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听上去陌生又熟悉,祁岁桉努力在记忆中搜索了几个来回,但还是想不起来哪里听过。
黑纱双层,那人又故意坐在阴暗处,被绑在椅子上的祁岁桉身子向前探了探也没能清脸。
“究竟何人。”
黑纱后传出一声冷笑,“你倒是先说说看,为什么非要见我?”
“因为你认识画中的女人。”
黑纱后的人静默了一阵。
“你倒真的是很聪明。”
那身影动了动,祁岁桉心忽然加重跳了一下。对方的话让他意识到,这次可能是真的要接近真相了。
“可我怎么记得你说过,永远不会再回来这里的?”
那身影忽地站起来,高挺匀称的身影投在黑纱上,莫名地,祁岁桉的心飘忽了一下。
他的唇线紧绷成一条线。
微风浮动,黑纱飘起,后面的人仍不打算出来,祁岁桉实在讨厌这种故弄玄虚,“少废话,没脸见人的话,就休想知道画上藏的秘密。”
话音落,一声凌厉的刀剑出鞘声响起,眼前的黑纱突然从中间一分为二,轰地坠落。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露出来。祁岁桉瞳仁空茫了一瞬后倏然睁大。
“九殿下,别来无恙。”
祁岁桉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怎么是你?”
西梁王虞楚那张脸化成灰他都会记得。
眼前之人同五年前无甚分别,眼尾弧度上扬,左耳下坠着一个金环,手里握着一根蛇皮鞭,嘴角噙着不咸不淡的笑意,还是那副对什么都不屑一顾放荡不羁的模样。
“怎么,共度一夜良宵之人都不认不出了?”男人挑眉。“要不再度一夜,帮你想想?”
“你怎么会在这?”
虞楚轻笑,眼神透着轻傲,腔调散漫,“小骗子,还是那么没礼貌。”
祁岁桉缓过神来,斜他一眼冷冷道,“我无所谓,你别又对着我哭一夜就行。”
虞楚当即变了脸,关于那夜的尴尬回忆又涌现上来。
“带走!”他黑着脸道。
祁岁桉的头上再次被蒙了罩子,一路先车后船,最后换了马,约莫一天半之后他的头罩才被摘了下来。
黑暗剥夺了他的视线,加之路途颠簸,这期间他只被喂了两次水和一顿米汤。头套摘下来,他适应了很久才看清自己身处何地——是虞楚的寝殿。
蝇豆大的烛火在朦胧中摇摇晃晃,缓了很久祁岁桉才看清面前敞胸露怀端着酒杯怀抱美女的男人。
“你怎么知道是我?”祁岁桉开口嗓子干哑。
这些年他的易容之术精进许多,根本无人发现。
男人啧了一声,幽幽开口,“你们大盛就是这么谢人的吗?若碰到的不是我,你能被那帮人生吞活剥地吃干净,血还要被做成血豆腐卖了知不知道?”
祁岁桉不以为意地揉揉手腕,被绑了两天一夜,麻绳已经被勒进了肉里。“哪帮人?”
虞楚就着美女的手吃下一颗白嫩多汁的山竹。“你从上船之前我就派人跟着你了,就怕你到这来。你说你,他们两边黑吃黑,你跟着捣什么乱?”
祁岁桉双眉皱了一下,“黑吃黑?”
“你差点儿坏我大事知不知道?本王也就是念在当年造了你不少黑谣的份上救你一命,不然,就你那点拙劣伎俩,换个人当场就把你办了!还什么海棠、抚琴,一派胡言!”
被看破的祁岁桉不言语,嗓子又痛又痒,他端起面前的茶水,放在鼻下轻嗅了下。
这动作没能逃过虞楚,他懒洋洋道:“放心吧,我疯了才会去毒南月公主的儿子。谁不知道她把南月药秘都传授于你了。”
闻言祁岁桉这才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不够,还要。”他把空杯向前推给虞楚。
虞楚看他的样子唇角勾了一下,“没礼貌,见了长辈也不叫人。”说完,还是亲自提壶给他又倒了一杯茶,推回到他的面前。
连喝了五杯,祁岁桉才觉得嗓子不那么火辣辣了,语气淡淡道,“你算什么长辈。”
明显被噎了一下的虞楚,又啧一声然后无奈摇头,岔开话题问到,“那幅画,你当真见过了?”
祁岁桉其实肚子里的问题比他还多,这一路上他被剥夺了视线,但心里却分外清晰起来。
按常理来说,西梁王虞楚想得到金砂的目的路人皆知,无非是想反攻大盛,早日恢复商贸,甚至直接想夺得天下。本就土匪出身,奢靡惯了缺银子,抢自然是最快的办法。
若祁岁桉也不认识他,大概也会这么想。但经过五年前那短暂的相处了解,他知道虞楚根本就不是那种野心勃勃的人。
否则,他不会那么痛快地就同意了那个条件苛刻的澧水之盟,甚至连祁岁桉原本答应的十万两黄金最后都没要。
他还记得当时虞楚的原话——要那么多钱做什么?花间酒,美人笑,此生吾愿足矣。
当时祁岁桉还在心中嘲讽了很久,并庆幸自己没长那样的恋爱脑。
所以现在来看虞楚也来抢金砂矿,背后必有其目的。
于是,祁岁桉根本不接他的话,缓缓掀眸,问道:“贵国是终于要亡国了么?”
此话一出口,连虞楚怀里的美女都吓得一哆嗦,手里剥了一半的山竹咕咚一声滚落掉地,更别说宫里那些噗通噗通跪倒一片的宫人。
不料,他们的王压根儿没听到一样,拾起山竹,毫不在意地丢进一旁盛果皮的金钵里,拉起美女的手用帕子擦干净。
“等要亡国才想起抢金砂,不就晚了么?”虞楚道。
“那你所图为何?”祁岁桉问。
“那幅画呢?”虞楚也问。
祁岁桉继续问:“难不成你是想引出真正想抢金砂之人?”。
虞楚笑:“画没在你身上?烧了?”
祁岁桉:“所以,你不是想抢金砂,你是要杀了抢金砂的人?”
虞楚:“没有画,却见过,猜出画上有秘密,还敢信口胡诌,看来是没丢,知道它在一个很稳妥的地方?”
两个各不答话,各问各的。
空气突然静了下来,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冷风在这金碧辉煌的寝殿里横冲直撞,像冷与暖的一场无声的较量。
最终还是祁岁桉先开了口,声音沉静有力,“所以画是你派人送到暮冬手上,让他带给我的。”
虞楚唇角勾了勾,露出阴恻恻的笑意,“金砂矿是你母亲托付于我的。凡觊觎金砂之人,必死。”
又是一阵静默,祁岁桉也笑了笑,“那你钓到鱼了吗?”
虞楚拉起美女冰凉的手,又送了一颗山竹到嘴边,眯着眼睛看着祁岁桉笑道:
“在路上了,应该就快了吧。到时还得请我们小阿晏配合一下。”话音落,那颗饱满鲜嫩的山竹被一口吞下。
【作者有话说】
祁岁桉:噎死你。
这周,这周
必见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