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玺僵硬而又恐惧的扭过头。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了房间四周,然而却是发现自己的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他自己以外压根就没有半个人影,刚才他听到的那道声音好似只不过是他的幻听而已。
虞玺紧张得牙齿都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他的身体紧紧的贴着身后的房门,面皮隐隐有点发青,片刻以后虞玺咽了咽口水,勉强张口冲着空荡荡的房间喊道,“是、是谁,刚才是谁突然在叫我的名字?”
若是从前虞玺必然不会如此弱势。
他指不定还要趾高气扬的冲着房间里大骂一通、又或者是叫来护卫把这装神弄鬼之人给抓出来,然而现如今身为虞玺靠山的前龙主已经倒台了、他母亲也成了个疯子,而此时的他更是没有丁点可以自保的能力。
这个时候的虞玺几乎是不敢再得罪任何人。
他没有那个底气。
别看他一直在房间里冲着虞沈寒叫骂,若真是将他提到虞沈寒的面前去,恐怕虞玺只会畏畏缩缩的说不出半个字。
虞玺问出这句话以后房间里好似震起了若有若无的波动。
无形的结界从房间的四面八方支起、牢牢的遮掩住了房间内的气息,而一道身穿黑袍的身影则是慢慢的显露在了半空中,那人戴着兜帽,几乎是看不清面容。
虞玺咽了咽口水。
他伸出手按在了身后的门板上,好似凭借这个人动作能叫他感觉到几丝安全感,虞玺强打着精神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是谁,为什么深更半夜要来我的房间里,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贵重东西能叫你图谋——”
这句话他还没有说完,那面前的男人已然是干脆利落的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那男人面容沧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好似是快速衰老了几百岁,脸上更是盘踞着股乌沉沉的邪气,他恨铁不成钢的看向面前的虞玺,加重了自己的声音反问道:
“玺儿。“
“你连为父也认不出来了吗?”
虞玺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他仔仔细细的把面前的男人打量了两遍。
虽说眼前的男人胡子拉碴,看起来可以说是委顿不堪,几乎是没有了他父亲那股器宇轩昂、发扬踔厉的精神气儿,但是从眉眼上来辨认的话,的确是完全相同。
这就是他的父亲。
虞玺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他完全无法想象面前这个男人竟然是他记忆中那个巍然屹立的龙主。
不过是几月的时间未见,虞玺就觉得自己的父亲已经变得相当的陌生了,也不知道他父亲身上到底是遭遇了什么的事情,竟然能把人给磋磨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然而本着这么多年以来对父亲的信赖以及倚靠,他依旧是兴高采烈的冲到了前龙主的面前,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冲着自己的父亲抱怨起了虞沈寒对他的“苛待”:
“父亲,您这十几日的时间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您为何会变成现如今这副模样,您不在的时候虞沈寒堂而皇之的登上了龙主之位,开始苛待以及欺辱我和母亲。”
“他把我关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不许我出门活动,也不许我与旁人交流以及沟通,还有母亲,您知不知道母亲现如今已经成了个认不出来人的疯子,这肯定也是虞沈寒下的毒手,父亲,您可千万要为我们报仇!”
看见龙主以后虞玺似乎找回了自己的底气。
他原本就是个肚量狭小而又自私的人,此时的虞玺咬牙切齿的细数着虞沈寒别有用心的安排,声音里满是对虞沈寒的憎恨以及怨怼,好似恨不得生啖他的肉。
不过提起他母亲颂婳时,声音里却是隐隐约约带了几分嫌弃。
毕竟他可不想有个疯子母亲。
听到“下毒手”这几个字的时候龙主的面上不自觉的微微抽搐,他用力的攥紧了自己的手,那双阴沉而又怨毒的眼睛盯着面前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的头顶,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而又僵硬,然而虞玺却并没有察觉。
虞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父亲可以帮他找回面子,痛快的教训虞沈寒的幻想中。
先前他因为根基受损沉睡了许久,醒来以后也只听门外的侍卫提起龙主失踪、他母亲已经疯了的事情。
然而他却是不知道在他昏睡期间发生了不少事情,比如说虞沈寒并不是趁前龙主失踪而登上龙主之位的,而是通过光明正大的对决击败龙主、从而夺取了那个位置的。
再比如说虞沈寒与神成了亲。
现如今的虞玺想叫自己的父亲替他报仇那已然是天方夜谭。
且不说他们现在的实力差距,就说前龙主入了邪神的阵营以后已然是成了全仙界通缉的对象,人人得而诛之,这个时候的他就好比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罢了。
也就虞玺被关入了房间中,所以压根就不知道外界的事情,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前龙主才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虞玺的面前,甚至不用担心自己的行踪会暴露。
前龙主勉强露出个僵硬的笑容,他轻轻拍了拍虞玺的肩膀,将自己的声音刻意的放温和了几分,然后娓娓道来般编造出了个谎言:
“说到底我变成这副模样也是虞沈寒害的,当初我被天雷重伤之际虞沈寒突然出现、并且还向我动了手,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虞沈寒竟然生出了弑父的心思,不得已之下我只能匆匆逃离,而你的母亲——”
“她也是努力为了替我挣脱出一线生机,谁知道却是被虞沈寒给害了,我也没想到你母亲竟然成了现如今这副模样。”
前龙主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隐瞒了事实的真相,索性是把所有的锅全部扣到了虞沈寒的头上。
而原本虞玺就是对于虞沈寒心怀怨恨,此时说话的又是对他好了几百年的父亲,他自然是对虞玺的话深信不疑,“父亲,虞沈寒原本就是狼子野心,再知道今日会发生这种情况,当初我们就应该早早的除了他。”
前龙主如何不想呢。
只是错过了时机以后再想对虞沈寒动手,那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不过现如今前龙主特意来寻虞玺,想要说的却也不是要贸然的去找虞沈寒报仇,他轻咳了两声以后正了正自己的脸色,不紧不慢的说道,“向虞沈寒报仇这件事情我们先往后延一延,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们的安危。”
“现在继续让你们留在虞沈寒的眼皮子底下也不好,我担心虞沈寒会对你们不利,所以我这回特地过来找你、是为了把你们接到个安全的地方去,并且保证你们的安全。”
前龙主这话说得大义凛然。
而虞玺原本就是个绣花枕头,此时听到前龙主这话也没有过多的思考,反而早已经是感动到说不出话来,他连连点着自己的头,“父亲您说得对,我听父亲您的话。”
龙主满意的笑了笑。
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带了几分阴暗的算计,他伸出手拍了下虞玺的肩膀,又是不紧不慢的说道,“把你的母亲也带上吧,毕竟她好歹也是我的结发妻子,无论如何我是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这里受苦的。”
虞玺有点不情愿。
毕竟现在疯得不认识人的颂婳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个累赘而已。
但此时他父亲既然已经这么说了,虞玺也就不好意思拒绝,况且此时也并没有他可以拒绝的余地,因此虞玺只得是不甘愿的点了点自己的头,低声应答了句:
“是,父亲。”
“你母亲现如今疯得认不得人,我担心带她离开的路上她或许会因为惊吓而大喊大叫,这包安神药粉你拿着,待明日我来接你之时你就把药粉混入水中给你母亲喝下,届时我们把她带上路之后也能省下几分心思。”
前龙主又是自己的袖中摸出了个纸包。
里面夹杂着些许粉末。
虞玺不疑有他,伸出手把纸包接过来以后郑重其事的放入了自己的怀中,倒也没仔细检验下是不是真的安神的药粉。
他更加关心的则是另外个问题,“父亲,我们不能今日跟着您离开吗?”
前龙主握拳抵在唇边干咳了两声,面上的死气以及邪气则是更重了,“这云雾山上被虞沈寒围成了个铁桶般,我自己倒是可以来去自如,若是带上你们的话我更担心逃不出去,待明日我准备得充分点再来。”
虞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两人说完了这句话以后前龙主又是提醒着虞玺,“我来这里的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要和任何人透露,待到明日我来寻你的时候,你再听我的命令行动,知道吗?”
虞玺连忙应下。
交代完这些事情以后前龙主则又是如来时的那样突然消失不见了踪影。
他自认为这件事情做的毫无痕迹,而却是不知他的动静早已经是被护卫悉数报告给了虞沈寒以及阮棠,此时的虞沈寒手持黑子正在与阮棠对弈,听到这消息以后也并不惊讶。
“我知道了。”
待挥退护卫以后他落下一枚黑子。
此时阮棠的白子早已经是被吃掉了大半,阮棠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该如何落下棋子,脸上满是为难以及犹豫。
而虞沈寒却是撩起眼皮看向不远处晃动的树影,脸上情不自禁的浮起了淡淡的笑容,好似心情很是愉悦以及畅快:
“老鼠,进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