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松了一口气,看向了萧玟的身后。
萧玟并不是单枪匹马过来的,他身后跟了不少士兵以及暗卫,此刻瞧见阮棠陷入困境以后立刻拿起武器将这群刺客围住,加入了这场战斗之中。
这些暗卫是皇室经过严格的考核挑选出来的习武的好苗子,根骨极佳、悟性也比普通人强,他们从小开始练武、到了现在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了。
他们不仅内力深厚,而且出招的招式诡谲多变,令人防不胜防,因此他们的实力可要比这些刺客强得多,在打斗之中很快就占据了上风,在其他士兵的配合之下,很快就将这些刺客杀得节节败退。
阮棠趁着这个机会冲出了包围圈,跑到了萧玟的身边,以免双方打起来殃及池鱼。
萧玟翻身下马,仔仔细细的将阮棠上下检查了一遍,他拧着眉头,眉眼间含着一抹担忧,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后怕,“棠棠,你没事儿吧?”
阮棠抓抓头发,摇摇头,眉眼乖顺,“没事,没有受伤。”
听见阮棠的回答以后,萧玟这才是松了一口气,但是下一刻他却又是捏住了阮棠的脸颊,脸上露出了几分恼怒,“你知不知道我瞧见追云自己跑回来,你却不见了踪影的时候,心底有多着急、多担心?”
他当时心跳仿佛停住了一瞬,脑袋里头空空的,似乎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离他远去了,惊慌与担忧、害怕等等情绪交织在一起,五味杂陈。
得亏追云咬住了他的衣角,将他往来路的地方扯了扯,他才是确定了棠棠所在的方向,然后立刻从那种情绪之中抽离出来,心急如焚的骑上了追云的后背,来寻棠棠了。
幸亏来得巧,否则那只暗器定会钉入棠棠的脖颈,当时萧玟在马背上瞧见这凶险的一幕,原本就有些紧张的心差点就要从胸膛里头跳出来了。
阮棠讨好似的蹭了一下萧玟的手掌,眉眼弯弯,眼睛里头的光像是细碎的星星,他被萧玟捏着脸颊,却依旧还是艰难的给自己解释道:
“这些刺客将我围住了,追云若是带着我,肯定冲不出去,说不定我们俩都要折在这里,所以我才想着让追云自己去找皇叔你报信,没想到追云竟然还真的做到了。”
他说着侧头去看追云,笑眯眯的夸奖着他,语气像是哄小孩儿一般,“追云,你真的好厉害~”
追云抬了抬马蹄,甩着尾巴,面上依旧是一副高冷的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怂得不敢应声。
他自己一匹马回去的时候主人看向他的眼神含着浓烈的杀气与怒火,像是要将他变成马肉煲一般,吓得他的蹄子都软了几分,差点就跑不动了。
得亏是两脚兽毫发无伤,否则他追云怕是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你还夸他!”
萧玟的额角抽搐,青筋暴起,有些愤怒的扯了扯阮棠软软的脸颊,那双浅色的冰冷眼瞳此刻像是点燃了一把火,他的语气严肃而又冰冷,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严厉。
“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事情到底有多么的危险,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没了追云带着你逃跑,你又抵抗得了多久,若不是我来得及时,那暗器就要伤到你了,你知道吗?”
“若是你伤到了或者是……”
萧玟并不太想说那个字,因此也只是用含糊的音节带过了,大抵是觉得心底受伤,又或者是觉得自己用语言说出的这些话太过于苍白,因而低低的开口,“我…我又该怎么办?”
他环抱住了阮棠,将他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宛如溺水之人抱着一块浮木,哑着嗓子说道,“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我也不会再让你涉险了。”
现在想想,他觉得前不久自己在棠棠的说服之下答应他让他将这些人一网打尽的想法实在是太愚蠢了,毕竟这一路上会发生任何意外,而任何一个意外则是会导致棠棠受伤。
而他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自大而又骄傲,自大到自以为可以护住棠棠,但是他亲眼目睹追云跑回来求救、棠棠被这些刺客围攻这些意外情况,他才意识到所有的事情并不会完完全全按照计划实行,其中总会有什么意外与偏差。
而他要做到的是万无一失。
若是做不到,受伤的只会是他最爱的人。
萧玟的情绪着实是有些激烈与起伏不定,阮棠抱住了萧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哄着他,“皇叔,这回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阮棠其实很想亲亲萧玟,但是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也还没有完全脱险,他不太好意思做这件事情,因此也只是握住了萧玟的手,轻轻握紧了。
萧玟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心口激荡而又难以平复的情绪,这才是后退半步,松开了阮棠。
他牵住了缰绳,将阮棠扶上了追云的后背,他垂着眼睑,金色的细碎阳光自林间撒下,而后落到了萧玟纤长的眼睫毛上,落了一片浅浅的阴影,倒是显得他的气质越发的沉着稳重。
阮棠心跳加速,那种心动的感觉又是浮了上来。
然而还没等他说点什么,萧玟却是已经开了口,他的语气有几分强硬冷肃,“陛下,乖乖待在追云的背上面,不要下来。”
平日里萧玟私底下总是叫阮棠棠棠,叫他陛下的时候除了逗乐子的时候便是生气的时候了。
现在明显萧玟是生了很大的闷气了。
阮棠只得是乖乖点了点头,牵住了追云的缰绳,表示自己绝对不乱跑。
萧玟这才是略微满意的收回了目光,等看向那些刺客以后,他的表情又是彻底的冷漠了下来,他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一步步的走向了那些刺客。
鲜红的血染红了腐烂潮湿的泥土,萧#玟脸颊旁也沾染了些许,但他似乎并不在意,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幽幽的,像是地底深处的寒潭,冷得叫人有些畏缩。
从前的时候他在战场上就被叫做“修罗”,敌人听到他的名号便是闻风丧胆,这几年天下太平,他也将自己的锋芒与锐利悉数装入了剑鞘之中,藏住了曾经的狠厉。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从此就放下屠刀了。
尤其是瞧见这些人算计着陛下的皇位,念叨着要杀了陛下的时候,他心底的怒火便是一丛丛的燃烧了起来。
现在,他这把刀是时候重新问世了。
“不用留多少活口,”萧玟垂着眼睛拿了一块布擦拭着剑上的血痕,忍不住嗤笑一声,“把领头的几个刺客留下就可以了,来做这种事情,想必他们也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了。”
他也不需要了解什么计划,或者是拷问点什么,他只要找出雍王的后代,将他杀了就足够了。
身边的暗卫领命以后下手便不像是之前那么留有余地,现在反倒是招招致命。
“把剩下还活着的刺客绑起来,带回到营地里。”
萧玟收了剑,挂到了腰间,他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然后走到了追云的身边,他一脚踩上了马镫,一只手拉住了缰绳,足尖轻点,手上用力,整个人便是干脆利索的翻身上马,坐到了马上。
他环抱着阮棠,手里牵着缰绳,几乎是以个亲密的姿势将阮棠牢牢的抱在怀里,阮棠的后背贴着萧玟的前胸,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彼此之间身体的温度仿佛可以传递到对方的身上。
不过即使他们共骑一匹马、亲昵的相拥,也没有什么士兵敢多说什么话。
刚才摄政王与陛下小声说着话、而后又是抱到了一起就已经足以吸引他们的眼球了,他们心底虽然泛着嘀咕,但谁也没有胆子真正的把这件事情说出口。
他们怎么看,都觉得是摄政王主动一点。
这场秋猎因为出了刺客刺杀的事情,很快就结束了。
萧玟将那些刺客带回了京城,他并没有拷问他们,反倒是将他们丢到了牢房之中折磨了几日,确定可以撬开他们的嘴以后,这才是让人带着他们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不过短短几日,这几个仅存的刺客就已经是伤痕累累,目光麻木而又疲惫,显然是牢房里的手段让他们吃不消了。
不需要萧玟多说点儿什么,他们就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吐露得一干二净,根据之前抓住的那几个大臣与这些刺客提供的消息,萧玟最终带着一小队暗卫秘密抓获了雍王的后代。
之所以是秘密抓获,那是顾忌着都是将雍王的后代的消息暴露到了大众的眼底下,阮棠想要杀了他难免会得了个残害手足的名头,到时候想要处死他也就难得多。
但萧玟秘密抓获也就将这件事情掩盖得一干二净,为了防止出什么乱子,抓到人拷问出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以后他就立刻处死了他。
最后,他也只把结果告诉了阮棠。
这么一来,无论是骂名还是什么,都有他来背,他的陛下,只需要做那个手上干干净净、清风霁月的小皇帝便是足够了。
处理这件事情倒是耗费了些时间,朝堂上隐隐也有几个熟悉的大臣不见了踪影,传出的消息 是告老还乡,但真正的事实是什么样子大家心里都有数。
一时之间,不少大臣心底都绷紧了几分。
此外,关于摄政王与小皇帝的事情,不知怎么的,还是传了出去,无论是朝堂里还是民间依旧是议论纷纷,甚至还有书肆出了关于他们俩的话本子,这话本子卖得红红火火的,很是畅销。
然而两个当事人并没有回应。
这个时候阮棠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与萧玟一起坐着马车出了宫。
他们这回出去是去宗室里头挑选个孩子过继到他们膝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