马的动静。
从场中的情形来看,那几名青衣大汉占足了上风。几个人七手八脚地一顿乱揍,已经打得那公子哥儿躺在地上起不来了。他们却仍然不肯停手,对着地上的几人拳脚齐下,不依不饶,场面倒是热闹得很。不过他们的出手虽狠,力道上倒还留着分寸,不然几拳下去,那家伙的小命早就没了。
正打得热闹,远处的街头一阵混乱,匆忙杂乱的呼喝声中,一队京城禁军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这队禁军队形不整,衣甲不齐,手上的兵器更是七零八落,跑得倒是速度不慢,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场中,一声呼喝,就把那几名青衣大汉围了起来。
看到为首的那个人,我不禁轻轻‘噫’了一声,再度与易天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韩雄。刚刚上任的禁军统领。骠骑将军韩青的叔父,北燕王宠妃韩淑妃的亲弟弟。
果然是势焰熏天的皇亲国戚。
韩雄一脸惶急地冲到场心,把躺在地上呻吟哀叫的公子哥儿抱在怀里,颤声道:“俊儿,俊儿,你没事吧。”
韩俊给打得鼻青脸肿,满口是血,牙齿也不知掉了几颗,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只是指着那几名青衣大汉不住哼哼,眼光中流露出仇恨之色。
“爹知道了,你放心。”韩雄阴沉着脸色站起身,挥手招呼几名士兵将韩俊抬到一边,瞪着那几名青衣大汉,恶狠狠地咬牙道:“好大的狗胆,竟敢把俊儿打成这样。给我上!一个都不许放过!”
那队禁军听到他命令,立刻不敢怠慢地冲了上去。
那几名青衣大汉给大队禁军包围在中心,脸上倒还沉得住气,没有半分慌乱之色,只是一步一步地缓缓后退,渐渐跟街边的轿子会合到了一处。见到对方一拥而上,其中为首的一人突然大喝道:
“我们是保护公主的内廷侍卫,谁敢动手?不怕公主降罪么?”
那群禁军给他一喝,都是一怔,不觉迟疑地停住了脚。
韩雄也听得愣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但马上便恢复了高涨的气焰,冷笑道:
“内廷侍卫又怎样?跟着公主就了不起了?老子才不把你们放在眼里!不用怕,有事自然有我顶着,你们只管给我狠狠地揍!”
京城禁军与内廷侍卫的关系一向不睦,因为互相看不起对方,平时就常常斗殴生事,纷争不断。双方人马碰到一起,没事还生出许多事来,更何况这次是统领的儿子被人痛打,他们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人多势大,场面占优,又有了统领这一句话,自然更加胆粗气壮,轰的一声便围上去狠打。
他们这一闹,街上的百姓哪还敢停留?机灵的看到禁军一来便远远躲开,剩下的就算反应再慢,这时也早就跑了个一干二净。
大街上顿时空空荡荡,成了这两队人马对峙的战场。
“咱们该出去了吧?”
看见他们越闹越大,易天在我耳边轻轻说。
“还不是时候。”我双手抱胸,远远地看着那两起人马混战成一团,淡淡地道,“等人齐了咱们再露面。”
“是吗?哦……”
易天先是一愕,接着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的神色,笑了笑,不说话了。
那些青衣大汉武功虽不错,但是全加在一起还不到十个人,以一对多,寡不敌众,没多大工夫便落了下风。好几个人身上连连挂彩,混乱之中,连那顶轿子都被划破了。
“五城巡戍营的人在哪里?光天化日之下,京城禁军聚众伤人,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那领头的侍卫一边左支右绌地狼狈抵挡,一边扯足了嗓门高声大叫。
却只换来那群禁军的阵阵哄笑和讥嘲喝骂。
“你看,人家早把咱们算进去了。就等着五城巡戍营出头跑这个龙套呢。”
我不动声色地听着内廷侍卫的大声求救,闲闲地对易天笑道。
“那你是打定主意作壁上观了?”
“倒也不是。这群人闹得这么厉害,咱们如果不闻不问,说起来要算咱们失职。但他们的算盘打得太好,想把咱们当傻子利用,却也没有那么便宜。”
我对北燕的派系斗争没什么兴趣。他们爱怎么明争暗斗是他们的事,可是把算盘打到我头上来,未免是打错主意了。
那些内廷侍卫大叫了半天,我只当什么也没听见。雷鸣调来的城卫没得到我的命令,也不敢擅自出头干预。眼看着他们给围攻得狼狈万分,就要支持不住了,那名侍卫首领突然一声尖啸,街前屋后人影连闪,从四下里冒出大批青衣侍卫,人数比禁军还多出了少许,而且个个身手矫捷,神情冷肃,一言不发便加入了战团。
这样一来,优劣形势登立逆转。京城禁军的功夫本就比内廷侍卫略逊一筹,仗着人多势众还能应付,这下连人数都居于劣势,哪里还能占得了便宜?立刻现出明显的颓势。
照这样子打下去,用不了多久那些禁军就要给打得溃不成军了。
看看形势再无变化,我向远远站着等我下令的雷鸣打个手势,示意他立刻带队过来。然后拍拍易天的肩膀,与他一起从从容容地缓步走到场边,扬声叫道:“住手!”
这一声‘住手’叫的并不如何响亮,声音却充满冷峻威严,便有如两粒冰弹般,清清楚楚地送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场中的众人闻声一震,都暂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向着我和易天望了过来。
“你是谁?”为首的内廷侍卫看了我两眼,冷冷地问。
“五城巡戍使——江逸!”
率队赶来的雷鸣远远地大笑着代我回答。
与之相应的是衣甲鲜明、军容整肃的两队城卫,队形整齐地迅速赶到,以极高的效率列阵排开,将所有的人都包围在中心。
听到雷鸣的回答,双方的众人都是脸色一变,挤得满满的一条大街突然安静得鸦雀无声,连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韩雄和那为首的内廷侍卫更是神色大变,眼中均流露出惊慌之色。
我淡淡一笑,对他们的反应并不意外,抬眼缓缓地扫视全场,目光所及之处,每一个人都无一例外地垂下了眼,悄悄地将手中的兵刃放了下来。
自从擂台一战过后,江逸这个名字在北燕转眼间变得家喻户晓,声誉之高,传播之广,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但真正能令我威慑众人、镇压全场的却不是我战胜强敌的光辉战果,而是这半个月来,我身为五城巡戍使所做出的无数业绩。
时至今日,五城巡戍使这五个字所代表的,已经不再是卑微软弱的风尘俗吏,虚有其表的空头花瓶,而是不徇私情、不畏权贵的严明律法,没有人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忽和漠视!
即便是骄横放纵的皇亲国戚如韩雄,面对我淡定中隐含威严的冷冷目光,亦不敢多话地缩了缩头,老老实实地退到了一边。
我收回目光,向着雷鸣打了个手势。雷鸣心领神会地连声下令,指挥着手下的城卫变换队形,分头行动,将打斗的双方分隔在两边,一一下掉他们的兵刃,并且紧密包围了起来。动作迅速得甚至让人来不及细想,更遑论做出及时的反应。
全场的局面很快便处于城卫的完全控制之下。
大概很少有人能想到,一向骄横自大的内廷侍卫和京城禁军也会有在城卫手中乖乖听命的时候。
“……啊!江大人,你来得正好!韩雄胆大包天,竟敢率众袭击公主,这是罪在不赦的叛逆大罪!江大人赶快把他们拿下吧。”
那侍卫首领愣了半晌,突然回过神来,指着韩雄大声叫道。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袭击公主了?这纯粹是诬告!”
韩雄气得脸色通红,隔着城卫对住那人大声叫骂,一副恨不得把他吃下去的样子。
“你还想抵赖?青天白日,众目睽睽,谁都看见你带着大队禁军围上来动手,连公主的轿子都划破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什么……什么公主的轿子?”
韩雄的脸色一白,声音立刻低了八度。
我摆摆手,止住两人不休的争论,转向仍停在街边未动的轿子,躬身行礼。
“江逸来迟,让公主受惊了。公主的御轿已经损毁,可否请公主暂时移驾,让江逸安排车轿送公主回宫?”
轿中迟迟无人应声。过了良久,轿帘才被轻轻掀起,一位淡妆素服、轻纱垂脸的窈窕女子缓缓走了出来。那女子虽然被一重薄薄的轻纱遮住了面容,看不清她的五官面目,但是举止沉稳、气度雍容,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便带着一股清华高贵的尊贵气质,一望而知不是寻常人物。就算是从未见过公主的人,也断不会怀疑她的身份。
“安……安阳公主……”
一见到轿中出来的人,韩雄顿时两腿发软,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倒,脸上再没有半分血色。
北燕王生有三子四女,安阳公主在几位公主中排行居长,是最受北燕疼爱看重的一个。听说这位安阳公主聪明绝顶,才貌双全,智慧学识不下于饱学宿儒,并且难得的见识过人,精通方略,是位难得的治世之才,就连北燕王也时常在军国大事上征询她的意见。
我曾经听人半开玩笑似的说过,如果安阳公主不是生为女儿身,以她的见识才干和受宠的程度,这储君的位子也许就非她莫属了。
安阳公主所适的驸马是出身名门、武将世家的车骑将军卫坚。卫坚与卫毅两兄弟少年成名,英武有为,在北燕军中并称双杰,是新一代将领中最为出色的后起之秀,倒也称得上是一位乘龙快婿。只可惜红颜薄命,新婚未几,卫坚便因病英年早逝。安阳公主从此长年素服寡居,誓不再嫁。
安阳公主冰清玉洁、端严自守,无论在军中还是朝中均极受敬重。虽然在寡居之后便独守深宫,不问外务,更从不弄权生事,却一向无人敢对她有半点不敬。
韩雄一知道自己冒犯了安阳公主,就算他再骄横狂妄,也知道这一下是大大的不妙了。
“怎么样?”那名侍卫首领冷笑着斜睨了韩雄一眼,“现在知道老实认罪了?”
他又转过脸来看向我,声音理直气壮。
“江大人,我们是安阳公主的侍卫,韩大人仗势欺人,动手在先,我们是为了保护公主才和他们动手的。既非无故斗殴,又非聚众伤人,并没违反大燕的律例,兵刃该还给我们了吧?”
我淡淡扫他一眼。“经过情形到底怎样,还是等跟我回营查清楚了再说吧。”
他脸色一变,一脸不服地还想开口,我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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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车轿送安阳公主返宫之后,我带着仍处于城卫监视下的两队人马返回五城巡戍营。
还没有来得及坐稳,北燕王的旨意已经到了。
刚刚那一场混战闹得太大,牵连又广,牵涉到内廷侍卫、京城禁军和地位尊贵的皇亲国戚。事情说起来可大可小,但以下犯上、袭击公主的罪名却不容忽视,自然惊动了北燕王,下旨命我带着双方人等立即进宫,要亲自过问这件案子。
我只得又匆匆带着大队人马进宫复命。
对于事情的发展我并不觉得意外。这一场风波既然闹了出来,想必就不会无声无息地被压下去,必定要闹个天翻地覆才会罢休。
否则,有人不是白费了一番力气?
迈进王宫大门的时候我在心里轻轻冷笑。天下之事,肮脏黑暗莫过于政治。天下人心,冷酷无情莫过于宫廷。为了一点点无聊的权力和地位,这些见不得人的阴暗勾当无时或免。天天如此,年年如此,代代如此,来来去去却也不过是这些鬼花样。
局中人玩得乐此不疲,只是我这局外的看客,却已觉得有些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