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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小卡

[足球]豪门队长想退役 NINA耶 7472 2024-12-26 10:40:57

在非常成功的首秀过后, 卡尔需要做的就是好好训练,耐心等待更多的机会。

拜仁现在的主力中后卫组合其实也就是这两年才拼好的,大家戏称他们是南美德比组合, 巴西人卢西奥从勒沃库森转会而来,阿根廷人马丁·德米凯利斯出身阿甲劲旅河床, 直接被看中带了过来。

和未成年人的卡尔相比, 他们俩显然更在中卫的成熟期和巅峰期。卢西奥27岁,德米凯利斯25。中后卫说起来职业生涯相对更长,但实际上因为成熟得晚, 很容易出现这种情况——在职业生涯中后期才能得到一份大俱乐部的合同,而后能待两年三年还是五年就看自己发挥了了。

卡尔和他们俩的技术特点都不太一样。

大部分后卫通常都不具备细腻的球技,欧陆出身的球员尤其如此, 但卢西奥毕竟是巴西人, 所以是个例外。

他在勒沃库森时是绝对的带刀后卫, 有过被评价为德甲月度最佳的一个进球, 当时他在己方半场突然加速带球前插,连续突破对方球员,一脚打门成功破防,那潇洒劲, 感觉在国家队里没少看大罗小罗踢球。

但也正是因为他常常轻易前插助攻, 卢西奥常被批评拥有巴西后卫常犯的毛病──欠缺防守意识。

从战术风格来考量,拉姆不算特别喜欢他。后防线是一个整体,有人前插就得有人擦屁|股, 拉姆不是觉得中后卫必须给他兜底让他进攻去, 他虽然确实享受助攻和进球,但对胜利本身的追求还是盖过了个人荣誉的,毕竟他是边后卫又不是前锋, 攻防两端都不能落下。

他不太喜欢卢西奥单纯是觉得对方防守稳定性不够好。

不怕稳定地掉链子,就怕忽然给你来一下。

拉姆感觉巴西人容易加剧球场上的不稳定因素,这天然让他欣赏不来。

但卡尔还挺喜欢卢西奥的。他觉得巴西人热情又好玩,尽管卡尔和他是竞争关系,没准过两年就得把他给踢了,但他显然并不总思考未来会发生什么事,而总是开心地活在当下。

赫内斯勒令他有事没事带带新人,他就花时间调皮一下——他当前锋,卡尔当后卫,卡尔最开始一不小心就会被他戏耍到,虽然不至于晕头转向地栽倒,可确实手忙脚乱的。

“你们德国人踢球就是太古板了!”卢西奥用带着古怪口音的德语含混不清地和他说:“你要把脚法放开,协调起来,像跳舞一样。”

他一边说一边像一根海带一样在原地灵活地上下摇摆起来,卡尔没忍住笑了,笑完又要求:“再来一次!”

卢西奥很快和助教抱怨不能再教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而且万一让赫内斯看到他心爱的小毛头在球场上花里胡哨魔性盘带,他好担心自己明天就会因为左脚埋进大门而被开除。

对于卡尔和巴西人玩得这么好这件事,队里有些人也很纳闷。施魏因施泰格是觉得没想到卡尔也有活泼的一面,卡恩则是认为巴西人都放荡不堪,和他们接触对小年轻没好处。

是的,他自己婚内在妻子孕期出轨脱衣舞娘的丑闻还人尽皆知呢,但不妨碍他说巴西人都是坏东西。

在卡尔还会翻动日历的05年,又是在风气相当保守的足球俱乐部中,并没有人觉得这是什么敏感的、种族歧视的话题,卡恩甚至敢把这话直接扔卢西奥脸上,而后者也被“嫌弃”惯了,反而要把这种话当成羡慕嫉妒恨,恨他能坦荡风流的夸赞,哈哈哈一笑了之。

只有一笑了之才能得到“尊重”,真要计较起来反而会很惨。

卡尔也不知道该用严肃的语言去描述和表达这种现象,他只是意识到了像卡恩这样资历深厚的本土球员,不光在场上场下影响力大,在私人交往中也可以对比他金字塔等级低的人进行随心所欲的定义和批判,而后者最好接受。

成年队更衣室里的等级还是比青训中严肃太多了,差异和分歧也更强烈。

拉姆捎带他去喝酒的时候,卡尔就谈了这个问题,拉姆眨了眨眼睛:

“没错,卡尔,人就是靠着排外来增加群体感的,这可能体现成了压迫。”

卡尔愣了一会儿:“但是卢西奥也不算是外人,他已经是我们的队友。”

“世界上最小的团体永远是两个人,当然可以无休止地排挤下去,别看卡恩现在说卢西奥的坏话,他之前也和卢西奥一起嫌弃一个刚果来的球员听不懂‘人话’——那个球员已经走了,所以你不认识。”

“他‘欺负’完卢西奥,某一天有可能欺负一下你,来加强和别人的关系。当然了,反过来你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和我在一起,我们偷偷说他的坏话,别让他知道,讨厌他一下,那他又被隔离在我们的外面了。”

拉姆笑着说:“人不可能和所有人做朋友,能团结到和自己统一性更多的人就够了。”

“你会为了做到这样故意去说不一样的人吗……哪怕你在内心深处知道他们不是都那样坏?”

“我会的,karli,如果我需要的话。人性就是这样嘛,你排外,别人也排你,很公平的事,大家各团结自己的人,得到想要的东西。”

“我知道你说得是对的,菲利普。”卡尔说:“但这让我感觉很不自在。”

“和善点也没什么错,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而且乱找矛盾确实并不明智。”

拉姆安慰他:

“只是我们得尊重一些客观事实,不是吗?我们现在坐的这家餐厅几十年前还是一片废墟呢,人和人会不断分裂成小群体然后互相敌视,这是永远不会变的事。”

卡尔觉得这听起来好孤独。拉姆说的是对的,不是只有胳膊腿乱飞和房子塌陷才叫战争,在球场上双方凶狠对垒,在更衣室里卡恩大声说卢西奥你们巴西人都爱鬼混,这都是战争,战争就是一个人在戕害另一个人,一群人在戕害另一群人,人类天天都在混战。

即使此刻他和拉姆坐在一起,他们也永远不会是一样的,他们有一天也会陷入战争吗?

拉姆像是完全能想到他在想什么:

“但正因人都排斥和自己不一样的人,所以能在有需要的时候团结到尽可能多的力量去做成事情,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不是吗?”

“有些时候,不仅是团结,甚至还会因为不一样而互相喜欢,那就更神奇了。”

卡尔微微笑了起来:

“你之前还说爱不是好事情——混乱的,下坠的,被神玩笑似的推了一把——那种意思。”

“不,爱的本身是神奇的,karli,就连我也承认和惊讶于这一点。只是这种神奇常常让人做些别人不愿意接受的事,就像卡恩如果和卢西奥公开相爱、成双入对了,更衣室里的社会关系就崩塌了,所以克制一点并不是坏事——这也是违背本能的地方吧?很多时候,爱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恰恰是不要‘爱’他。”

明明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哪怕是敏锐如拉姆,也不可能透过他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表现看透他心里对巴拉克莫名其妙的在意,但卡尔还是如遭雷击了一样颤抖了一下,幸好外面是真的打雷了,才没让他的失常过于奇怪。

暴雨倾盆而下,夏日快彻底结束了,秋天磅礴地落下了。

卡尔忽然很庆幸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说,也从不靠近巴拉克,最多多看他两眼。

只是看看而已,再严苛的人类也会原谅这样的罪行的。

他没有给自己、给对方找麻烦。

他一直是很小心,很明智的卡尔,哪怕在有时感觉脑子里梦游到快直接走进巴拉克怀里去了,他也没真走进去,而是再自然不过地好好坐下了。

他是这样擅长压抑自己,以至于这样强烈的东西都能控制得住。卡尔一时间甚至感激起了过往不幸的回忆,比如他曾拿着成绩单站在母亲门前敲了三个小时的门,在明知道对方哭泣无力理会他的情况下还是偏执地希望得到拥抱和爱,但最后他嗓子哑了,终于彻底知道了这样是没用的,此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内在狂热的渴望是无法控制的。

再想要什么,他也不会敲门,不会声嘶力竭喊出来的,不会失控,不会像个孩子一样得不到满足就疯狂地一直索要一直索要,而这正是成人社会需要和夸赞的。

创伤让他远比同龄人更理智和成熟,在那一刻卡尔这样错误感激着。

另一个新转会来的德米凯利斯年轻些,相貌英俊,留着长发,卡尔也挺喜欢他,因为这赛季他们的客场球衣是黑红配色,从背后看戴着发带的德米凯利斯,会让他觉得他有点像米兰气质的球员,于是赛贝纳的训练场的,安联的球场,都仿佛一同泛起那种独特的光辉一样。

卡尔不得不承认那种光辉就是一群长得很英俊的长发男在一起踢球。

如果一群男的长得很漂亮球却踢得不好,那他们就完蛋了,他们会“沦为女人”。但如果一群男的长得很漂亮,踢球还独步欧洲,那他们立刻会升级成男人中的男人。

虽说几个月前才结束的震惊世界的欧冠决赛里,三球逆转的利物浦人暂时夺走了男人中的男人这种光环,不过卡尔毕竟喜欢马尔蒂尼很多年了,连带着对米兰也感情深厚,不觉得他们踢得真的差劲,只是各种因素作用下的巨大悲剧罢了,看着德米凯利斯时就还是感觉很欢喜。

和花哨的卢西奥正相反,德米凯利斯的强处不在进攻,他有出色的防空能力和拦截技巧,不管卢西奥在还是不在,他反正是在的,算是给中轴线和卡恩都好歹兜了层底,让门将不至于在球场上情绪崩溃,大啃四方,把后卫们全部啃啃啃啃啃啃掉。

从技术层面来说,德米凯利斯比卡尔就没什么特殊的优势了,不过他丰富的经验和强壮的体魄正是卡尔现在最缺的,所以在训练和比赛中他也很注意学习对方。

虽然说理论上来讲是竞争对手,但在卡尔没小的现在,卢西奥和德米凯利斯更像是一对来地主家打工的外地佃户,还兼具了陪太子读书的功能。

卡尔感觉自己在一线队反而比在青训时更像个学生了,那时他基本做什么都是最好的,是别人学习的对象,现在则是发现自己其实还有无穷进步的空间,所以尽管大部分时间不能上场比赛,但他却感觉生活很充实和踏实。

这好日子过的,有人是出于羡慕和调侃,有人是出于嫉妒,会往他的头上戴戴高帽子,或特别喜欢因为同名的缘故拿他和鲁梅尼格拉在一起开玩笑。

卡尔做人做事真的是竭力低调,从不说一句张狂的话,但遇到这种情况也不能忍气吞声,就会使用万能的小无赖招数,比如摊开手和对方说:

“那你给我发工资,要和鲁梅尼格先生一样多。”

“什么东西?”

“不是说我和他很像吗?给我发工资。”

虽然说卡尔只会发工资这一招小无赖话术,不过因为比较好笑,而且重复使用时还有种阴阳怪气感,让人能明确知道他就是故意胡搅蛮缠呢,所以他也就一直这么用着了。而且这话上到赫内斯,下到门口保安,都能拿来用,比较万能。

和非常溺爱他、怎么盘怎么满意、满意到像是软毛都立起来的猕猴桃的赫内斯不一样,鲁梅尼格最开始面对卡尔是其实是有点郁闷的。

郁闷的点在于,他也不是完全地反对赫内斯,但也不是完全赞成他。

他同样担心卡尔远赴英伦不管是没练出来浪费青春/练出来了但不回来了,可是直接就给一个十七岁的中后卫许诺首发时间,他确实还是顾虑重重。

踢得不好肯定是巨大的灾难,但踢得好就一定是好事吗?

小小年纪就伤了呢?十八岁就拎起来用,过度透支呢?

被吹捧得太过,一下子飞上天,等新人福利期过了又狠狠跌落呢?

贝肯鲍尔还活得好好的在家偷糖吃呢,老头只是老了,又不是死了,卡尔又不是贝肯鲍尔再投胎来了。

而且拜仁的场上就站着一个“小凯撒”呢,不是他卡尔,是人家巴拉克。

媒体就算把卡尔夸上天,把他往贝肯鲍尔身上扯,他都排不上“第二个贝肯鲍尔”这辈,都该排成小小凯撒,小小贝这一类了。

就在这儿拿他的名字打趣,扯点大卡尔和小卡尔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他看到赫内斯玩这种无聊笑话就窝火,又不能冲着他发脾气显得自己没肚量,好像就因为小年轻和自己重名就不高兴似的——他至于吗?

这样复杂的态度就让他和卡尔偶尔接触时确实都显得有点冷淡。不过随着新赛季开始,卡尔真的上场比赛,他的感受就开始逐渐转好了。

成功的首秀就不说了,看了这比赛和卡尔的表现,鲁梅尼格算是安了大半的心,知道这个过于极端的选择好歹不至于成个笑话,吃晚餐的时候虽然还嘴硬说一场比赛看不出什么,但实际上已喜笑颜开,赫内斯连连笑话他就是小心眼过头了。

看完这场比赛的媒体和一些球迷也闭嘴了,意识到了拜仁管理层再怎么喜欢抬自家的户口本,好歹脑子还没疯。

9月27日他们客场对阵汉诺威96的比赛里,鲁梅尼格开始有点喜欢上卡尔了,半场时卡西奥因小伤临时下去了,赫内斯坚持让马加特让卡尔上去踢,直言半小时能踢,半场他也能踢。

虽说理论上来讲裁夺权是在主帅手中,但听领导的,事后输了还以甩锅给他和他的心肝小卡;自己拿主意,输了那就是灭顶之灾了。

马加特果然把卡尔换了上去。直接就踢半场啦?众人都是顾虑重重,但没想到卡尔换上了后,虽然前压少了个人,中后场衔接拉大了,但后防看起来反而更稳定了,好歹能长时间保持住四后卫阵型(…)

而那种熟悉的小爹气质似乎是不会被场外的担忧、质疑和场上要踢一半的压力干扰的,卡尔半场内贡献了4次成功拦截,2次解围,传球成功率百分百,俨然又交出了一幅令人满意的答卷。

后卫和前锋不一样,工兵属性还是更重一点,不怕不出彩,就怕不稳定。

前锋就像f1赛车手,宁愿培养快但不稳定的,也不愿意培养稳定不快的,毕竟提高上限可比提高下限难多了,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如此。

而后卫就是反过来了,稳定性是第一要素,这意味着场上一切是可控的。

即使他们某些地方实力不够也不碍事,分工协作就好,队友们能及时补防处理;就怕本来大家都放心大胆地把事交给了他,结果忽然冷不丁来一两个失误,送对手进球。

前面辛辛苦苦鏖战一场,回头一看:

得嘞,您一个漏人,今儿咱们就全白忙!

能少犯错,自己是个八十分的后卫,就能完成八十分的任务,这才是最重要的,比好的时候能达到九十分,但日常动不动来点七十分失误的球员要好。

也不能怪群众,包括懂球的鲁梅尼格都担心卡尔是后一种类型,毕竟年轻球员就这样,这是无数人积攒出的血泪教训——没有一个年轻人是稳定的,他们总会忽然疲倦、慌乱、脑子短路,而后就干出很多让人无语凝噎的事来,害怕风险的工作不要交给愣头青去干!

但卡尔也一次又一次用表现向别人证明了,他好像真的就是那种万里挑一的、真的稳定又稳健的小年轻。

队伍稳到了最后,凭借巴拉克的制胜进球,拜仁1:0险胜,将连胜扩大到了七场,终于在积分榜上明显拉开了一点差距。

因为期待太低而且担心卡尔坏事,所以紧张了整个半场到最后,发现过程和结果竟然都很完美后,他的兴奋程度甚至超过赫内斯,而且对卡尔的感受也和情绪一样触底反弹,蹦得特别高似的。

真押宝成功啦!

今天赫内斯再和他开名字玩笑,他竟笑着回了一句:

“行行行,看样子,现在得换我向‘小鲁梅尼格’学习了。”

赫内斯都愣了一下,而后同周围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一旦自己都认下了这样的玩笑,鲁梅尼格就情不自禁地开始感觉卡尔确实很多地方像他。卡尔聪明、镇定、成熟、擅指挥、低调、冷静、稳定,他自己年轻时也是这样的,难怪人家会这样说。

群众起外号的水平总是很好的。

哎,虽然说把卡尔喊成小鲁,固然是在玩笑和有点给年轻球员抬咖了,但也是对鲁梅尼格本人的一种夸赞嘛!

看看,卡尔像他,而卡尔很好,说明他很好。

反过来,大家笑话像赫内斯的那些人呢?往往是笑话他们脾气不好,说明赫内斯脾气不好。

赢,小鲁是这样的出众,大鲁顿感自己真是赢麻了。

第一次得到半场比赛的机会,赛后又被一连串地夸,卡尔自己也是很振奋的,他觉得自己尽管入队以来之前都只能断断续续地上场,但他是真的在进步,每次比赛后都能感到自己更适应了,让他心里非常开心和踏实。

但赛后他脑子却不得已地被从比赛中剥离开,主帅马加特今日采访决定把队长和进球功臣巴拉克,还有卡尔都给揣上,让他们接受夸奖。

巴拉克是理所应当的,卡尔则纯粹是马加特政治素养到位了,直接加塞的。

虽然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很喜欢在批评年轻球员时找“这是为了让他不要骄傲,不要被媒体过度关注”这类借口,但实际上他现在心里已咂摸出味道了,这一套虽然说不能算完全的假话,但终究是要落给那些没那么被宠爱的球员的。

就像是在帮助他们提前适应残酷的足球世界一样。

像卡尔这样搂怀里的心肝宝贝就不一样了。

残酷,世界为什么要残酷?为什么要对他不友好?

就算报纸刊头条了,赫内斯也不会觉得这是过度关注,而是觉得本来就该这么夸嘛!我们拜仁的天才户口本,我这么英明神武地让他上,他打脸全世界,踢得这么好,你们不夸,你们不去嘲讽之前嘲讽他的人,你们眼睛是瞎掉了吗?

就算是夸得天花乱坠,赫内斯也不会害怕卡尔骄傲什么的,他只会举着报纸说:“对啊,他确实就是这么好啊,符合现实就叫骄傲啦?是你们太爱打压人了吧!”

赫内斯实在是一个把双面人生坦坦荡荡贯彻到底的人,马加特都在脑子里想象出赛后三天的剧情了。考虑到他本来就是做了让步才同意卡尔踢整个半场的,现在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功劳凸显出来呢?于是他要求卡尔也一起来。

虽然不是本赛季第一次上场比赛,但作为一线队球员,坐到赛后媒体发布会上,这确实还是第一次。

但卡尔依然不是在为了这个紧张。

不是他自吹自擂,哪怕他是个很谦虚的球员,他也知道自己在说话这一块是真的没出过什么问题,他是真的很擅长说出正确的话,他能体会到在这方面他是有优势的。

他紧张的是,是……

主帅居左,队员居右,马加特先落座,巴拉克跟在他后面,却没在中间坐下,而是哗啦一下拉开了放在长桌最右的椅子。

卡尔愣了一下,刚开始迟疑对方是忘记了座位潜规则,还是今天就故意要叛逆,身前高大的男人就已在无数打光灯照耀下回过头来看着他了,神情仿佛带着不耐烦,像在问他在磨蹭什么。

今天眼睛是灰蓝色,他好久没看清过对方的眼睛了。

他,他在替我拉椅子吗?

换成任何一个人站在这儿,哪怕是鲁梅尼格,卡尔都不会这样惊讶的,惊讶到脑子都快成一团浆糊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前和落座的——只听到耳边再哗啦一声,巴拉克已在他身边坐下。

可能是拖椅子时候过于不耐烦,拖歪了,他也坐下后,他们一下子离得太近了,卡尔原本感觉三张椅子分布很均匀的,可现在他却连手肘都不敢往左右放下,因为如果摊开手臂的话,他可能就会和对方胳膊贴胳膊了。

他只能佯装镇定地保持手臂环绕着放在桌面上的姿势,垂着脸看桌子前缘桌布的褶皱,而不是下面的记者,仿佛只是单纯乖巧又安静。

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能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热度,感觉到他的呼吸,被强烈地笼罩进对方的味道里——太复杂了,他分不清,可能有洗浴用品的味道,漱口水的味道,衣柜里古龙水残留的气味沾了一点在衣服上,就连腕表的金属味他仿佛都闻到了,那是一种让舌尖苦涩的气味……

但这是不可能的。

卡尔知道自己太紧张了,他现在是真的太紧张了,他才不该闻到什么金属表的味道。

说到底就是巴拉克的气味,他不该这么细分,也不该觉得整体闻起来这么好闻。不是香或者甜,其实一点都不强烈的味道,但他就是觉得好闻。

他甚至还开始觉得对方湿漉漉的头发也许甩了两滴水在他的肩膀上,从衣服中渗透下去,接触到了他的皮肤,又冰凉又滚烫,他甚至不敢去摸,不确定是不是又是感官极度扩张下的错觉。

他都差点屏住呼吸从椅子上掉下去了,巴拉克还没放过他——或者说他再正常不过的存在本身就是没放过卡尔,他任何再普通不过的靠近对卡尔来说都是惊天动地。

卡尔眼睁睁看着一只宽大的手忽然从他的右侧伸了出去,而后他就被贴住了,真正的贴住——巴拉克左手按着他的椅子边,从他背后伸手去拿话筒——人是紧急多加了一个,小麦克风刚刚放在下面,才接好线,现在被工作人员拿上来。

这简直是个拥抱的姿势,巴拉克的下巴都快贴到他的头顶了,卡尔的耳朵甚至擦过他的胸膛,在这一瞬听到对方特别响亮的心跳。

完蛋了,完蛋了,全都完蛋了。

他之前最多不过非常模糊地幻想一些破碎的片段,现在他却已在短短几十秒内重度幻嗅,幻触,幻听,卡尔简直怀疑自己刚刚喝的水里有毒药了。

他一动也动不了——这是台上,如果他推开巴拉克跑走的话大家肯定觉得他要疯掉了。

但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会做的事一定是立刻缩成一团球,然后一气呵成地从这里滚下台,滚倒一片记者,滚坏大门,咕噜咕噜地滚出全世界,一直滚到北极圈去,在严寒中再张开四肢大口喘两下气,而后就立刻被厚厚的大雪盖上被冰冻到冰川里去,过一段时间后如果不小心被挖出来的话世人就会知道死于羞耻的人是什么样子。

巴拉克接住话筒了,正要拿过来,却大概是因为太不顺手,而且忘了这玩意被拎住可动脖子时会因重力立刻被底座坠得拉直,于是他不小心用底座撞了一下卡尔的额头。

卡尔还在羞耻呢,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好像模模糊糊地有什么东西碰了自己一下,刚勉强回神,就忽然被滚烫的手捏住了耳朵下的那侧脖颈,巴拉克的掌根贴在他的下颌线上,把他的头掰过来,放在自己眼前,轻轻晃着检查了下,蹙着眉,像是很不耐烦地询问道:

“没事吧?”

太近了。

什么事?他出什么事了?卡尔只能忽然发现他的睫毛特别长,是很饱满的圆弧形。

“你已经撞傻了吗?非常疼?”

对方看起来像是已开始生气了,丢开那个话筒,好像已经要站起来把他也丢出去了,卡尔看着他,极限挤出了句子:

“不,不,没事……”

对方的手掌立刻松开了,像是很不自在地大拇指和食指剐蹭了一下,卡尔甚至发现他好像神不知鬼不觉地拿用来擦手很疼的粗糙桌布用力地擦了一次手,右上拿上来时明显皮肤被摩红了一大片。

为,为什么,他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这是得觉得多恶心啊?

明明刚刚才洗过的,也没有抹什么护肤品!

该死,停下,脑子里想想蠢事也就算了,现实里不要也表现得像个蠢货!

明明没有从这里跑走,可卡尔还是觉得他已经疯了,眼神清澈,面色平静,但脑子已经被切开,像面团一样拉拽扯揉打的那种。

而他甚至要在这种情况下面对一整场新闻发布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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