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拓拔弘眼中精光一闪。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我淡淡地说。“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目标其实只有一个。”
……
拓拔弘侧头沉思片刻,缓缓道:“对付你的那个人,是二皇弟?”
我微微一笑。拓拔弘果然不笨,一点便明。
“还有东齐的安国侯。”
“他们两人果然联手了!“拓拔弘双眉一挑,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好一个萧代!想的好计策!一石二鸟,借刀杀人,这一步棋走得当真胆大之极。这么说,那天他们要对付的目标,其实是我和萧冉?”
我点头,不由对拓拔弘敏捷的心思颇觉意外。我只不过才说了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他便已经大致猜出了个中奥秘。反应之快,心机之深,思虑之密,不能不让人心生佩服。
拓拔弘的目光投向远处,眉峰微皱,出神地思索了一会儿,眉宇间渐渐放松下来。象是心里有数了,便不再理会眼下的乱局,扳过我的肩,仔细审视着我的脸色,道:
“这些天你都是怎么过的?把详细情形告诉我。”
“有什么可说的?”我耸耸肩,“大致情形你已经猜到了。剩下的都是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说出来怕不闷坏了你。”
不过是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却把拓拔弘的怒火挑了起来。他脸色顿时一沉,一把抓住我的肩头,手指象五根钢钳一般,深深陷入我肩头的肌肉。
“你究竟是有没有心的?”他饱含怒意的眼睛紧紧瞪着我,声音变得格外低沉,却蕴藏着暴风雨将临的危险味道。
“你知不知道,别人也会担心、会害怕、会因为焦虑而寝食难安,会因为你受伤心痛难过?你负伤从质子府冲出重围,一直奔到滦水岸边,身上的血也就流了一路,从城里一直滴到城外,让人都不敢相信你还能活着。找了这么多天,丝毫没有你的音讯,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最后,好不容易才看到你出现了,却是带着一身的伤,衰弱得连路都走不动。想问问你的情形,你居然说全都无关紧要,还说怕会闷坏了我!”
……
……
我瞪大了眼,张口结舌地望着拓拔弘,听着他狂风暴雨般的当头痛骂,生平第一次无言可答。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话,竟是从拓拔弘的嘴里说出来的?
一丝难以察觉的轻淡笑意渐渐自唇边浮起。
“你好象还很开心?”拓拔弘突然顿住语声,危险地眯起眼。
要不要提醒他一下呢?我思索片刻,最后还是很善良地决定给他一点面子。
“不敢不敢。”我赶快摇头,很有诚意地表现出一副低头悔过状,老老实实地道,“对不起,确实都是我的错。可是,我现在真的已经没事了。如果你想知道那些事,改天我一定讲给你听。至于现在,你不觉得有更重要的事情应该做吗?”
“哦,对!我立刻去传林太医。”拓拔弘起身就走。
“站住!”我气结。他是真的糊涂还是故意装傻?按平时表现,看来还是装傻的可能比较大。“我是说,应该商量一下如何对付拓拔明和萧代!”
“这些都是我的事情。”拓拔弘胸有成竹的断然回答。“你只管好好安心养伤,不必劳神考虑那么多。放心,你所受的一切,我一定十倍替你讨回来!”
我脸色倏然一冷,不悦地扬眉反驳。“自己的债自己讨。难道我自己没本事应付敌人,就只能靠你替我出头么?”
拓拔弘一愕,没料到我会有这样反应,先是有些恼怒,接着怒意渐渐平息,放下面子和声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是我把你牵扯进来的,又害得你因我受伤吃苦,自然应当尽量补偿。再说,你现在的身体……”
“第一,你已经把我扯了进来,这时再想甩开,未免有些太迟了。第二,我受伤就算是因为你,但更多是因为自己的原则,用不着你来补偿什么。第三,我的伤虽然还没好,头脑可还清楚得很,不必拿我当废人看待。”
我挑眉看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另外,我还要救我的朋友,萧冉。”
看见拓拔弘听到最后一句时脸色微沉,我又淡淡补上一句。
“如果你坚持不跟我合作,也成。反正我一样可以自己干自己的。”
“……”拓拔弘盯着我,眼中的神情不住变幻,由恼怒转为失望、由失望转为无奈,其中还夹杂着一丝隐隐的赞叹。
最后,他终于长叹一声,表示妥协。
我微笑。“同意了?那么我们来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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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靠在床头,眉头紧皱地细细翻阅手里的报告,问拓拔弘。
“没有。我的手下已搜得很仔细了,但就是找不到半点踪影。”
“滦水下游找过么?我把他抛进河里的时候是抛在一块木头上面。当时河上风平浪静,他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可能会随着河水漂出很远。”
“滦水的水流不算很急,一夜工夫漂不出多远的。但是……”拓拔弘站在床头的小桌前,对着一张地图反复研究。“下游那一带河面狭窄,两岸平缓。如果他醒着,随时都有可能上岸。”
“那你有没有派人在下游沿岸仔细找过?”
拓拔弘点头。“没找到。连周围的村落市镇都搜过了。虽然当时找的是你们两个人,但是如果他一个人出现,也一定逃不过我们的耳目。”
“是吗?可是他又能去了哪里……”我丢开手中的报告,有点疲倦地向后一靠,眉头皱得更紧。
那一晚我被迫将萧冉抛入河中,原也是无奈之下的应急之策。后来没过多久,我因为伤重不支昏迷,再醒来已身在石室之中,对后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聂正是否与祁烈交过手,他有没有马上去追杀萧冉,祁烈又是如何把我带回城里,这些事我全都不得而知,而祁烈也从来没对我说起过。
萧冉他现在是否平安?是一个人悄悄藏了起来,还是又落到了什么人手里?
“有没有监视过质子府,还有萧代的动静?”
“萧代的行动毫无异常。质子府里则是乱成一团。当时我便曾起过疑心,怀疑整件事都是萧代做的手脚,所以一直派人监视着他。但是听手下报来的消息,萧冉应该不在他手中。”
“这么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呢?一定是还有什么地方我没有想到……”我伸指轻轻揉按着眉心,喃喃自语地凝神思索,一边伸手到桌上去抓地图。
“别想了!”拓拔弘一把拍开我的手,三卷两卷地收起地图,道,“外面的天色都大亮了。你自从回来以后,还没有合过一下眼。放心,萧冉是你的朋友,可也是东齐未来的君主,他在我们心目中的分量并不比在你心中来得轻。我一定让禁军和骁骑营认真搜寻,不找到人决不收队。你先好好睡一觉再说。别忘了,今天还有大把事情要做呢。”
“哦,好吧!”
通宵未眠,又整整忙了一个晚上,我也当真是有些支持不住了。头昏脑涨,两眼酸涩,浑身上下更是隐隐作痛,没一个地方是好受的。不过,在接下来的计划中,并不需要我做什么,唱主角的人是拓拔弘,我只要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扮好我的角色就可以。
打了个呵欠,正要倒头睡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小晋呢?我要见他。”
我在质子府中那一场大闹,京城中想必早已经传遍了,免不了会传到小晋的耳朵里。这些天来我和萧冉不知所踪,他心里一定焦虑不安,急于知道我们的下落。我既然回来了,自然该尽早安抚他一下,也免得他老是放不下心。
“小晋?……现在不能让人知道你已经出现,正是要小心保密的时候,他又不在近前,你急着见他干什么?”
拓拔弘回答得很快,语气听来也很正常,但眼中的光芒却微微一闪,目光转动,有意无意间避开了我的眼。
“小晋怎么了?”我敏感地觉察到拓拔弘神色的细微异常,立时追问。
“没什么。”
我声音一冷。“拓拔弘,小晋如果有什么事,你最好是别瞒我。除非,你有把握瞒过我一辈子。”
“……”拓拔弘沉默了片刻,才勉强开口:“他不见了。”
“什么?”回想起小晋与拓拔弘之间暗藏的敌意,以及两人平日里剑拔弩张的对峙局面,我的脸色顿时一变,急急看向拓拔弘。
“是不是你……”
听到我的质问,拓拔弘的脸色也变了。却不是心虚的闪缩或是被揭穿的尴尬,而是在冤枉中带着三分恼怒,两分无奈,又夹着一分早有预料的坦然。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在你心目中,我就只会做这样的事?我看那小家伙不顺眼,懒得给他好脸色看是有的,又何至于趁你不在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他?你也未免把我看得太轻了!”
“那又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
“我怎么知道?这些天我忙得心焦力瘁,连休息的余暇都没有,哪有工夫去管府中的下人?你又没让我看着他!”
我瞟一眼拓拔弘,见他脸上在疲累中微带愠色,样子确实不象在说谎。而以他身为皇子的骄傲,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撒谎骗人。这样看来,小晋的失踪应该与他没什么关系。
可是小晋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又在北燕人生地疏,平日里几乎从不出王府半步,在这个时候又能够跑到哪里去?万一他不是自愿离开,而是不小心泄露了身份,为人所掳,或是又不听我的话,一个人跑去查探萧代……
我心中一急,气息一时不慎走岔,一口气噎在喉间,呛得伏在床头连连咳嗽。
“我就知道你会着急,才暂时不想告诉你。”拓拔弘叹了口气,脸上神色渐和,倒了杯茶递到我手里,道:“你别担心,他应该不会有事的。我知道你在乎这个孩子,一听人报告说他不见了,立刻就命人去查看过。据侍卫回报,他的离开应该是出于自主,没有留下任何挣扎打斗的痕迹。大概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偷偷跑出去玩几天,在外面玩够了,自然就会回来的。”
“是么?”我喝了两口茶,咳嗽渐渐平息了,才斜睨着拓拔弘道:“如果是这样,你又何必瞒着我?告诉我实话,小晋不见几天了?”
“……十来天吧。”拓拔弘迟疑了一下,想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被我质问的目光逼得紧了,才有些勉强地道:“他偷溜的日子,就是你大闹质子府的第二天。”
……原来如此。
我又喝了口茶,沉吟着点头不语,心里先是略略松了口气,接着又禁不住暗自担忧。
照这样看来,小晋应该是听到我和萧冉出事的消息,心里放心不下,偷跑出去寻找我们的下落。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孤身在外闯荡诚然不易,以小晋的聪明机变和武功身手,应付一般的变故绰绰有余,只要别运气太坏碰上萧代,应该不至于有太大风险。然而他既是为了我和萧冉而来,又怎么可能不去碰萧代?
唉,这个孩子,就是胆子太大,主意太多。小小年纪,却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想,不敢做的,也实在让人没办法放心。
忧虑挂念之余,也只有自己安慰自己,小晋的胆识和才智不仅远远超出同龄侪辈,即便与大人相较也毫不逊色。这样一块难得的良材美质,只要假以时日,多受磨炼,异日必定能成大器。只要不出大事,就让他在外面吃点苦,多受点历练,也未必是什么坏事吧。
只要,只要他不出大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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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声轧轧,在平整坚硬的青石板路上平稳地前行。
马车周围是一队京城禁军的矫健铁骑。清脆的蹄声包围着马车,不急不徐,整齐有致,虽然我躺在车中看不到,但是不难想象,军容也一定严整得很。
看来我不在的这些天,雷鸣和易天很压得住阵脚,尽管受到了不少朝里朝外的无形攻击,又要辛苦奔波地四处搜寻我的下落,禁军的军心和纪律却丝毫未乱。
见微知著。单从这一点上看,他们已经堪为独挡一面的大将之材了。
我正在闭目细听外间的动静,一阵急骤的蹄声突然自远处传来。蹄声纷乱,密如骤雨,听来约有十数骑之众。骏马急驰如风,呼吸之间便到了车前,一声长嘶,倏然止步。
被来人当头一拦,行进中的队伍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
“车里的人,是大王钦命追捕的逃犯江逸么?”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在车外响起,语气冷冷的,声音并不特别响亮,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倨傲味道。
“回韩统领,是。”
哦,是他。听了车外禁军的回答,我心里立时恍然。这个人,想必就是骁骑营的统领韩鹏了。
“哎,哎,韩统领,您这是要干什么?”
杂沓的脚步声中传来禁军的惊呼。
“让开!我要上去找江逸说话!”
“不行,韩大人,我们奉命……”
“让开!”
……
简短的对话过程中,已经有杂乱的人声向着马车周围迅速聚集。偶尔夹杂着几声刀剑在鞘中摩擦的轻响。没有人说话。但气氛却明显地剑拔弩张起来。
北燕律令,严禁私斗,违者将依律处以重罚。寻常百姓尚且不可,更遑论纪律严明的正规军队了。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们的对峙必然十分引人注目。众目睽睽之下,想来谁也不敢贸然动手。对峙良久,韩鹏固然是坚持着一定要上车,那些禁军却也严守命令,死死地围在马车四周,说什么也不肯让开。
“韩统领,你怎么会在这儿?”
正闹得不可开交,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突然插入人丛。嘈杂的吵闹声立时一顿,接着渐渐趋于平息。
这个声音却是我极熟悉的。
是易天来了。
这下可该有硬脾气跟韩鹏杠上了。我的唇边浮起一丝笑意。易天既然已经来了,雷鸣难道还会远吗?
果然,雷鸣响亮的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
“韩大人,这几名禁军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居然惹得统领大人当街就要动手?咱们京城禁军跟骁骑营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如果要打架的话,却也从来没怕过谁。”
“哼!你们来得倒快!正好,让江逸下来,我有话要问他!”
“不知韩统领想问什么?”易天的声音依然不温不火,想来脸上也依然挂着一个斯文有礼的淡淡微笑。
可惜,易天的风度再好,遇上韩鹏这样的家伙,也消解不了对方的火气。
“我、要、问、他,到、底、把、东、齐、储、君、劫、到、了、哪、里?!”
韩鹏的声音充满愤恨,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字道。
果然是为了这个。韩鹏统领的骁骑营负责看守质子府,萧冉在骁骑营的看守之下被公然劫走,韩鹏自然脱不了责任。如果找不回人来,只怕少不了降级免职的处分。韩鹏与韩青韩雄同出一族,都是出身高贵的皇亲国戚,平日里借着名门世家的声威权势,大概是一帆风顺惯了的,哪里丢过这么大面子?更别提前程受损了。想也知道,韩鹏必定会急于挽回失误,力求把丢掉的萧冉找回来。
“不行!”雷鸣干脆利落地断然回答。“大王有命,一旦找到江统领,立刻带到宫里亲自审问,不得有误!”
“韩统领,其实你见到他也没用。”还不等韩鹏发火,易天语气平和地解释道:“据找到江统领的禁军回报,他一直受伤昏迷不醒,就算你见到他,也没办法问出什么来。”
“……真的?”停顿了片刻,韩鹏半信半疑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自然是真的。如果韩大人不相信,不妨跟我们一道进宫。”
“好!进宫便进宫。我倒要看看他能昏到什么时候!”
韩鹏冷冷哼了一声,让开路,竟真的紧跟在马车边上一起走了。
我微笑。也难怪韩鹏的脾气大,想来他心里此时必定窝火得很。
自从我带着萧冉失踪之后,北燕王下旨命骁骑营会同禁军在京城内外全力搜索。人是在骁骑营的手上丢的,韩鹏自然觉得面上无光,可带着手下在城里城外苦苦地搜索了十几天,一无所获,最后还是被一队运气好的禁军拔了头筹,在城外的碧云山下找到了昏迷不醒的我。
他自是不知道这非关运气,而是出于我与拓拔弘的精心安排。
为了做得不露破绽,拓拔弘甚至根本就没有出面,直到押送我的马车抵达宫门才假装闻迅匆匆赶到。
这个时候,我被禁军找到的消息已经传开,连拓拔明和拓拔圭都先他一步赶到宫里了。
我紧闭着眼,把呼吸放得低微而漫长,一动不动地静静躺着,任人把我从马车上搬下来,在手足上再加上一重精钢锁链,放在担架上抬进皇宫。
北燕王日常起居的乾德殿此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香。深宫寂寂,安静得几乎一无声息,只有几名太监和宫女守在门口不敢言笑地肃容而立。我们一行人到了殿外,报名请见,却被一名太监挡在了外面。
卧床多日的北燕王正在抱病召见一位重要人物,并且传下口谕,在此期间,所有太监宫女一概不用殿内伺候。其他任何人等,未受北燕王召唤皆不得入内。
即便是拓拔弘兄弟,也只能在殿前的白玉石阶下静静等候。
在这个局势微妙的特殊时刻,北燕王如此郑重其事传谕召见的人又会是谁呢?我心里不觉有些好奇。知道按照宫廷礼仪,周围的众人都应该面向殿门地垂手肃立,不会有人转过头来看我,便忍不住偷偷把眼睛张开了一线,偷眼打量殿中的情形。
然而那两扇沉重结实的桐木宫门却紧紧地闭着,没有一丝缝隙。
自然更没有半分声息传出。
静候良久,直到过了近两柱香工夫,宫门才‘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一道白衣如雪的纤长人影从殿中缓缓步出。气度清华如月,素颜皎若霜雪,一双澄如秋水的明眸温和淡然,却又充满了智慧的光芒。虽然未做任何妆饰,衣着亦十分简单朴素,但是那一袭简简单单的白罗长裙穿在她身上,却偏偏轻淡如云,飘逸如仙,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嫣然风致。
我的心里微微一凛。
这位被北燕王抱病召见的特殊人物,竟是长年隐居,不问政治,却在北燕人心目中独具超然地位的璇玑才女君未言!
璇玑才女以才学智慧闻名于世,在玄机星相之学上的声名更是一时无两。她虽然鲜少出言论及世俗事务,却是言不轻发,一发必中,只要一旦开口,说出来的话便是有分量得很。
我虽然并不深知她对北燕王的影响力究竟如何,但只看北燕王单单在这个微妙的时刻召见于她,便不难想见,他们在殿中的一番长谈,所谈的想来不会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闲散琐事。
君未言看到殿外等候的一干众人,神色丝毫未动,清如冰雪的玉容平静无波,沉静淡然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在我身上转了一转,唇边绽出一丝轻淡的笑容,却什么话也没说,便向拓拔弘兄弟三人行礼告退,转身离开。
看拓拔弘三人的神情态度,显然也都对君未言入宫的缘由颇为关注。拓拔弘与拓拔明沉得住气,还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示。拓拔圭年轻气盛,未免冒失,差点儿便忍不住张口发问,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忍了回去。
也不知北燕王是病体沉重,难以支撑,还是被刚刚与君未言的一番长谈耗尽了精神,君未言离开后,他并未按照原先的旨意提我入殿亲审,而是只召了拓拔弘兄弟三人入内觐见。宫殿深深,重门叠户,也听不到里面的人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三人停留未久,便从殿中连袂而出,拓拔弘面无表情,拓拔明微带笑意,拓拔圭的脸上却有几分隐隐的不满之色。
下了石阶,拓拔弘走到众人面前,对雷鸣和易天道:
“大王有旨,将江逸暂时收押在宫内的天牢严加看管,以俟审问。你们京城禁军责任未了,还要会同骁骑营和城卫,继续搜寻萧皇子的下落,不得松懈。你们两个这就把他送到天牢去吧。”
“什么?”雷鸣一怔,冲口道,“可是江统领受伤中毒,生死难料,直到现在还昏迷未醒呢!”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拓拔弘瞟了拓拔明一眼,淡淡地道,“大王要着落在他的身上问出萧冉的下落,自然心急让他醒来,又怎会不派人给他医治?二皇子既然觉得宫里太医的手段比外面的医生高明得多,想必有把握治得好他,你只管放心就是。”
拓拔明对拓拔弘话中的锋芒听若不闻,只是意态安然地笑了笑,带着两名随身侍卫走了。
拓拔弘也没再说什么,与拓拔圭一先一后地各自离开。举步之前,拓拔弘走到我身边,趁着自己的身体遮住了众人的视线,迅速地与我交换了一个眼色。
接收到拓拔弘目光中传递的讯息,我眼中掠过一丝笑意,接着便安静地合上了眼,继续扮好自己这昏迷的角色。
心里知道,要钓的鱼应是已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