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
小灵体发出感激的声音,在白皎的手上转了一个圈。
“你是什么东西?”白皎问。
“叽叽。”我是小灵。
小灵体趴在白皎的手上,这下总算看清了白皎怀里抱着的尸体,一瞬间,记忆纷至沓来。
它……不,现在已经变成他了。
朝灼震惊于自己现如今的视角,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记得自己死了,灵魂在哀牢山飘飘荡荡,然后忽然就被吸到一个灵气充沛的小躯体里,也就是现在这副躯体了,短暂地失去了一会儿记忆。
不过面前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抱着他的尸体?
朝灼歪着脑袋仔细想。
他记得是这个人把他带出哀牢山,仔细清洗,还天天跟他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就好像认识他很久很久了。
白皎在这个小东西身上感受到了自己的精神力。
朝灼问:“叽叽!”你是谁!
“朝灼?”白皎问。
他的声音里难掩颤抖,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温柔伸出一根手指抚摸小灵体的脑袋。
“叽叽?”你怎么知道我?
“真的是你……”白皎长舒一口气。
他就说为什么招魂招不出来,原来朝灼的灵魂附到了另一具躯体上。
“我还以为你真的死了。”白皎低下头,亲了亲小灵体的头顶。
朝灼直接被他亲成了粉红色,“叽叽叽叽叽……”你你你你你……
之前小灵体的力量太弱,同样缺少大半力量的白皎并未感知到他。
现在朝灼吸收了太多白皎的精神力,吸收得饱饱的,从自己的尸体里爬出来,白皎这才感受到他的存在。
“你活着,真好。”
白皎知道哀牢山里住着的是罗罗族,同时也称乌蛮。
这一民族有属于自己的蛊术,最为传统的是救死扶伤,与苗蛊有着不同的性质,只不过史料的记载相当少。
白皎之前说到的金蚕蛊属于苗蛊,只不过是忽悠那群亲兵。
正因了解得不够全面,以至于白皎并未认出来朝灼现在是个什么东西。
白皎首先想到的是灵蛊,一只有超凡的灵性和魔力的发光小胖虫,很符合朝灼现在的外貌状态,但又不一样。
白皎确定朝灼不是一只虫,而是一个长得像鼻涕虫和蚕宝宝结合后还会发光的灵体。
朝灼见他一副很希望自己活着的样子,又干巴巴地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只能问:“叽叽?”所以你是谁?
朝灼搜肠刮肚都没找出记忆力白皎的影子,百思不得其解。
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人为什么要将他带出哀牢山,还对他这么好,要为他报仇。
白皎垂下眼,“我是你前世的爱人,特来寻你,结果发现你死了。”
朝灼在他身上感知到浓烈的伤心,茫然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这世上真有前世今生?
不对啊,要是没有这种灵异事件,那他明明就死了,又怎么会活过来?
“叽叽,叽叽。”你别难过了,我这不是活过来了吗?
朝灼只是思考了一瞬,便对白皎的话深信不疑。
如果不是前世今生的爱人,白皎这么做图他什么呢?
一定是!他前世就是娶到了这么一个大漂亮!
白皎的情绪缓过来,伸手拨了拨朝灼的触角,“我会为你报仇。”
朝灼缩了一下,“你知道是谁杀的我吗?”
他自己都不知道追杀他的人是谁。
“不知道。”
“那你要怎么报仇?”
“我把这个世界的人全都杀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
朝灼觉得倒也不必。
大漂亮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么说出来的话如此凶残。
“叽叽叽叽叽!”不可以不可以!
白皎没说话,显然对于杀光天下人这件事很是执着。
朝灼决定转移话题,“叽叽?叽叽?叽叽?”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为什么能听懂我说话?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通过壬遁找到你,至于你为什么变成这样,我不知你遇见了什么。”
白皎单手抱着尸体,一手托着小灵体来到塌边。
他在系统商城购买了一座不化冰棺,将尸体摆放好,这才继续跟变成小灵体的朝灼聊天。
“你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来到这个世界接收到的讯息没有一条跟朝灼有关,所有的一切还都是白皎自己算出来的。
从南到西南,这一路上朝灼都经历了怎么?
大抵是受到灵体纯洁的灵力滋养,朝灼的心思也变得单纯许多,看上去傻得冒泡。
“叽叽?”你算不出来吗?
“算不出来。”
朝灼见他低头垂眸,还以为他又不开心了,赶忙解释道:“叽叽……”
他本是跟随镇北王左右的安北将军,去南诏国执行任务时惨遭追杀,最后不敌对方伸手,惨死在哀牢山中。
这其中谜团重重,他也不知是谁要杀他,还下如此狠手。
介绍完自己,朝灼问:“叽叽?”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又是什么身份呢?
“我叫白皎,身份刚才已经说过了,是你前世的爱人。”
白皎捏了捏他的小触角,手感软软的,还不错。
朝灼呆若木鸡。
白皎……这不就是那位深受帝王宠爱大名鼎鼎的七皇子殿下吗?
按理说白皎出宫造府,应该有自己封号,可皇帝迟迟未曾定下,朝臣们议论纷纷,觉得皇帝仍然有扶七皇子当太子的意思。
不过这都只是猜测而已,皇家密辛,不是他这种远在边关的将士知晓的。
这些年镇北王从不归永宁,朝灼早已忘了永宁城中那些贵人的模样,自然也就不认识白皎。
他发呆,白皎则在思考现在的情况。
朝灼没有死,变成小小一只灵体的模样,刚才他尝试了各种引魂入体的药剂,都没有成功让朝灼回到自己的身体,到底要什么办法才能成功让朝灼重新当人?
“叽叽,叽叽?”那那那,你怎么会出现在哀牢山?
“自然是为了找你,刚刚不是都说了?”
“叽。”嗷。
朝灼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他年少进入军营,凭着家事未曾和那些士兵们混在一起,只有在战场厮杀时才会表现出与往常不同的果决狠戾一面。
可和家人分离太久,那些亲情早已在记忆淡去,只剩下鲜血与保家卫国的果决。
现在,有一个人说自己是他的前世爱人,追随他至此,为他深入危险重重的哀牢山,将他带出来,还说要为他复仇。
怎么能不心动?
如何能不心动?
事实上在看见白皎的第一眼,没有意识的小灵体就相当喜欢面前这个人。
“叽叽?”你真的是我前世的爱人?
他总喜欢反复确认。
“嗯,”白皎捏着他的触角,晃了晃,“其实不止是前世,还有很多世,我们都一直在一起,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朝灼又变成粉红色了,感到害羞。
这一趟真是不白死,还得到了这么一个大漂亮当媳妇。
他问:“叽叽?”你真就这么喜欢我?
“嗯,我爱你。”白皎低头,唇轻碰了一下朝灼的触角。
朝灼的触角下意识缩了起来,好一会儿后,又冒出来疯狂摇晃。
这代表他很开心,非常开心。
就是小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那,那好吧,我也,我也爱你。
他支支吾吾道,心里羞涩得紧。
第一次见面就说爱,未免轻浮了些,他又补充道:“叽叽叽叽叽……”你放心,等我好了,重新变成人,我一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门,给足你面子。
他现在确实笨了点,完全没有考虑过白皎的身份是皇子,而他只是一个安北将军而已。
不过白皎并未否决他的话,而是弯了弯唇,笑道:“好,我等你。”
他们又聊了好一会儿,聊得朝灼肚子都饿了。
他歪在白皎的手上,好奇地问道:“叽叽?”你不吃饭吗?。
白皎吃饭的话,他也可以跟着对付一口呢。
白皎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饿了?想吃什么?”
“叽叽。”我想吃肉。
朝灼死的时候也才二十,正是吃肉长身体的阶段。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在军营他一个人可以炫五大碗米饭。
白皎唤了亲兵,让他们出去买饭菜。
亲兵们见白皎终于愿意吃东西了,一个个都很高兴,但高兴完又开始发愁。
如今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他们上哪给殿下买肉去?
无奈之下只能叫店家叫起来,付了丰厚的钱财,让厨子出来做。
厨子归家去了,最后还是老板的娘子起床下厨,做得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馋得亲兵们都流口水。
菜端上来的时候,白皎把朝灼藏进了宽大的袖子里,重新关上门才放出来。
“你要怎么吃?”白皎看向朝灼。
朝灼被白皎香迷糊了,在他的手掌摇了半天触角,才闻到饭菜的香味。
“叽叽。”就这样吃。
朝灼滑到了盘子里,张开几乎看不见的小嘴,咬了口肉,随即瘫软在桌子上。
“叽叽。”我吃饱了
“只吃这么一点?”
白皎摸了摸他鼓起来腹部,心想朝灼现在真是太小了,只有一个指节那么大,但凡是眼神不好的,都能直接忽视他,还很容易被一屁股坐死。
“叽叽。”饱饱。
白皎摸得朝灼很是舒服,叽叽叽个不停。
他黑漆漆的小眼睛滴溜溜地盯着白皎看,有些开心地晃着自己的触角。
大漂亮真漂亮,他一定要早点变成人,把大漂亮娶回家!
白皎在这边和朝灼成天待在客栈玩得开心,886那边就不好受了。
经历了宿主情绪的大起大落,886连点心的吃不下了。
周围总有人盯着它,把它盯得烦不胜烦,恨不得瞪回去。
每天跪在这儿已经够枯燥了,还得被人盯着,886都要烦得冒烟了。
它给自家宿主发了三千遍讯息,都没有回复,感觉自己像是一朵要枯萎的花。
系统也想要人权!
好在二十天之后,他终于收到了宿主的回复。
白皎:“好好跪着,别偷吃点心。”
886:【……】
886要哭了!要闹了!
而白皎在和朝灼朝夕相处了十天后,终于决定要干正事。
太行山为永宁、河东、河北道三地交界处,土地肥沃农业发达,矿产资源丰富,又有太行八陉,乃是极其重要的地理分界线,风景装了,且分布许多佛教寺院,吸引着许多文人墨客和佛教信徒。
白皎刻意挑选了佛教与道教二合一的白梵寺前往。
如今大乾朝盛行佛教文化,而白泓章又有那么些长生不老的念头,对这两者皆有所涉猎。
时间不多,白皎自然想着越省事越好。
在玄学思想层面,佛教的般若学与道教的玄学有着一些相同之处。
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传入后,为了更好地传播和被理解,借助玄学的概念、命题来阐发自己的思想,这使得佛教思想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道家思想的影响,也促进了两者在思想理论上的交流与融合。例如,佛教的“空”的概念与道家的“无”有相似的哲学内涵,在一些学者和修行者的理解与阐释中,两者相互借鉴、相互启发。【1】
在历史上,商朝时期道教中元始天尊的徒弟、位列十二金仙之一、以甘露及丹药救人的慈航仙人,也在后来被奉为佛教中的观音,道教中的关圣帝君,佛教称珈蓝等,都成为两教一同供奉的神佛。【2】
这个时期大多人不支持道教佛教二合一的观念,因此白梵寺并不被民众接纳,香火也不太好,白皎到时,寺院内只有几个和尚和老道,其中身份地位看似最高的两位正坐在院中下棋。
白皎让朝灼爬到自己的肩头,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没有一个人阻拦,他就这么撑着病弱的身子,站在一旁看二人下棋。
所谓观棋不语,但没说观棋不能咳嗽。
这两个人本来一点都没在意他,结果白皎一直在旁边咳咳咳,那位老道先受不了了。
“善信前来,所为何事?若是要供奉,往里前去,自有引路道友指点迷津。”
老道看见白皎肩上的朝灼,一点意外的反应都没有,穿着主持袈裟的和尚如是。
白皎也懒得跟他们兜圈子,直言不讳:“来请二位下山,宣扬两教合一的观念。”
乱世将起,选择秉持两教合一思想的道士跟和尚下山看似并非明智的选择,但白皎自然有自己的小算盘。
早年白泓章偏颇佛教,后私下信道,他若是送上这么一份大礼,保准让白泓章福寿延绵。
“善信若是想让贫道去信口雌黄,那还是免了吧。”老道摸了摸胡子,摇头落下一子。
和尚也并未被影响,盼着手里的佛珠,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跟着落下一子。
白皎也不继续念,直接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继续咳咳咳。
院子里白雪皑皑,风霜又大,令他咳得愈发撕心裂肺。
朝灼在白皎肩膀上转圈圈,显得担忧极了,“叽叽!”你没事吧!
白皎摇了摇头,安抚地亲了亲他的脑袋。
白皎大有一种和尚和道士不同意,就一直在这儿坐下去的意思。
他虽然没有干扰这两个人下棋的举动,可坐在旁边也太过耀眼。
出色的容貌,高挑的身形,一袭白衣胜雪,在这片白茫茫中看似柔弱易碎,惹人怜惜。
老道士抚了抚胡子,道:“贫道见善信也是修行过的人,何必执着。”
这话显然是对白皎说的。
白皎反问道:“道长岂知这济世渡人并非顺应自然?亦或说道长修行不够,连无为而治这种最简单的道理都未曾看透,那倒真是我今日找错了人。”【3】
“激将法对贫道无用,善信还是放弃吧。”
白皎不说话了,继续咳,甚至咳了一口血出来。
刺目的鲜血喷洒在棋盘之上,将白棋染红,黑棋则在日光的照射下愈发润泽。
这棋是下不了了。
白皎不求人,但气人。
那老道将棋子丢入棋盒,起身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白皎的目光落在和尚身上,扬了扬眉。
朝灼急得团团转,一直在他的肩膀上叽叽叽。
和尚起身,丢下一句“情深不寿”,也跟着走了。
白皎听出来了,这是骂他贪呢。
他也不着急,干脆给白梵寺捐了一大笔香火钱,在这儿住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盯着道士打太极,坐在和尚面前听念经,除了睡觉的时间,主打一个如影随形。
要不是有些话白皎这个性子说不出口,非得在和尚面前来一句阿弥陀佛么么哒气死他不可,顺带展现一点更高深莫测的本领,毁了老道士的道心。
现在还不是毁灭世界的时候,白皎颇有闲情逸致,让亲兵送了几样肉菜来,就这么当着和尚的面吃。
主持终于愿意跟白皎详谈了。
他们坐在了第一次面前的院落中,桌子上的棋盘无人碰过,却被大雪掩埋了,只有凳子被人日日擦拭。
“施主所求,并非难事,”和尚慈眉善目,依然盘着手里的佛珠,“是法平等,无有高下。”【4】
朝灼听不懂,歪着脑袋蔫蔫地趴着。
白皎轻嗤一声,“若孤非要不可呢?”
“施主,大慈与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大慈以喜乐因缘与众生,大悲以离苦因缘与众生。”【5】
“这些过往云烟的自持早已与孤无关,孤只知晓天不容孤,孤定胜天,而非半子,”白皎冷漠地盯着面前的和尚,“看来孤与主持观念不合,既如此,还不是不过多打搅为好。”
白皎说完便起身打算离开。
和尚却再次开口:“外面风霜大,下山的路并不好走,施主再待一夜吧。”
白皎冷笑了声,转身朝着自己在寺庙里的厢房去了。
他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时,朝灼滑到了他的胸膛。
“叽叽,叽叽,叽叽?”皎皎,你们刚才说了什么,为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懂?
他迷迷糊糊,不止是和尚说的话没懂,就连白皎的话也不懂。
白皎垂着眸,面色淡然地拨弄着朝灼的触角,解释道:“他说我杀心太重,劝我待众生平等。”
“叽叽?”你想杀谁?
朝灼没看出来白皎杀心重,反而觉得白皎温温柔柔的,待他极好,每天陪着他玩,扯东扯西的聊天也不烦,很有耐心,还会给他顺身上不存在的毛,摸得他可舒服了。
“所有人,除了你我。”
“叽!”吓!
朝灼这才意识到,白皎是真的想杀掉所有人,之前说这话时,他本来还没有放在心上。
“灼灼怕我了吗?”白皎的唇角弯着似有若无的笑,仿佛并不在意。
“叽叽!”不怕。
白皎是要杀别人,又不是杀他,他有什么好害怕的,只不过他没想到白皎杀心这么重。
“叽叽?”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我说过,要为你复仇,你忘了吗?”
“叽叽!”但不是所有人都杀了我啊!
“但你不知道凶手是谁,自然只可错杀,不可放过了。”
得知朝灼身死时的悲痛欲绝,谁来偿还,又有谁来放过他。
“叽叽,叽叽。”我一定会努力想起来的,你不要滥杀无辜。
朝灼焦虑得爬起来转圈圈了。
作为一个将军,他的任务是保家卫国,自然也深爱着脚下这片土地,也热爱自己保护的平民,但现如今作为白皎的爱人……爱灵,他也能站在白皎的角度共情白皎的心情。
朝灼没有责怪,只是在心里盘算如何打消白皎的想法。
他小小脑袋,脑容量不大,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脑子现在就像是果冻一样光滑,实在想不了太多东西。
只不过他还没想出来,白皎居然就答应了。
“好,那就等你努力想起来,我便不滥杀无辜。”
“叽叽?”真的?
他是真没想到白皎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完全没有听出白皎话里的另一种含义。
“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叽叽!”你真好。
白皎对他真好,他更爱白皎了。
白皎真心实意地弯唇笑了下,伸出一根手指去抚摸朝灼的腹部,就在朝灼正舒服的时候,忽然顿住。
“叽叽?”怎么了?
“灼灼,你是不是长大了?”
之前只有两个指节长,现如今却有两个半指节那么长了,该变胖了不少,最近吃东西,似乎也能多吃两口了。
朝灼疑惑:“叽叽?”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