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阮棠犹犹豫豫的看向那轰然倒地的野兽,不自觉的抿了抿唇,继而仰头去看身侧的虞沈寒,想从他那里得到个答案。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虞沈寒那黑色的咒纹宛如潮水般淡了下去,到了最后已然是消弭在空气之中。
他的皮肤又恢复成了白皙的模样。
“应该是厌兽。”
虞沈寒抬起了自己的手。
他骨节分明的指节上缠绕起了丝丝缕缕的黑雾,那黑雾就好似条黑亮滑腻的蛇缓缓地在他的手指间游动,时不时的还会吐出分叉的蛇信子做出威胁的姿势。
实在是有几分可怖。
虞沈寒厌恶的皱了皱自己的眉头,轻弹手指,那缕黑雾顷刻之间便是消散了,“我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他身上的黑雾来自于厌兽。
那是厌兽吸纳天地之间的怨恨以及黑暗而制造出来的霉运以及厄运。
厌兽将这霉运灌入他的身体之中,为的就是以后夺取虞沈寒的躯壳做准备,但是厌兽却也是没有想到——虞沈寒现已然是把这霉运全部炼化在身体之中,他甚至可以将这霉运熟练的当做武器来使用。
所以虞沈寒现在隐隐约约可以通过这丝黑雾与厌兽建立了联系。
他认出了面前的这头野兽是厌兽。
阮棠低头看向地上那只丑陋而又古怪的野兽,不自觉的用自己的脚尖蹭了两下地面,略圆的眼瞳里透露出几分不敢置信:
“这就是厌兽?”
死得也太容易了吧。
在妖管局以及他父母的口中,厌兽吸纳天地之间的黑暗以及厌憎而生,走到哪里都会给当地的所有人带来霉运以及灾祸,即便是在万年以前也依旧是当时的几大瑞兽联手、以付出生命为代价消灭了厌兽。
所以在阮棠的记忆中,厌兽应当是格外强大的妖兽才对。
但现在竟然被虞沈寒一招干掉了——
实在是有些…名不符实。
虞沈寒似乎是猜出了阮棠的所思所想,他摸了摸阮棠细软的发丝,那张冷漠而又阴沉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淡淡的笑容,紧绷的下颔也松不自觉的放松了,“它的确是厌兽。”
“至于他为什么如此的弱,应当是他把所有的力量本源全部放在了我的身上。”
厌兽如此强大正是因为他身上的霉运。
但是厌兽为了更加容易方便的占据虞沈寒的躯壳,索性就将所有的力量灌入了虞沈寒的身体之中。毕竟在他的设想中,虞沈寒在霉运的影响那纯白的灵魂只会变得千疮百孔。
就好似张薄薄的纸张。
顷刻之间就可以被人戳破。
届时厌兽吞噬起虞沈寒的灵魂的话就会变得更加容易。
但是他没有预料到阮棠的出现。
阮棠可以说是虞沈寒黯淡无光的生命中的那盏灯火,朦朦胧胧的将他的前路照亮,从此以后虞沈寒再也不必蹒跚而行。
他灵魂上的创口以及伤疤被阮棠的温柔以及温暖慢慢抚平。
虞沈寒也第一回有了保护他人的念头。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的灵魂才没有像厌兽所预料到的那般脆弱。
厌兽没有了它的本源力量,就相当于是纸糊的老虎、风轻轻一吹就倒。所以它才如此着急的联合其他的堕妖设计把虞沈寒逼入幻心境之中,想要趁着这个时机马上吞噬他的魂魄,然而天不遂人愿——
厌兽还是失败了。
不仅如此,虞沈寒甚至在幻心境中将自己身上的霉运融合。
他拥有了强横的力量。
而幻兽在虞沈寒的全力一击之下自然也就没有了抵挡的余力。
眼前那种丑陋而又扭曲的野兽在倒地以后已然是化成了细碎的沙,而后在微风的吹拂之下已然是慢慢的消散了。
“那是什么?”
阮棠眼尖的看见了碎沙之下似乎有个矮墩墩的小东西藏在那里瑟瑟发抖,瞧见阮棠看见了他的身影以后、那小东西掩耳盗铃似的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想要假装阮棠和虞沈寒他们看不见自己。
然而虞沈寒依旧是黑着脸把他提了起来。
他伸出手戳了两下那小东西的身体,不自觉的抿了抿唇,眉眼间不自觉的沾染上了几分淡淡的阴沉以及冰冷,“我估计它应该就是这面镜子之中的镜灵。”
“方才是它把我困入了镜中、想要摧毁我的意志以及精神,让我顺顺利利的被厌兽吞噬,而且 棠棠你身上的所有伤也是拜这东西所赐,不如我还是解决了他——”
“让他去陪厌兽吧。”
对于伤害了棠棠的东西,虞沈寒很难有什么好脸色。
他五指用力一捏。
那小东西就发出了声“叽”的尖锐叫声。
这小东西长得像是只兔子,但是他的耳朵却又是半圆形的倒也没有兔子那标志性的三瓣嘴以及门牙,嘴巴中的牙齿尖利,身后的尾巴也是短短的,像是个毛绒球。
看起来格外好捏。
总之这镜灵就是个四不像。
察觉到虞沈寒想要杀死他的意图,那只镜灵浑身蓬松的皮毛都炸了,他的眼睛里顿时流下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冲着虞沈寒又是作揖又是求饶,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呜呜呜不是我故意要害你们的,是厌兽那个坏蛋强制性的用契约控制了我的身体,所以我才会做出那么多混账事情的,呜呜呜你们不要杀我,我给你们做牛做马都行——”
这是口小奶音,听起来就跟个五六岁的小孩儿似的。
阮棠面露不忍。
但他也没有圣父的原谅镜灵。
毕竟他只不过是在幻境中受了点轻微的伤罢了,而虞沈寒才是在幻境中经历了反复的折磨以及痛苦,若不是阮棠来得及时、恐怕现在的虞沈寒早已经是拉着幻境同归于尽了。
届时他的魂魄就会被厌兽吞噬。
所以到底要不要原谅镜灵还是要看虞沈寒的意思。
阮棠不会多说什么。
“做牛做马,当真?”
虞沈寒抬了抬眉头。
那镜灵察觉到虞沈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些许,他连忙点了几下头,嘤嘤的继续说道,“呜呜呜现在厌兽已经死了,我已经和他解除了契约,我、我不会再针对你们了,要是你们不相信我的话,要不我也和你们结契约……”
虞沈寒顿了顿。
“那就按你说的做。”
这镜灵的手段很是厉害。
他估摸着即便是妖管局中的那些人被吸纳入了这面镜子之中,恐怕他们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完好无损的逃出来。
若是以后留给棠棠当做武器也好。
外加上虞沈寒并不想当着棠棠的面、简单粗暴的将这个小东西捏碎,这么做的话只会给棠棠留下血腥的印象。
如此倒不如留下这面镜子。
那镜灵依旧是呜呜的哭个不停。
毕竟这才出了狼窝又入了虎穴。
但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镜灵只得是抽抽噎噎的伸出自己的一只爪子递到虞沈寒的面前,他摊开自己紧紧攥着的小爪子,掌心赫然冒出了颗金色的血珠:
“这、这是我的心头血。”
“有了我的心头血以后,我就会甘愿受你的驱使、完成你所吩咐的任何事情。”
虞沈寒没有伸手。
他抓着阮棠的右手伸到了镜灵的面前。
那滴金色的鲜血骤然融入了阮棠的手心之中,阮棠原本伤痕累累的掌心在这滴金色鲜血的影响之下变得完好无损,伤口在顷刻之间也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而他的手背微微发烫。
待到热意消散下来以后,阮棠就看见自己的手背上多了枚小小的红痣。
阮棠的确是感应到自己与镜灵之间建立了若有若无的联系,他甚至还可以通过这联系催动镜灵为他办事。
若是不从的话——
镜灵就会受到反噬。
阮棠冲着虞沈寒微微点了两下头。
他随后才是冲着镜灵温和的笑了笑,声音甜软,“放心好了,我们不会再让你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的,要是你以后表现的好的话,我就解开契约放你走。”
镜灵有气无力的低着头。
然而在虞沈寒一个眼刀刮过来的时候,镜灵连忙又是打起精神高高兴兴的点了点头。
“既然厌兽已死,不如我们就赶紧离开这幻心镜之中吧,我爸妈以及老祖宗他们还在外面等着我们俩的消息呢。”
阮棠伸出手晃了晃虞沈寒的手。
他乖乖巧巧的看着虞沈寒,眼角眉梢之间满是温柔的笑意,看起来就跟撒娇似的。
这倒是让虞沈寒心中的暴戾消褪了几分。
他低下头用自己略凉的唇吻了吻阮棠的脸颊,继而又是没有什么安全感的握住了阮棠的手心,琥珀色的眼眸就好似浓郁得可以拉丝的蜜糖,眼底深处带了几分偏执。
这镜中的经历依旧给虞沈寒带来了深刻而又严重的影响。
而这影响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消褪下去的。
幻心境的镜面一闪。
阮棠与虞沈寒已然是到了镜外。
似乎是察觉到虞沈寒的实力与心境发生了改变,阮父阮母以及老祖宗都没有说什么,他们体贴的让阮棠带着虞沈寒到房间之中去休息,最好把精力养回来。
两人回到了房间中。
阮棠偷偷摸摸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虞沈寒。
他挠了挠男人的掌心,红着耳根、强忍着羞涩小声问道:
“要不要,顶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