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看了眼时间,已是晚上9点了,虽然心有疑虑但也不便过多纠结。
说起来四个人都是会玩的,即使兴致不高,认真打起来也很快。
这里面玩得最好的当属沈照,虽然做不到一杆清台那种地步,但运气好的时候连进四五个没有问题,再加上于韫有意无意进两个漏一个的随缘打法,结局毫无悬念。
“时间不早了,我和我哥先走,你们再玩会儿。”沈照放下球杆,拿上两人的外套。
“行,我和明辉再待会儿,下次有空再聚。”严承说。
谢明辉靠在球桌旁,把玩着四方形的巧粉,一直到沈照和于韫出去都没有说话。
严承目送他们离开后,折回到谢明辉身边:“兄弟,你和他……真是碰巧遇到的?”
谢明辉挑眉一笑:“你说呢?”
“卧槽,你该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
“是,也不是,”谢明辉俯身,瞄准其中一球,“我不否认我对他感兴趣,你难道不想看看他这样的人真正臣服会是什么样子吗?”
“你想做什么?”严承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那人骨子里傲得很,再怎么说也是沈照他亲哥,你到时候别把人弄死了。”
“咚”的一声,球迅速撞向其中一角,巨大的冲击力使之在洞口回旋了好几下才最终入袋。
谢明辉直起身:“怎么,你怕沈照?”
严承一挠头:“我不是怕,只是……”
“我说,”谢明辉冷眼打断他,“你跟条狗一样跟了沈照这么多年,到头来有得到什么吗?”
严承似乎没想到谢明辉会突然这样说,愣了好半晌,每个字都像一个大锤狠狠砸向墙壁,在空荡的房间不断回响。
“你他妈的说谁是狗?”严承一把抓过谢明辉的衣领,把人提到自己面前,脸色非常难看。
空气变得异常凝重,两人对峙良久。
“别气急败坏,”谢明辉云淡风轻地抚开他的手,低声道,“我问你,你当初做那件事就没一点私心?”
严承不语,愤愤然瞪着谢明辉。
“明明做坏事的是你,这会儿又来装什么好人,你嘴上说着瞧不起于韫,实际上,心里嫉妒他嫉妒地要死吧……”
“你闭嘴。”像是被戳到痛处,严承目眦欲裂,狠狠给了谢明辉一拳。
谢明辉被打得头一偏,额发散落,踉跄几步扶住球桌才稳住身形,半框眼镜飞落到地上,露出那双隐藏其下阴鸷的眼。
“你生气就证明我说对了,”谢明辉大拇指摸了摸嘴角,抬眼看着严承,“我把于韫从沈照身边弄走,不正合你的意吗?”
严承拧眉盯了谢明辉几秒:“……你的目的怕是不止于此吧?”
谢明辉眼里一惊,紧接着笑了起来:“你认为我还有什么目的?”
严承沉默半晌,最终摇了摇头:“……你变了。”
“这么多年了,人都是会变的……”
严承抬手打断他:“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好人,你想对沈照他哥做什么我管不着……”他边说边走向沙发,拿起外套,“只不过,沈照对我如何我自己心里清楚,你也不用拿这些话来激我。”
谢明辉从地上捡起眼睛,并未戴上,而是眯着眼看着严承走向那堵半封闭的墙。
几步路的距离,一隔开仿佛就是两个世界。
“……我不希望我们最后连兄弟都做不成。”
这是严承走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
32.
暮秋夜凉,沈照却没去开车,非要拉着于韫在湖边散步。
寒星万点,行人如织。
结束了一天快节奏的生活,这座城池终于展现出江南水乡柔情蜜意的一面。
许是因为在周末,今晚散步的人似乎特别多,三五成群,嬉笑玩闹,处处都是一派的惬意祥和的美好光景。
唯一不太协调的就是沈照和于韫,一个黑着脸周身低气压,一个面无表情仿佛天塌下来都与我无关,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并肩走着,怎么瞧怎么觉得诡异。
晚风已经有些凌冽,吹在脖子上凉嗖嗖的,于韫拢了拢风衣,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沈照看了眼时间:“别急,再过会儿。”
于韫轻嗯一声,习惯性地略一皱眉。
“啧,”沈照一把扣住于韫的后颈,“陪你弟散个步就这么不情愿?”
于韫一惊,抵住沈照的胸口,左右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压低声音:“这里人这么多,你注意点。”
“注意什么?”沈照漫不经心地环顾一周,然后另只手在于韫后腰上一揽,贴着他的脸道,“有什么好怕的?”
于韫略一低头,用了极大的力想要推开沈照,沈照却好似早就料到一般死死按住他:“别动,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
说完,没等于韫反应过来,沈照就架着他的肩往前走。
人少的地方……
突然,于韫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一僵,梗在原地:“我不去……你放开我……”
沈照停下脚步,看了眼稍远处的湖边,那里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快走,要来不及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啧……”沈照不耐烦地用力一扯,于韫踉跄着往前几步,绷着的劲瞬间土崩瓦解,还没站稳,便被沈照拉着开始奔跑起来。
风声在耳边呼啸,周围一切的声音仿佛都渐渐模糊起来。无论去往哪个方向的行人此时都如浮光掠影,快速向后退散,树上的霓虹彩灯流光溢彩,四散的光线在余光中交织成一块块五彩斑斓的模糊光晕。
不知跑了多久,沈照终于在一颗树下停住。
于韫大口喘了几下,皱着眉看着沈照,困惑而又戒备:“你、你想干什么?”
沈照双手搭上于韫的肩,笑得阳光灿烂:“转身,看后面。”
于韫一脸茫然,沈照按着他的肩帮他转了180度。
这里远离人群,视野却相当开阔,澄澈的湖面如一面明镜,倒映着周边的山川草木、断桥古塔,湖水波光粼粼,与湖岸的璀璨灯火交相辉映。站在这里,前面完全没有任何阻挡,整片湖的优雅与恬静尽收眼底。
可即便如此,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正当于韫疑惑的时候,突然,不远处的湖中齐齐喷射出几百条大大小小的水柱,底灯明亮,气势恢宏,紧接着嘹亮的乐声与水流冲击的轰鸣盛势传来。
——是今晚最后一场音乐喷泉。
水柱不断变幻着色彩与形状,翻出纷繁复杂的纹路,时而如婀娜少女摆动腰肢,尽显流动之美;时而如离弦之箭直冲云天,大气磅礴,刚与柔并济。乐声高潮与喷头喷水的节点完美契合,配合着渐变的灯光,给人以极大的视觉享受,真是美轮美奂。
远处的人群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这边听来却是一点也不显喧闹。
于韫完全被眼前壮观的景象怔住,眼底晶亮,以至于沈照一直搭着他的肩也没有丝毫反感。
沈照侧过头看着于韫,光影投射在他脸上,像一张烟火璀璨的幕布,衬得他整个人熠熠生辉。
实在是,太漂亮了。
原来,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吗?
不再那么淡漠疏离,和平常人一样会被美好的事物吸引。
沈照看着看着便情不自禁,缓缓从背后环住于韫的腰,下巴搭在他一侧肩膀上。
于韫感觉到了,反射性地回头:“你……唔……”
他一回头,沈照就凑了上去,唇齿相贴的瞬间有种非常奇异的感觉,与以往有些许不同。
于韫下意识挣扎,沈照微微睁眼,捧起于韫半边侧脸,浅浅一笑:“别躲。”
双唇再次相碰,这个亲吻意外温柔,沈照一下一下轻啄于韫的唇瓣,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与试探。
脑中突然一片空白,于韫愣怔许久,手指弯了弯,最终像是放弃什么一般,缓缓垂下双眼。
这幅予取予求的态度极大取悦了沈照,他含住于韫的唇瓣想要加深这个吻,于是伸出舌尖在他唇缝上舔了两下。
湿热柔软的触感,意欲太过明显。
于韫犹豫再三,喉结上下一动,颤抖着将嘴唇张开一条缝。
?!
沈照惊地猛一睁眼,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有想过于韫会有回应他的可能。尽管张嘴的幅度非常轻微,但是沈照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这是于韫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回应自己的亲吻。
舌头借着打开的唇缝探入,负距离地彼此纠缠,给了沈照一种终于被接纳的极大满足。他们以前有过无数次激烈的深吻,强制的,血腥味的,却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如此令人激动与难忘。
原来接吻除了征服与夺取,也可以缠绵悱恻到如这般美好。
音乐声戛然而止,灯光谢幕,最后一波水柱噼里啪啦落回湖里,很快归于平静。
在此期间发生的一切都像刚刚的喷泉一样,梦幻到让人难以置信。
沈照意犹未尽地和于韫分开,看着眼前低眉顺目的哥哥,忍不住凑上去想要再亲一口。
于韫不动声色地避开,仿佛无事发生,语气淡然:“……结束了,回去吧。”
沈照环住他腰的手一紧,有些急切地想要确认:“你刚刚是不是回应我了?”
“我没有。”
“可是我明明感觉到了……”
“那是你的错觉……啊……”
沈照颇为不满,狠狠在于韫腰上掐了一把,埋怨道:“你就知道对我撒谎。”
于韫被掐得浑身一颤,瞪着沈照喘息了两下。沈照趁他不备,迅速在他左腕上套了一个什么东西。
“你给我戴了什么?”
沈照将系在于韫腕上的红绳转了半圈,一颗黄金包边的白玉小珠静静躺在上面。
玉石不同于其他饰物,戴的时间越久越能显出它温润的本质,一块上好的古玉往往价值连城,这颗珠子很明显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转运珠,保平安用的,之前我妈给我的,我一直带着,现在送给你。”
“……我不要,”于韫立马伸手去解那条红绳,“你拿回去。”
沈照按住他的手:“送人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你如果真不想要就找个地方扔了。”
“你以为我不敢?”
沈照叹了口气:“没说你不敢,反正它现在是你的了,想怎么处置是你的事。”
于韫哪会真的扔了这玩意儿,可他实在是不想要,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憋了半天只吐出两个字:“……无赖。”
“好了,不是要回去吗?走吧。”
“你真是……”
凉风吹过,湖水荡起阵阵涟漪。
其实沈照没说的是,这颗转运珠母亲给他的时候,让他以后送给最重要的人。
寓意一世平安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