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
笃、笃。
轿门这时响起了两声轻叩,金僖低语道,“娘娘,得出宫了。”
皇后长长的指套在唇边虚比了一下,“先出去,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
“就这些?”陆潇年沉眸,显然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刘臻一党对他的指控可谓全面。
祁延匆匆合上写满陆潇年罪名的折子,却出人意料地问了陆潇年一个极不相干的问题:“祁岁桉可曾带走了什么东西?”
陆潇年怔了下,然后摇头。
就在祁延神清明显放松下来的同时,急促紧张的脚步从殿外飞快传来。
“皇上,皇上赎罪!”金泉几乎脚下擦出火星。
“何事慌张!”皇帝胸口正闷着,站起来指着金泉大骂。
“七殿下,七殿下、他殁了!”
祁延一屁股跌坐进龙椅里,双眼发直,手脚瞬间麻痹冰凉!
半晌,祁延才缓过来神,“珉儿?在何处?!”
“七殿下被人推入了湖中,巡卫发现打捞上来时,人已断气了。”
“湖边?他好端端去湖边做甚?”
“有人亲眼见到是追着九殿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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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广渠一案还未查清,皇子又死于当夜,严敏简直头皮发麻。
大殿上顿时乱作一团。
“朕、朕要亲自去看看。”祁延歪着半边身子朝福安贵招手。
福安贵赶忙过来搀扶,并传令“起驾!”
朝臣们刚经历陆潇年的恫吓已经腿软,此刻只能相互搀扶着随皇撵移步至后花园的湖边。无人敢议论,但心中都再次印证了江湖上那句传闻:凌云阁出没,必会带走一条人命。
早已将案发现场围拢起的火把将暗夜照的灯火通明,火光倾泻在水面上连成一片火海,更显局势紧张。
皇帝从龙撵上被搀扶着走下来,跌跌撞撞地来到岸边那块被蒙着的白布前。
“珉儿……”祁延颤巍巍地伸出手,弯腰想去掀开白布的一角,但突然被福安贵拦了一下。
“陛下保重龙体,还是奴婢来吧。”说完福安贵用身体挡住皇帝,掀开了白布的一角。
祁珉因窒息而青紫的唇肿胀着,鼻翼上的褐色小痣泡得发白,外凸的眼球布满血丝,面貌令人胆寒发竖。
福安贵赶忙将白布盖了回去。
“陛下,节哀。”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他知道皇帝十分疼爱这个七皇子,是真正父亲对儿子那种疼爱。
祁延浑身抖动着,面色如纸,“珉儿不过是喜文好墨,从未有任何野心,竟不料也难逃……”
余下的话哽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下去。他喜欢看祁珉笑的样子,那是他的儿子中最单纯的一个,每每听到自己新作的诗被夸赞,眼睛就会笑得迷成一道缝,鼻翼上那枚小痣一耸一耸的。
“究竟是何人!”想到此祁延一声怒吼,一口鲜血喷涌出来。
“传太医!快传太医!”
就在此时,籍飞举着一样东西冲到皇帝面前。
“启禀陛下,方才禁卫从湖面上捞起了这个!”
一个湿淋淋,滴着水珠的凌云阁面具!
血液在这一刻倒流,心脏像是失去了跳动。这是祁岁桉的那个假面具。
它之所以可以浮在水面上是因为这是个假的凌云阁面具,是用丝楠木仿刻的。可他明明记得自己是收回胸前的。
今夜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的时机令人没有喘息和思考的时机,的确像是被精妙谋划过的一样,难不成真的是祁岁桉?
陆潇年上前,“陛下,这是臣……”
“父皇,儿臣想起一事。”陆潇年的话被另一人抢先打断。只见有一人影从人群里摇摇晃晃地站出来,手中还捏着一枚酒葫芦。
“儿臣方才看这片树林,就想到幼时……”祁禛打了个酒嗝,用手背擦了下嘴,酒味熏得福安贵偷偷捂住了口鼻
“有屁快放!”祁延此时哪还顾得上什么皇家风度,怒骂道。
祁禛比方才更醉了几分,听起来前言不搭后语,嘴里含含糊糊,需要极仔细地辨认才能听得清楚:“儿臣记得九弟五岁那年落水,好似就是在这片湖边。
“虽然后来不知被谁救上来了, 但宫中传言是七弟先推了九弟,反倒是七弟受了风寒险些没命,而九弟安然无恙,会不会真的是什么巫蛊之术?反正他们南月的东西都挺邪的……”
“一派胡言,把他给我拖到祈年殿去!”祁延感觉脸都被祁禛丢尽了,竟然还真指望他能说出些什么来。
祁禛立刻慌了噗通跪下,膝行向前数十步,抓住祁延的皇袍衣摆。“是儿臣喝醉胡言,是儿臣胡言,求父皇饶恕啊!”
祁延将祁禛一脚踢开怒道,“祁岁桉呢?还未找到吗?!”
籍飞拱手道,“皇宫上下微臣带兵都仔细查过,连凤撵微臣都查了多次,除了皇后依制出宫去法喜寺为太后守灯祈福,至今未有人离开过皇宫。”
蘧然间,陆潇年心中一凛。他想起来将自己劈晕的那张脸在何处见过了。
正是那日在慈懿宫给自己开门的那个和尚!
难不成真的是祁岁桉杀了祁珉?
低低私议之声此刻犹如千万只被毁了地穴的蚂蚁从四面八方朝人们涌来。
“究竟是不是凌云阁啊,这面具不就是凌云阁的吗?”
“真是祁岁桉为了报仇?”
“两人在寿宴前就曾起过冲突,这所有人亲眼所见。”
“是啊,九殿下也确实以祁礼的下场威胁过祁珉。”
“难不成九殿下是与凌云阁有染……?”
当听到这种推测时,祁延再度一口鲜血喷出。福安贵用丝帕慌不迭地去擦,太医这时也赶到,将皇帝搀扶上了龙撵。
“去追,祁岁桉。”临上轿撵前,皇帝垂垂老矣的身子佝偻下去,转头望着身后的陆潇年。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亲自去。找不回来,你提头来见。”祁延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杀意。
陆潇年清晰地看到了,于是跪下道:“是。臣这次绝不会让他再跑掉了。”
严敏突然拉住陆潇年道,“臣与将军同去。”
那块白色布条就是从这林间找到的,从陆潇年当时神色来判断那就是祁岁桉的。
还有凌云阁的真面具是青铜的,不可能还能浮在水面上被打捞起来,很显然陆潇年也知道那是个假面具。
严敏看得出涉及到祁岁桉时陆潇年的紧张,外加上整场寿宴他对二人之间的观察,外界的传闻好似并非空穴来风。
祁岁桉又与凌云阁有何关联,严敏预感这一切都并非巧合。
为防监守自盗,他决定寸步不离地跟着陆潇年。
“随你。”陆潇年瞪他一眼转身跨上马朝宫门飞奔而去。
*
雨虽早就停了,但天幕上的月光仍被黑沉沉堆积的灰黑色云片埋葬着,透不出一星半点的亮光来。
夜暮低垂压迫着大地,被连绵阴雨吓坏的盛京人早早闭门锁户,官道上只有马蹄声在疾驰回响。
皇后的凤鸾无人敢阻,一路朝京郊而去,天地间万物静谧,唯有轿厢内的祁岁桉在经历着浩劫。
“帮前太子还债?”问出口的瞬间,祁岁桉意识到这一路上他都在不停地反问,好似脑子是真的被云木香毒坏了。
皇后微微颔首,掌心捻着那串菩提,目光缓缓从祁岁桉脸上移开。“皇上封你的这间王府曾是前太子祁琮的,你舅舅也曾住过那里。”
“舅舅?”祁岁桉从未听说过自己何时有个舅舅!
“你母妃,当年被皇上看中带回大盛,她当年也不知南月王室除了她还有活口。可他确实是你的舅舅,他叫凌云。”
“凌云?!”
【作者有话说】
小桉变身复读机的一天。
本周更新三章宝宝们,又要去医院。
下周补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