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于韫是被晃醒的。
醒来的时候卧室顶灯扎着眼的亮,视野里一团白光,迷糊不清。
灯光下,明晃晃的大腿岔开,是勾人的白,一下一下在空中颤着,显得脆弱不堪。
身体仿佛不像自己的,于韫只觉自己像是坐在一辆颠簸的大巴,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和汗液混合蒸发的腐味,令人作呕。
眩晕感阵阵袭来,晕车一般难受。
于韫下班前在手术室换衣间刚洗过澡,身上带着股特别沉稳的木质清香,闻着就让人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沈照大开大合地动作着,头埋在于韫颈间,如狼似虎,不知餮足。
凌晨三点的雨,安静得像场雪。
恍惚间,沈照感觉到于韫动了一下。他的动作无力,声音也绵软,服输一般喉结一滚,漏出两个字:“沈照……”
只有一声,像是呓语。
其实,于韫以前也有过类似服软的时候。
这个人清醒的时候自控到了极点,油盐不吃,柴米不进,不管怎么折腾都跟个棉花似的不声不吭。后来,沈照发现,只有当他累到极致,神志不清的时候,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委屈才会稍稍流露些许。
每次只出一声,于韫就像是立马清醒过来一样,又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与克制。
尽管只有极其轻微的一声,沈照就是认定了于韫是在对自己撒娇。
于是,他经常挑于韫下夜班的时候干他,他越累,沈照越折腾,只为听他带着哭腔委屈地喊一声自己的名字。
“你也就这会儿会好好叫我一声。”沈照看着身下的人冷笑道。
于韫眼睫垂着,眉头微蹙,眼球不安地滚动着。
该是又昏了过去。
沈照加紧了一波动作,痛痛快快泻在于韫体内,放过了他。
8.
第二天,于韫上班难得迟到了。
他进办公室的时候,交班已经接近尾声。
于韫本就是半路出家,又靠了点老师的关系进的麻醉科,科里私底下对他抱有想法的人不少。别人迟到可能不算什么,他一迟到就会让有心人抓到把柄,什么消极怠工,不思进取,靠关系进来的花架子,舌根一下子就嚼开了。
十几二十双眼睛偷摸盯着他看,于韫却也毫不在意,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站得笔直。
值班医生交完班,主任说了院内大大小小的一些事,其中比较重要的就是今年有几个海外交流名额,为期两个月,英语水平好、考过雅思托福的优先考虑。
消息一出,大家就开始窃窃私语,你问我我问你,嘴上都说着不去,心里却在估摸着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这是个进修的好机会,有能力的自然都想去试试。
于韫旁边的赵斌用手肘碰了一下他,低声问:“于韫,你想不想报名试试?”
于韫似乎有些走神,没听清赵斌说什么,但他这人极其擅长敷衍,对很多事,没听清,那就算过去了,他也并不想花精力再问一遍。
“再说吧。”于韫含糊地回答。
“我最后强调一句,”主任眼睛一扫,最终停在于韫那个方向,“作为一名麻醉医生,时间观念是非常重要的,我不知道其他科怎么样,在我这里,无论是谁,我都不希望再看到迟到的情况。”
听起来像是对所有人说,但“其他科”几个字明显意有所指。
赵斌讪讪闭了嘴,不敢在主任眼皮子底下说小话。
于韫平静的脸略微有些难堪,他自然不能说,自己迟到的原因是早上被沈照按着又来了一次。
交班结束,众人散开,去麻醉准备室准备所需的药物和器材。
三个多小时的睡眠完全不够,身体和精神都处于透支状态,于韫脚步有些发软,摸了摸额头,似乎有些烧。
上午是五个局麻。
俗话说,只有小手术,没有小麻醉。五个局麻的工作量,比一上午全麻还要累人。接送病人,核对病史,麻醉,复苏……节奏很快,几乎一刻都不能坐下休息。
而且,因为全程有感觉,局麻患者其实更难对付,碰到难缠的术后投诉你手术过程痛觉明显,保不齐科室还得赔钱,到时候免不了又挨主任一顿训。
等熬完这五个手术,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半。
于韫洗完手,去手术室的餐厅吃饭。
刚领完饭盒坐下,于韫身边就凑过来一个人。
“这么忙啊,于大医生。”胡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于韫拆开盒饭,看了眼里面的菜,略一皱眉,随口回了一句:“没你闲。”
“你这个人,”胡昊假装气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趣了。”
于韫扒了两口饭,等到完全咽下后才说:“我一直都这样。”
“你可拉到吧,以前谁总跟在我屁股后面叫师兄的,你多少基本功是我带你学的,别以为去了麻醉就翅膀硬了,可以长幼不分了,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兄,终身为父……”胡昊一直在于韫耳边絮叨,却在余光瞥到他脖子上的痕迹时,瞬间没了声音。
洗手服领口大,里面不能穿衣服,这么大剌剌的敞开着,有点什么全都一览无余。
瓷白的肌肤,紫红色淤痕格外明显。
“于韫,你没事吧?”胡昊突然问他。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于韫嘴里含了口饭一脸不解地回头看他。
胡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得很奇怪,磕磕巴巴解释道:“我是、我是想说,昨晚那人、看起来不好惹,你俩认识?”
于韫顿了一下,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然后低头继续吃饭。
胡昊瞧着那几个像是吻痕的红印分外扎眼,又联想了一下昨晚那人的行为态度,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弟,你是同性恋?”
不像是问句,更像是一个肯定句。
于韫吃饭的动作一滞,淡淡道:“不是。”
这问题实在唐突,但于韫不气不恼,甚至懒得问一句为什么,回答得坦坦荡荡、干脆利落。
“抱歉,我没其他意思……”
就在这时,于韫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轻皱眉头,迟迟不接。
胡昊也看见了那个名字,“沈照”——是昨晚那个人。
“你电话响了,不接吗?”胡昊问。
于韫似乎一下子从思绪中回过神,他犹豫再三,按下了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