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就在屋子里塞了三个人的情况下这么拙劣地逃跑, 还把锅全都甩到穆勒身上——天哪,说到底不就是一个晚上同时约了三个人吗,如果他能坦诚一点告诉他们的话, 事情就不会这样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他们这么敢做不敢当的家伙?
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这样,但唯独他不该这样, 他可是卡尔啊。
巨大的羞耻和痛苦淹没了卡尔,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干嘛。如果他特别在乎他们三个人的话,也许就不应该一晚上约三个;或者约定后,应当有勇气告诉人家“虽然你特别难过但其实我没那么在乎你/我对你的在乎是三等分的”。
卡尔想要维护一种每个人都对他很重要的状态, 结果现在真是全面翻车,翻到不能再更翻一点。
除了他和胡梅尔斯之前是p/y的事被大声嚷嚷出来以外,他想象不到这个晚上还能怎么更糟糕一些。
虽然最近一直在做离经叛道的事, 但今晚的一切绝不在卡尔的期望中。他是希望自己从赛场上退役, 不是希望自己在社会关系里也退役啊……而且他本来就是为了不想伤人才选择了这么干的, 结果最后却伤到不能再更伤一点。
克罗斯以为他为了穆勒的一点事就立刻丢下他, 不愿意听他说话。
诺伊尔不仅应该猜到了其实他晚上还和克罗斯也聊天了,而且不知道发没发现浴室里属于胡梅尔斯的湿透的裤子……
胡梅尔斯……老天,胡梅尔斯甚至得从床底爬出来,而他已完全知道了卡尔除他以外还见了两个人, 又不得不接受还什么话都没说就被他从浴室里丢毛巾赶出去、卡尔扔下他来见穆勒的现实。
怎么能这么蠢……我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去他们的房间里找他, 古怪一点就古怪一点,被问“怎么还要你来找我?你屋里怎么了?”就被问问呗!本来天塌不下来,现在他这样才是天塌了!
卡尔懊恼得要命, 而且在羞耻中近乎是僵直的, 他现在根本没法面对这个现实,但他又是那种惯性地逼迫自己去面对现实的类型,于是就仿佛好大一个人蜷缩在沙发里, 痛苦地承受错误带来的惩罚。
讨厌犯错,讨厌做蠢事,讨厌陷入尴尬的情境,讨厌伤害别人!!!
天哪,卡尔都不敢想象从别人的眼里看他,这一晚上得是多搔首弄姿、摆弄是非、蠢出天际。
他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真诚的、踏实的、不说谎的、堂堂正正的人才对。
陷入在这种剧烈的自厌和自耻感中时,这一生里所有遭逢过的尴尬都在卡尔的脑海中翻滚,这一刻他已经不是恨不得有个地缝让他钻进去了,他恨不得是自己的脑袋被人摘下去,谁都好,从这雷击一样的羞耻感里把他拯救出去。
被他吵醒的穆勒显然也能看出他脸色不对劲,但他哪怕只是试探性地想询问,卡尔都会立刻用毯子盖住自己的脑袋,显示出一种绝不愿意回复的状况。
他们一周前可是刚因为“你把事告诉我!”“就不就不!”大吵了一架。
上一次在国家队里时也是类似的情况。
事不过三,穆勒再也不急着询问卡尔了。踩着软绵绵的拖鞋站在昏黄的灯光下,穆勒忽然意识到了尽管卡尔什么都不愿意说,可对方跑来找他,像一只大型动物一样抿着嘴坐在他的沙发里裹着毯子发呆——他的毯子,他的沙发,他的空间,他的气味,他的呼吸,他一整个安静的领地中,而卡尔陷在他的世界里。
垂着睫毛,靠着沙发背。
我让他感到安心吗?
虽然卡尔还是不愿意告诉他都发生了什么,但卡尔不开心时学会了坐到他的沙发上,就像他之前闹的那些情绪,尽管卡尔嘴上说你不要这样,可在内心深处还是接纳了一点。
永远不会示弱的卡尔正这么坐在这儿,仿佛穆勒身边就是他的安全屋。
只是想到这件事,穆勒就觉得有一种幸福在充盈他的心脏,像往气球里打气一样。
他的心变成了气球,饱满地鼓起来,在这样的力量中几乎要飞走。
他坐到了沙发边上,给卡尔递一杯水。
要不是太突兀,他多想直接拥抱他。可他不能,不然卡尔一定会被吓到。
一定吗?……还是说,卡尔会不会也在这样的时刻需要他的拥抱呢?虽然是卡尔,哪怕是卡尔,可是他深夜到来,正曲着腿坐在他的沙发里啊。
但穆勒不敢。正是因为他能伪装得天衣无缝,他们的友谊才同样天衣无缝。
穆勒的脑子里有一个在完美友情中他应该是什么形象的概念,并一直努力扮演好他。
卡尔果然心事重重地把水放到旁边,完全没有接纳的意思,反而向着沙发靠背那一侧更偏了偏,回避的意味更明显了。
“灯关了,你睡吧。”他不看穆勒,只是轻声说:“别管我。”
“我要是打呼怎么办?”
穆勒不想去睡,但也不逼他坦露坏心情的由来,没有大呼小叫地嚷嚷卡尔你怎么了我怎么可能放你在这儿坐着自己睡觉去呢?
穆勒就只是这么笑着问。
这奇怪但又很现实的问题让卡尔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一秒:“……你不打呼。”
他紧接着又陷入自闭,不再思考这个事:“没关系,打也没关系。”
“那我要是从床上滚下来怎么办?”
卡尔的思绪再次被打断了,这又是很奇怪但很现实的问题,他回答道:“掉下来,你就爬起来……”
“你不会扶我吗?”
“我当然会扶你……天哪,别和我说话了,托马斯。”卡尔恼怒地把脸埋进沙发靠背里自闭:“我真的没心情……”
穆勒拥抱住了他。
他也不知道一个好朋友此时此刻是不是应该如此表现,可如果他单纯为了避嫌而拒绝任何亲密的肢体互动,那不是又折损了友谊本身的份量吗?
虽然世界没有留给托马斯·穆勒太多爱的空间,可万幸友情本身从不低贱,它也是很重要的亲密关系。
即使是在他们这样的世界里。
尤其是在他们这样的世界里。
卡尔停顿了一会儿呼吸。
他明知道自己应该推开穆勒的——屁事都没有,要说有什么的话,就是他把自己的p/y,熊代餐和朋友关系全都弄得一团糟,根本不是什么可怜的事、压力很大的事,纯粹是他自己又坏又笨,才把事情变成了这样。
自己犯错的时候不该理所当然似的接受旁人的安慰,要是穆勒知道他都干了什么蠢事,才不会来拥抱他,只会捂住脸尖叫并像小马一样高抬腿然后跺脚。
但卡尔还是任由穆勒的手臂环绕在他的肩膀旁,感觉自己一动都动不了。
屋里本来就全是穆勒的味道,他简直像小狗一样,有属于他自己的小狗味——不是臭的意思,就是属于他的味道。卡尔不用思考也能判断出它们是由什么混合而成的:香波,沐浴香波,漱口水,须后水,衣服上残留的柔顺剂香气……所有的东西混合在一起,也许穆勒自己也真的有某种特殊的味道,反正他的味道从四面八方环绕过来。
虽然过了很多年了,但他的味道好像没改变,他从青训时候闻起来就是这样。
只是那时闻起来嫩一点罢了,现在就一股成熟男人感,不用睁开眼睛看,就这样,鼻尖放在对方的小臂前,气味随着起伏的胸膛和淡淡喷洒的呼吸环绕,不用看他,卡尔脑子里也不会浮现年轻的、有点圆下巴的少年穆勒。
虽然看起来非常活跃和新潮,但其实穆勒是个很恋旧的人。
卡尔也恋旧,但和穆勒不一样,他是躲藏,是逃避,是把自己塞进既定的过往里。
在那里,他存储着一段又一段快乐的回忆,每当现实生活让他承受不了,他就躲进去。
一开始这是个相当高明的手段,让卡尔显得远比同龄人成熟——他是多么善于控制情绪、应对压力啊。
可躲避只是一种饮鸩止渴,卡尔现在经常觉得自己远不如同龄人成熟。在他们练习如何大声地表达自己,如何应对冲突,如何从羞耻中坦然走出时,他一直在躲……到现在,别人真的脱胎换骨了,他却还是那个样子。
他今晚表现得像一个愚蠢自大的青少年一样——不,他在青少年时期反而比现在更好,更坦率呢。那时痛苦只是捶打他,但并没有让他扭曲盘绕。
卡尔厌恶自己。
穆勒这么不长肉的体质,也不知体温怎么做到这么高的,卡尔觉得自己像被放进了一个小暖炉里一样,他情不自禁地微微把头转过来一些,不再那么面对着沙发靠背——沙发靠背冰凉凉的,穆勒却是暖暖的。
他的脸颊侧面贴到了穆勒的额头。
好舒服。
卡尔像被什么看着一样,本能地升腾出一种犯罪的恐惧——他不该这样享受着拥抱,人和人一切都应当是“合乎道德”的,两个成年男人抱团取暖符合道德吗?除非他很悲惨才能符合,但他并没有遭遇什么悲惨的事,他不该得到一个拥抱。
可这里实在是安静又安全,没有人会忽然敲响房门,半空中并没有一双眼睛正恶狠狠地看……卡尔真希望他是在做梦,如果是在梦里的话,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享受这一切了。
如果他是小孩子也好,为什么人长大了就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随随便便就拥抱在一起呢?因为x是肮脏的吗?……可他没有想要和别人上床,他只是想要漫长的安静的拥抱,像现在一样。
有的时候卡尔甚至觉得他就是单纯为了和别人肌肤相贴才艾草。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关系不公平,觉得自己可笑,因为社会文化里总觉得艾草是倒霉鬼,艾这个字就能看出来,仿佛一旦躺在下面就是别人勾八的支配物了——他人生第一次*的时候,尽管他那么喜欢巴拉克,但在那一刻,他也有一种自己变成了某种客体、工具、纯粹被按着承受别人的错觉,那让他觉得恶心和恐惧——所以为了平衡自己的心态,他才要在*关系里总是很凶,很主动。
他要让对方同样体会煎熬失控,才能拿回自己是个人的平等权似的。
可真正询问内心,卡尔知道自己不在乎的,不然他大可以反过来*胡梅尔斯来缓解不安,实际上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想躺在那儿,暂时忘却一切痛苦,得到再温暖紧密不过的拥抱,享受快乐。
就连在做这种事的时候也要矫饰自己真正的心情,也要或多或少地表演一番,卡尔真的觉得这一切好没意思。
他为什么要对他们三个人说谎呢?
他为什么没有勇气讲述自己真实的想法呢?
卡尔好害怕穆勒问他“你讨厌这样吗”或者问他“你喜欢这样/你觉得好点了吗”,不管是哪个问题,他都得开始说谎,可幸好穆勒没有询问。
对方像是也在悄悄做他的从犯似的,他们只是安安静静地拥抱着,共同假装这样没关系——不去讨论,不去意识,也就不用判断对错,不用活在无形的规则里。
此刻社会很小,什么都不用想,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这样的气氛中,反而是卡尔慢慢神经安定了下来,先张口说话了:
“我没事。”
“我也没说你有事啊。”
卡尔无措地抿了抿嘴,又忍不住说道:“但我干了很蠢的事。”
“有多蠢?”穆勒把自己的鼻子按成猪鼻子,眼珠子乱转,伸头凑到他脸下面给他看:“像这么蠢吗?”
“好烦啊你。”卡尔轻轻说,有点想抬起手揪他洋溢着欢喜的脸,但又一点力气都没有:“不和你说话了。”
他又提醒穆勒:“你睡觉去。”
“?不是不和我说话了吗?”
“你真的烦呢——”
“说第二句了,这个规矩完全作废了……你怎么不来揪我啊,karli。”
卡尔没力气。
穆勒的温柔让他强烈涌动的羞耻和自恨软化了下来,现在变成悲伤了。
尽管他最近哭的次数比过去一年加起来还多,但他并不是善于流泪的人。眼泪只有在他崩溃时才会流淌出来,但凡他是可以自控的,他都不会哭。
他往沙发里躺下,扯过毯子盖住自己的脸,忽然想到他甚至没能吃到胡梅尔斯给他拿的那个布丁。
如果现在有布丁吃就好了。
如果他没干这种蠢事,大家都开开心心地被哄回去就好了。
如果他可以像从前一样在穆勒面前总是温柔可靠、会和他一起开心说笑话、为了他的鬼脸哈哈大笑……而不是躺在沙发里支离破碎、叽叽歪歪,就好了。
“我不喜欢这样。”与其说是他想和穆勒说什么,不如是他堵在嗓子眼里的话被挤了出来:“我讨厌……”
我讨厌自己。
“我喜欢这样。”穆勒说:“感觉像我刚进队那一会儿,我都快把教练磨疯了他才同意我们俩住一个房间,你那个时候也这么窝在沙发里,我闹你,你就不理我,把自己盖起来。”
卡尔愣了一下:“才没有。”
他的毯子被扯开了一点,穆勒的脸浮现在他的视线上方,憋笑的眼睛在暖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我连扯毯子都是扯这个位置!一点都没变!因为你不会拽着中间。”
“我以前才不像现在这样。”卡尔还是难以置信。
“现在是哪样啊,我的好先生?你到底讨厌自己哪里?”
全部。
卡尔现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虚假的,可恶的,可悲的。
在一切鲜活真诚的人和他们真挚旺盛的情感链接需求面前,他的可悲就上升到了一种近乎荒诞的程度。
穆勒谈论从前的他也是如此,他觉得像在听一个不存在的故事一样。
“我才不会……我为什么不理你?”
“我太烦人了。”穆勒微笑着说:“具体做什么忘记了,但其实我就是兴奋症发作,一刻不停地要和你说话,是真的每一分钟都在说话,然后你就罢工了。”
卡尔好像被唤醒了一点模糊的记忆,但其实那时躺在那儿躲避穆勒的他不是因为对方话多,而是因为墙上的球衣——
时空仿佛重叠了,他抬起眼皮,又透过穆勒被灯照亮成暖橙的发丝,看到了他挂在墙上的球衣。
穆勒总是把球衣挂在这个位置,像是看着才能安心入睡似的,他是真的很爱拜仁,也爱国家队。
13号。
这是巴拉克在国家队的号码。
在他彻底离开后,穆勒很快就继承了这个数字。
“对不起。”他把视线挪回来,重新聚焦到脸上,轻轻说:“我怎么忘记这事了。”
“为什么要和我道歉啊。”穆勒笑了起来:“我巴不得你想不起来……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很窘迫。”
“为什么?”卡尔不解。
“不会觉得我很蠢货吗?当时好歹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却能把你都搞到崩溃——我都不知道我那天在干嘛,后来我又对着窗户说话,晚上睡觉在心里对着枕头说话,一天说了一万句,累得不行了才勉强睡过去。”
穆勒知道自己在说谎。
其实原因再简单不过了,就是因为和卡尔住一个房间,他兴奋到打不断自己的过度亢奋状态,仅此而已。
但他确实觉得自己当时是天大的蠢货……
结果卡尔竟然已经不记得了啊。
他有点啼笑皆非,卡尔却是和他说:“我不觉得你笨,我只是觉得你活泼。”
“只有你会把我那种状态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别人都说我是怪胎好不好——不是欺负我或者讨厌我的意思,但他们确实是这么想的。”
穆勒托着下巴说:“我小时候当了很多年‘小怪胎’的……只有你觉得我可爱。”
哈?
卡尔真是惊呆了:“胡说八道,你一直都很受欢迎的。”
穆勒忽然眨巴眨巴眼睛,又靠近了一点问:“真的吗?我们karli在心里最喜欢我吗?”
卡尔把他的脸推开去,让他别贫嘴。他现在又忘记穆勒的成熟男人感了,一心只觉得他还是那个咧着牙齿笑的小孩子。
被穆勒这么陪着,就算是要跳楼的人也要忙得忘记自己原来的打算了。卡尔的精神振作了起来,他起身去拿手机看,开始给那三个人发短信道歉……
虽然冷静下来开始承担责任,但他还是有点不敢看他们回了什么,索性把三个聊天框都设置成消息不提醒。
拉姆的信息让他的手指顿了很久。
说起来,他们连吵架都不算吵架,无非是他说了一句控诉、挂掉了电话。但对于他们来说,这确实就是争吵了,因为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卡尔总是和会拉姆对谈的。
他的遮掩在对方面前常常不起作用,某种程度上来说倒也是一种被动的解放,他总可以在拉姆面前做一部分他自己。
只是拉姆经常不喜欢那部分罢了。
可是和拉姆的关系对他来说还是很重要……不光是精神上的,现实生活里他们也瓜分不开。虽然拉姆退役了,可他和卡尔有共同的慈善项目在运行,去年卡尔生日,拉姆送他的是一束股份花——每个花的花杆上都带着一个标签。
拉姆现在拥有14个企业,他就送了14个不一样的百分之一股份给卡尔。
就仿佛在说,不管他在不在赛场上,卡尔都是他人生里重要的一份子。
卡尔都没有办法为他退役的事发脾气。
卡尔也不能白收他的股份,这些钱太多了……卡尔只能在基金会里给他投回去。
他们的利益,情感,形象,关系,所有的所有,都常年绑定在一起……卡尔望着通话框里的歌曲,不用点开播放脑子里也有无数段旋律回荡。音乐和气味都是这样的,会立刻带人回到很多个瞬间,回到今年5月,他们站在玛丽亚广场的高台上,全场合唱这首歌,穆勒和阿拉巴也在拿着话筒替拉姆唱,但卡尔就是不愿意张嘴。
直播镜头都不敢切给他,怕他几分钟前还在发表深情讲话,过一会儿就要在那儿和拉姆吵起来。
拉姆哭了。
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伤心于在他离别的典礼上,卡尔不愿意为他唱歌……但卡尔就是这么做了。
尽管这么做了,但卡尔的心底也有着强烈的愧疚和悲伤。
现在,拉姆把这首歌发给他,像默默提示着他们的欢乐和伤痕。歌曲躺在他的手机中,沉默着把过往的一切都铺陈开,拉姆什么都不用说,他和卡尔都知道,他们很快又要装作无事发生,继续搅拌着疼痛和默契相处着。
这种黏连的关系让卡尔感到窒息,但也带来了非比寻常的安全。
他和拉姆的关系是极其稳固的。
即使争吵。
他给对方回了消息:“我也想念你,晚安。”
“在和谁说话啊,卡尔。”
穆勒已铺好了沙发,他打算自己睡沙发上,床让给卡尔,现在像个百无聊赖的大狗一样拍打着自己的大腿,气鼓鼓地询问几米外站在灯下漂亮但又无情的主人:
“不来休息了吗?”
确实是应该休息了,他今晚把穆勒给折腾得够呛:“我还是回去吧。你坐沙发上干嘛?回你床上去。”
穆勒傻眼了:“啊???”
哪里可以下载反诈骗的APP呢,怎么可以这样?
他挣扎着想反抗,但卡尔已理性恢复敲定了一切——他才不能在穆勒这儿挤着,害得他们今晚必有一个睡不好。
他只是借用了一下穆勒的卫生间洗个脸……其实这是借口,卡尔只是想倒走一点点对方的须后水。
在这个味道里会安心些吗?卡尔决心试试。
穆勒在外头陷入苦恼。
这算什么事啊!他本应该高兴卡尔的情绪变好了,还是他帮忙下变好的,他帮到了卡——但实际上他一点都不高兴,甚至有点自私懊恼地渴望卡尔再消沉一段时间,不要这么坚强和果决,让他们继续在暖黄灯下沉默又温柔地拥抱。
仿佛一双爱侣。
我很高兴你在脆弱时愿意靠近我……但你只有在脆弱时才会靠近我吗?
但此刻他的心情其实还是稳定的,房门打开时他才是忽然精神都不好了——
胡梅尔斯光着上半身抱着胳膊站在外头,穿着一条不知为何显得非常眼熟、但在他身上又很违和的长裤,正低头看手机。听到门开的声音,他抬起头来,目光越过卡尔落在了穆勒身上,挑了挑眉。
怎么不好好穿衣服啊。
“马茨,你……”穆勒迷茫地询问。
“我和卡尔有事没说完,站这儿等等。”胡梅尔斯说:“也是急事。”
他们俩这样,这是谈事情的样子吗???穆勒再把迷茫又震惊的视线转向卡尔,后者却只是把他推回了屋里:
“和你没关系,托马斯,早点睡,晚安。”
房门阖上的那一瞬,穆勒忽然意识到胡梅尔斯穿的裤子像卡尔的。
这让他的脑子猛然一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