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的男人一头银发,垂眉敛目的时候看起来清冷而又禁欲,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淡漠。那张脸虽然俊美无双,然而好似一直没什么表情,乍看一眼更像是九天之上的神佛,俯瞰着这动荡而又混乱的人世间。
容盼腿都软了几分。
她哆哆嗦嗦的扒着桌子,原本还想问问自家师父为什么会出现在水镜那头,但是回想起方才水镜当中那暧昧的呼吸声以及水声,她顿时头昏眼花,呼吸困难。
一个不可能的念头慢慢浮现在了她的心中。
难不成自家师父,就是刚才和阮道友师父亲吻的那个人——
容盼觉得自己或许窥探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为这个秘密而被她家师父暗地里教训一顿。
她家师父一脸冷漠无情的模样,容盼原本还估摸着自家师父怕是这辈子都找不到道侣,是个孤家寡人的命运,没想到她师父竟然真的会被人勾走了心神与魂魄,从此沦为了欲望的囚徒。
刚才那亲得可带劲儿了。
想到这里,容盼急中生智,顿时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口中的好话车轱辘似的冒个不停:
“师父我没想到您会在这里,您旁边这位就是师母了吧,师母长得当真是一表人才、英俊无双,和师父您站在以后也是无比的般配,想必这就是上天给予的缘分,才能让师父您和师母相遇相爱,您什么时候把师母带回来,我们也好办个接风宴,让大家都认识认识师母……”
她这一连串的话几乎是没怎么思考就冒了出来,念出口的时候流畅而又利落,仿佛演练了十几遍,没有丝毫的卡顿,那脸上的表情更是真情实意,不掺半点水分。
阮棠不由得感叹一声。
不愧是女主。
这随机应变的能力绝了。
待到容盼把这几句话说完以后,她师父那张脸上的表情终于是产生了一丝细微的变化,眼底的冰霜也融化了些许。
他淡淡的开口说话,平淡的语气底下好似掩藏了一丝迫不及待,“可。”
容盼睁大了眼睛,倒也没想到她师父会回应自己拍马屁的话,她细细思索这才明白她师父说的可是指接风宴这件事情。
“那我和师弟准备准备,待到师父您带着师母过来的时候我保准准备好所有的吃食以及灵酒,让师母感觉到家的温暖。”
她嘿嘿笑了两声,认真说道。
还没等她师父继续说话,旬野倒是吊儿郎当的抬了抬眉头,略有几分不羁与桀骜的开口说了句话,“你这徒弟口才倒是不错,这拍马屁的能力倒是比你强多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把她俩养出来的。”
听到这话,容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略有几分尴尬。
“不过你说接风宴这件事情,我可没有答应,你也知道我在合欢宗内的事情多,外加上还得操心我徒儿身上的合欢蛊,可没有时间陪着你去一趟灵剑宗。”
旬野拿了酒杯递到唇边,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那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的唇角滑落,而后又是沿着下颔淌入那敞开的结实胸膛,带出了几分色.气与诱惑。
明明旬野多余的动作也没做,但是偏偏容盼顿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几分,好似被深深的引诱到了一般。
阮棠也感觉到了那股莫名的吸引力,但他心底有自己的爱人,所以目光依旧清明,倒也没有被这种修炼的功法不经意之间透露出来的诱惑力引诱到。
不过不得不承认,合欢宗修士在发展自己魅力这一块,可谓是格外有天赋。
容盼的师父好似也感觉到了旬野那深入骨髓当中的引诱力,那张淡漠冰冷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几分类似于咬牙切齿的情绪。
他伸出袖子一掩那水镜,而后挂断了。
挂断之前只留下了一句清冷的声音,“两个时辰以后再联系。”
阮棠看着已经恢复成原样的水镜,慢吞吞的叹了一口气,他冲着一旁呆若木鸡的容盼露出了笑容,而后意味深长的说道,“看来师父与你的师父有要事要做,不如我们就先喝口茶,吃上几块点心吧。”
容盼呆呆的脑袋转动了两下,这才是意识到阮棠所说的有要事要做指的是什么,她下意识的开始在心底估算她师父的时间,算到一半她后背一凉。
后知后觉的才意识到自己老毛病又犯了。
这种事情当真是作死。
她看着对面镇定自若的阮棠,讪讪的点了点头,有些尴尬地说道,“好。”
阮棠在自己的储物戒当中拿出了许多先前打包好的饭菜,这些东西装入的时候是热气腾腾,现如今拿出来的时候依旧冒着热气,味道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其实他这具身体应当早就辟谷了,但是阮棠过来以后依旧保持着一日三餐的习惯,他也不怎么喜欢那辟谷丹的味道,所以即便这些饭菜会给身体造成杂质,但他依旧照吃不误。
“尉道友,要不要进来吃口饭菜?”
阮棠招呼着门外的尉简明。
事实上他们自从下船以后半口水也没有来得及喝,阮棠想到自己还要等上两个时辰,倒不如现在就把晚饭解决了。
尉简明失魂落魄的站在外头。
他虽然不如大师兄的修为高,但是修士的耳朵灵敏,自然也听到了那水镜当中的师父与容盼的对话,但正是因为听到了这些话,才让他头昏脑涨、难以置信。
毕竟他师父谪仙般的人物,竟然会看上合欢宗的修士,甚至还与他感情甚笃?
尉简明虽然自小到大更多时间都是被大师兄拉扯、照顾长大的,但他对自己的这个师父的感情也更加的复杂,不同于对大师兄的亲近尊敬,他对这个师父抱有敬仰崇拜的情绪。
毕竟他的师父很强大。
强大到除了宗主以外,整个灵剑宗的长老几乎不是自家师父的对手,即便是出门在外也可以听到自家师父的名号与光荣事迹,尉简明年少气盛,自然是敬仰崇拜比自己强大许多的人。
那是他追逐的榜样。
没想到不止大师兄,他的师父竟然也沦陷了,这让尉简明开始思索灵剑宗上辈子是不是与合欢宗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然这一对师徒怎么尽挑着他们灵剑宗的天之骄子往自己的床上拐呢?
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尉简明,也开始像他的师伯宿清风那般忧愁了。
听到阮棠这句话,他很想有骨气的断然拒绝阮棠的投喂,但是话还没说出口,他的肚子就咕噜的响了一下。
那几天在灵舟上阮棠做的饭菜太好吃了,以至于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现如今闻到饭菜的香味他就忍不住肚子饿了。
尉简明胡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最终他还是没有坚持住自己的底线,最终还是走到了饭桌旁边,拿起筷子和饭碗大口大口的吃了好几口饭菜。
真香。
吃饭吃到一半季凌修就来了。
他被宿清风叮嘱了不少的话,比如说尚未解除蛊毒之前万万不可与阮棠双修,也不可以轻易的被阮棠引诱,必须得坚守剑道以及本心,不能轻易被合欢宗修士蛊惑等等。
提起合欢宗修士的时候,季凌修甚至可以从自家师父的声音当中听出几分咬牙切齿,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合欢宗的修士与他的师父结了如此大的仇,以至于他师父如此好的脾气,提起这人时依旧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季兄,过来吃饭吧,你喜欢的菜我还特地给你留着了,我这会儿还有壶酒,要不要也喝上一口?”
阮棠将桌上的盘子整理了一下,而后又是从储物戒当中取出了好几盘佳肴,容盼定定的看了一眼,发现那盘子当中都是她大师兄喜欢的食物。
这可真是偏心得理直气壮。
容盼顿时感觉到自己被莫名的东西噎住了,肚子更是涨得厉害。
季凌修从前也喝过酒,不过他并不是特别喜欢喝酒,所以喝酒的次数很少,喝醉酒的时候更是屈指可数,现在听阮棠这么说,他倒是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递到唇边抿了两口。
几人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阮棠也将可以接除合欢蛊的方法告诉给了季凌修,他轻轻笑了一声,“看来解除合欢蛊的日子应当很快就会到了。”
季凌修绷紧了下颔,微微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的心底格外的矛盾,好似他实际上并没有那么迫切的想要解除合欢蛊,他为自己这略有些卑劣的心思而感觉到惭愧。
季凌修也清楚自己不应该用合欢蛊来绑架住棠棠,所以很快他便是释然了。
“估摸着过不了多久我师父他们就要来了。”
阮棠心底清楚,自家师父应当是拗不过那容盼那位师父的。
两个时辰到了,然而水镜那边依旧没有动静。
阮棠瞧见天色不早,便是让容盼与尉简明去睡觉了,“我师父他或许被什么耽搁了,不如我们先早早休息、养足精神,若是我师父有什么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容盼点点头,带着尉简明走了。
兴许是不胜酒力的缘故,季凌修半靠在椅子上,他那张英气而又棱角分明的脸上弥漫上来一丝酡红,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闭着,呼吸均匀,好似是在休憩。
阮棠没有打扰季凌修,反而是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他拿起那个酒壶的时候才发现,酒壶里的酒已经全被季凌修喝光了。
他之前并没有细看那酒到底是什么做成的,现在嗅闻了一下却是发现酒的气味有些熟悉。
好像是鹿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