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过完新年后, 一切就像开了快进似的。
卡尔最大的惊喜和意外是收获了金童奖,不要说他了,拜仁整个俱乐部都是喜出望外——这奖项03年才由都灵体育报一拍脑袋设立起来, 出来的时间还短,营销都不知道该上哪营销, 影响力也没有那么大, 不过噱头还是很足的,观众爱看。
可能也就是因为年限还短,而且评选优秀的年轻球员睁开眼睛看天赋就行, 不像成年球星们的奖项全是各方利益的战场,所以在世界杯上以18岁的年纪硬是闪耀后防线的卡尔被看做是绝对的天才球员,拿到了这个奖项。
他的有力竞争对手是和他同龄的法布雷加斯, 后者两年前才16岁, 就在阿森纳首发踢中场了, 俨然是一副大师级的表现, 未来可能是金球水平的,这赛季更是已在英超惊艳四方。
可世界杯年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国家队的机遇也是很重要的,卡尔同样在豪门踢首发, 但法布雷加斯就不像他一样能在世界杯舞台上(还是主场)大放异彩了。
法布雷加斯被不怀好意的英国记者逮住来回询问丢掉金球奖会不会不服气, 搞得温格教练都不得不下场维护崽子,让记者们别再这么攻击球员了——再说了,法布雷加斯这么小, 明年还有机会的。
这倒也是。
要从21岁以下里找到比他更牛的球员, 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呢。今年刚转会到马德里竞技的阿圭罗也算天赋异禀,已出现在提名中,但感觉比法布雷加斯还是差了点。
记者们于是转而又问温格:“事实证明您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的好, 但运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差。错过卡尔租借机会的感觉如何?你会懊悔当时没做更多努力吗?”
温格:……
上个赛季卡尔还只是0.75个替补,但球队成绩很好。这个赛季他算0.75个首发,但队伍的成绩却垮塌了下去。
整个赛季,他们颗粒无收,欧冠虽然比去年多走了一轮,主要是击败了阵容豪华但踢得像狗屎一样的皇马,论证了一下经典的“钱袋子”不能赢球这个理论,然后就就连一向是能稳稳统治的联赛基本盘,原本已爬回第二,结果却因赛季关键阶段巴拉克场上膝盖重伤,团队一落千丈,一度掉到第五,最后虽艰难爬回第四,可下赛季他们没欧冠踢了。
卡尔不得不在职业生涯早期就开始适应复杂的职业环境。
像弗格森和92班那样的故事哪怕在人员变动没那么频繁的过去,都算童话型主帅和球员的关系。
不光是因为关系好,还因为他们特别稳固,这么多年了,球员还是球员,教练也还是教练,放在大部分俱乐部里,哪怕球员没四散八落,教练也八成早下课滚蛋了。
希斯菲尔德带了拜仁几年就已经进入历史连任时间的排行榜了,可想而知一般来说教练变动得多快。
他05年签了第一份合同,去年换了一份,今年又要换了,乌尔里克寸步不让地替他争取,因为拿了金童奖,再加上这赛季首发一直踢得非常漂亮,甚至已拥有了稳定的后防指挥权,卡尔被更多俱乐部看好了,就像都已十六郎到火烧屁股的皇马和拜仁踢完,还不忘摸一把卡尔,礼貌性地问问卖不卖。
那一场比赛,卡尔主要是单防劳尔把身价给防上去了——这不是一个修辞手法,而是在比赛结束后,他的身价真的往上涨了一百万,搞得好多球迷喊劳尔为劳百万,用来赞美他一场比赛赠与对方后卫百万身价的伟大。
皇马主帅卡佩罗甚至在后面有点忍无可忍,把自家的队长和传奇前锋撤了下去,换年轻买来的伊瓜因上场。
但事实证明不是劳尔状态不佳,冬窗转会皇马后迅速融入球队、两场比赛就进了两球的伊瓜因一上场就火力全开,开,开始崩盘。
他被卡尔防到别说单点爆破了,配合都踢不出,惹得范尼在另一头生气大骂:“二打一过不去人,会不会踢啊?!”
卡佩罗虽然生气,但也不头铁,临场就换了位置,让范尼去和卡尔对位,伊瓜因往旁边拉。
这一手调整真是立竿见影的——不是立竿见影能进球了,而是立竿见影的,范尼也不骂人了,替补席上的劳尔也不委屈生气了,他下场才十几分钟,比在场上拼搏一小时洗白得还快。
大家终于发现了问题原来不出在皇马星光闪耀的锋线上,而是又双叒叕让人容易有点看不起他的卡尔又双叒叕让人意识到了他只是一个看起来乖乖的平平无奇的无敌小爹罢了。
皇马主席卡尔德隆在看台上战术后仰了。
不要问为什么皇马主席连十六进八的淘汰赛都要亲自督战,当然是因为他们已经好几年没能进八强了。
皇马队里不是没有年轻后卫的,05年卡尔进拜仁,皇马也花大价钱从塞维利亚买来了天才后卫拉莫斯。拉莫斯踢得挺好的,虽然说这两个赛季被小罗等球星军训得不是一般可怜,但还是肉眼可见的天赋才华,虽说这是弗洛伦迪诺的遗产,但因为他买来太贵了,现在卖又卖不上价格,就留家里打苦工最划算,所以卡尔德隆也不打算换掉他。
只是凡事最害怕对比,看看拜仁一分钱没花从青训的菜地里拔出的卡尔,再看看目光清澈愚蠢但值两千多万欧元的拉莫斯,卡尔德隆忽然就不满足了起来,并继续把锅扣到弗洛伦迪诺头上,在媒体那儿混淆焦点,转移皇马再次十六强出局的尴尬。
记者们不买他的账,美凌格们倒是浅浅相看了一下卡尔,不得不说,漂亮倒是漂亮的,是适合穿白衣服的样子,但是他们也不太愿意拉下脸,卡尔还没到那种皇马球迷会热烈追捧他的年纪。
卡尔自己也光速回避了,往场边一站记者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觉得伯纳乌怎么样,卡尔说非常漂亮,但我的家只有安联。
给赫内斯感动得,和鲁梅尼格感叹了一晚上还是自家仁才是真的好。
只是虽然十六强过了皇马,但事实证明只是皇马太拉了,不是拜仁站起来了。他们在八强赛里又双叒叕遇到了AC米兰,又双叒叕被对方送走了。
卡尔这场的表现比起上场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尴尬的是队里就是进不了球,拜仁的防线在米兰的锋线面前吃奶劲都用出来,卡尔下场的时候腿脚都在发抖;但拜仁的锋线放在米兰的防线面前像个笑话一样。
这一次是拜仁先客后主,绝对的好签,可却还是没能拿下比赛。再碰面完,卡尔都感觉有点伤害自尊心和自信心了,扶着膝盖站在球场中间,感觉累得一点点都走不动,对米兰甚至有种小狗待在路上被连续踢了两脚的委屈和淡淡恐惧,虽然今年舍甫琴科不在,可那个卡卡又在爆种的样子,让他这一场踢得好辛苦好辛苦。
卡尔不喜欢这种在渺茫的希望中竭尽全力踢个尽力局的感觉,他希望能找到赢的办法,可他偏偏是个后卫,每次压力一上来,就想不到自己该如何帮助前场了,只顾着防守禁区和球门……他应该怎么做呢?
这会儿是他在发呆,反而是马尔蒂尼主动走过来和他握手了。
“今天踢得挺好的,你长进很多。”马尔蒂尼微笑着用带着淡淡口音、不太熟练的英语说:“别垂头丧气的,好孩子,当后卫一定要比别人更坚强。”
他的声音其实比很多人想象中都要柔和,他的性格也一样。
啊。
卡尔有点呆滞了。
退一万步来说,退一万步来说,他就不能把脸埋在马尔蒂尼的胸肌里吗?!?
明明感觉自己开始踢球后已不再那么崇拜对方的,但一见到本尊,卡尔就又爱意重燃了。看一眼马尔蒂尼就爱一下应该是人类某种正常的本能对吧!
一直到晚上回家躺在床上了,他还在非常激动地和巴拉克诉说马尔蒂尼的眼睛放光辉,恋人沉默着听了半天,憋了一句:
“是吗?”
卡尔捧着脸心旷神怡地说:“我要是能和他一起踢球就好了……”
巴拉克掰掰他的手指,嘟哝:“我和你一起踢啊,我。”
“我知道啊,我们当然在一起啦。”卡尔迷茫了两秒,忽然这才反应过来,蛄蛹两下蛄蛹趴到巴拉克胸口去看着他:“……吃醋了吗?”
“我要是那类型,你是不是更开心点?”
卡尔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亲亲他:“不要,我就喜欢你,我不会再更开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卡尔一直回想那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夜晚,不断做梦,想着那时巴拉克是不是就膝盖痛,但他满心傻乎乎地着迷偶像,甚至注意不到恋人的不一样。
愧疚让他总是想要流泪,因为他无法分担对方的痛苦,于是只好责怪自己没有及时觉察。
这种愧疚不断让他回到小时候进家里,发现莉拉倒在地板上的时刻,他不断责备自己如果在早上莉拉抱着他嘟哝说头疼的时候没有急着出门训练就好了,如果他训练完后没有留在教练的办公室替他整理名册就好了,如果他回来得再早一点就好了,如果他出门时检查一下保姆和母亲有没有好好排班就好了……
如果他发现得早一点,莉拉是不是就不会发作得那么剧烈,是不是就能瘫痪得晚一点?
在漫长的时间里卡尔竭尽全力想忘记那一刻,但他忘不掉。他开始做噩梦,神经不断在地板上的莉拉和躺在担架上用手挡住脸的巴拉克之间徘徊,在深夜惊醒——
身边当然没有恋人,巴拉克的经纪人在24小时照顾他的起居,最起码过两个多月,等不再需要依靠拐杖或轮椅,巴拉克才能恢复自主活动。除了正常的探望以外,卡尔连给他发短信和打电话都要格外小心,生怕被别人看到什么。
卡尔甚至不能替他做什么,这让卡尔更难过了。
这一年他又长高了三公分多,体重却掉了两公斤。
夏休前医疗主管一直在和他说要多吃饭,忧心得不行,因为主治医生沃尔法特兼管着拜仁和德国国家队,所以在两头都监督他吃东西,每天都给他称重,但卡尔一吃多就想吐,甚至连吃甜的都犯恶心,沃尔法特让他一天少吃多餐,吃六顿,都快把他当小猪养了,“都过了一小时了我的卡尔可别饿死了”这种级别的。
因吃饭被队医管,卡尔自己都觉得羞惭,但他稍微多吃一点就真的会吐,努力了一个月体重也就涨了一斤,离他的标准体重还是差。
到最后还是拉姆想尽办法,能让他稍微多吃一点。
“幸好你不是女人,karli,不然大家肯定要说你怀孕了。”施魏因施泰格充满同情地讲。
然后被波多尔斯基暴锤。
波多尔斯基在国家队里就快乐多了,比在俱乐部里快乐,他一点都不想回慕尼黑,整个夏休期不是度假和踢欧洲杯预选赛,就是在科隆陪伴家人。
施魏因施泰格热情邀请卡尔一起度假,不管是去小岛冲浪还是滑夏季雪场,他都很乐意,而且他最近还发现了卡尔说自己不会滑雪是骗他的,因为罗尔夫在他新的电视节目里提到了自己之前最爱带着卡尔去滑雪。
“干嘛骗我啊!”施魏因施泰格恨不得把卡尔拱拱拱拱起来:“赔我,坏karli。”
卡尔特抱歉,但还是只能拒绝他。
他夏天的时间基本都要花在医院了。巴拉克大概也是想见他,硬是把他的康复转在了莉拉康复的那个医院进行,所以现在卡尔每次可以一起见妹妹和恋人了,巴拉克还带着莉拉玩呢,这算他苦涩生活里唯一的好事了。
拉姆不知在忙碌什么,也没选择外出度假,不过也有可能没忙,只是单纯待在家里,过一段清净、悠闲的生活就是对他最好的放松与修养。
虽然拉姆是个很会社交的人,但他其实本质上没那么热爱人类,他的智慧和好性格是需要空间和时间来保养的。
每天都在为旁人琐事烦心的话,就是对他珍贵自我的一种消耗了。
不过卡尔大概不算旁人,所以拉姆也会时不时去医院探望莉拉。
这就是卡尔生活里的尴尬的地方了。
除了拉姆会来,巴拉克的经纪人贝克尔依然是24小时陪着他的,几乎不去管别的球员,只要他们没在夏休期里吃胖二十斤就行。
贝克尔也知道了莉拉是卡卡妹妹的事,不给因为他们姓氏不同,他也以为这就只是表妹。其实从去年巴拉克在世界杯里打电话给他,让他知道有这么个情况,万一小女孩有什么事麻烦他帮忙跑跑医院开始,贝克尔就一直觉得很古怪,只是世界杯回来后一切都无事发生,巴拉克也再没提过这人这事,他才觉得对方也许就是烂好心了一次,没继续放心上。
可巴拉克这赛季持续反常,再加上现在都伤了,还硬要折腾着转去一个条件虽然不错、可并没有他们熟悉医生的医院,然后入院才一两天就“巧遇”了卡尔他妹妹,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贝克尔忧心忡忡,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但又不得不去面对:
巴拉克不会是和卡尔的哪个女性亲属好上了吧?
不应该是他妈妈,他妈妈岁数太大了,长得也没有很漂亮,那难道是什么表亲?姐姐?朋友?
总不会是那个恶鬼经纪人吧!
光是想想,贝克尔就要昏厥了。
除了贝克尔之外,卡尔自己的经纪人乌尔里克也经常要同他见面。
卡尔之前一直在某种程度上有点畏惧乌尔里克,感觉她会不会是太精致利己、无法无天冷酷无情的那种类型,但接触多了后才发现乌尔里克也不是那么完美的机器人,她其实感情相当充沛,比旁人更充沛,就连在街上追小偷都骂得比人家更大声那种,这也许是她总能保持旺盛精力的缘故。
而平时那副理智的样子是她压抑的,因为这个社会就是看起来有理智的人更好吃饭,更容易得到尊重。
每当她压抑不住,都会大爆发,比如慕尼黑体育频道放了他们一次鸽子,当时乌尔里克都开车接卡尔去了,那头却来电说临时取消,乌尔里克直接停车在路边松开方向盘大喊了一通,吓得卡尔在后座上直接呆滞了。
喊了可能有一分钟乌尔里克才好了。
“对不起。”
她也不多解释什么,和卡尔道了歉,声音努力恢复镇定,说清情况后立刻就掉头了:
“不去就不去吧,我送你回家。”
卡尔知道她好像为了这次机会付出了很多努力,虽然确实被她的大喊大叫吓了一跳,但透过后视镜看到总是自信万分的经纪人失望的、通红的眼睛,不知她在电话里被如何冷待了,也知道她在经纪人圈里其实工作得很辛苦,所以不忍心说什么。
在路过一个蛋糕店的时候他喊了停,让乌尔里克等等。
对方恹恹不乐地趴在方向盘上打电话,大概是应对这件事,做事后处理,也不能让人白白放了鸽子吃这一口哑巴亏。她想着今天你们对卡尔爱答不理,明天这就是你们的丑闻……正愤懑着,卡尔回来了,伴随着纸盒子窸窸窣窣的声音和面点馥郁的香气,卡尔塞了一块小蛋糕给她。
卡尔和她说:“以后,等我踢得更好了,不会再有这么多人随便对待你,对待我。”
乌尔里克的眼泪忽然就爆炸流出,她第一时间捂住擦掉了,不想显得自己是那种会因为一点挫折就在客户面前掉眼泪的没用人类。
“我下次把你留在车上,自己走出去再大喊大叫,随机吓退一辆大卡车。”她努力幽默一把。
但卡尔对她的善意与工作上的要求高低无关,他就只是单纯觉得没必要因为工作上的事就受这么大的心理伤害。
尽管对生活的认知还很天真,但卡尔依然对世界的无情有被毒打后学会的恐惧和极大的尊重,这也是他显得比同龄球员更成熟,不会因为一点追捧就沾沾自喜,不会因为一次拒绝就心碎自卑的原因。他知道这个世界并不美好,所以也并无期待和要求,也不会交付信任。
乌尔里克和他就不一样,乌尔里克认清这些现实,但还是要充满感情地互动,卡尔觉得可能是因为她是女人,天生有更好更高级的大脑。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关系变得亲密了一些,除了工作外,他们也会日常像朋友一样聚餐,聊些各自的生活,家庭,童年。让卡尔还觉得和乌尔里克变得靠近的事情是他们俩都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卡尔有个妹妹,乌尔里克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们的家庭也都是全依靠他们供养。
乌尔里克的父亲死了,卡尔的爹没死比死了还麻烦。
卡尔不介意乌尔里克靠近莉拉,他发现对方是那样地擅长和小孩子相处,和那个敢在赫内斯办公室里和他拍桌子叫板时的她完全不一样。不过乌尔里克只是擅长带孩子,不是喜欢带,她还是更喜欢工作一些,所以每次来探望莉拉的时间并不长,主要是会豪爽地买很多新玩具。
她的豪爽是真的豪爽,像卡尔给莉拉买玩具,会一个类型挑一两种,那乌尔里克就是哪怕一个款式的小兔子,五六七八种颜色全买齐,哗啦啦地一排摆给莉拉看。
卡尔发现不妙,乌尔里克已逐渐晋级莉拉最喜欢人类top1,但更不妙的是他总感觉巴拉克和莉拉待一个理疗医院不是个事,两个经纪人仿佛都对此有所怀疑,每次卡尔说自己去看看巴拉克,乌尔里克都一定陪着;而巴拉克说去看看莉拉时,他的经纪人贝克尔也一定跟在旁边。
他们俩像什么在家长监管下早恋的犯罪分子似的,发乎情止乎礼,在一起住了一年的,现在却要假装对彼此的私生活一点都不熟悉。卡尔是表演惯犯了,还稍微好点,年纪更大的巴拉克反而不熟练,比如他削苹果,皮全弄掉了本能地就往卡尔那递。
卡尔尴尬礼貌单纯疑惑而不失绝望地看着他。
巴拉克也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面无表情地装酷哥,仿佛就是随便一递:
“吃东西也要人教?”
卡尔这才默默接过去。
这气氛已经很尴尬了,两个经纪人四只眼,四个大灯泡似的照着他们不说话。卡尔已感觉这种四方会谈是个超级无敌巨大的错误,被忽视的第五方莉拉就天真张嘴了:
“米歇尔,怎么不给莉拉吃,以前都给莉拉吃的。”
大伙:……
这里都是很宠爱她的人,就连巴拉克的经纪人贝克尔也不可能对着一个生病的小女孩说什么,一向对她非常友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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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把苹果削掉外面的皮,又切开给莉拉,用礼貌、感激、但也夹杂着生疏的语气同巴拉克说:
“谢谢你,米,米歇尔,谢谢你和贝克尔先生经常会看望莉拉。你好好康复就好,不用太照顾她,也不用管我,队里还等着你新赛季回去呢。”
他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借口去见医生,在卫生间里喘了口气,心下越发懊恼,担心此事是巨大的错误。
何苦非要这么见面?太危险了,太危险了。
两个经纪人什么都没说,看起来都还是那么客气,只是仿佛有种说不出的冷淡和尴尬夹在其中。
有过这样惨痛的经验,卡尔就绝不会让拉姆也参与进这种碰面里来了。
拉姆也不会因为知道巴拉克和莉拉同院,就拉着他包饺子,还自己开朗大方地讲了玩笑,说怪巴拉克和他的经纪人不会打羊头牌,不然他们正好凑一桌。
他来陪伴莉拉,就真的只是陪伴莉拉罢了,他也很擅长带孩子,搞得卡尔有点郁闷,发现自己的好哥哥形象在旁人衬托下也没有多好了。莉拉喜欢拉姆,但也有点怕他,但还是喜欢他,就和她对待乌尔里克的态度差不多。
卡尔意识到了像乌尔里克和拉姆这样强大、规矩明确、但又对孩子尊重、耐心、友善、宠爱的类型,正好是莉拉成长过程里完全缺失的长辈形象。
施魏因施泰格在假日里寄了礼物过来,连莉拉的也不忘。他这样好玩的长辈,莉拉也没得到过,捧着他送的奇怪的能吹响的小螺号玩得开心得要命,不断念叨大海,大海。
莉拉还没见过大海。
她生病前太小,离婚后埃里卡一个人养两个孩子,能给予稳定的环境都不错了,没那个精力带他们出去玩;生病后她身体情况又太差,不一定能撑得住长途旅行或坐飞机,可能会高烧呕吐什么的,所以哪都没去过。
这让他又感到好愧疚。
拉姆什么都不说,但对他的情绪一清二楚,和莉拉玩的时候,就经常让卡尔也参与进来,最后变成三个人都很开心的时光。卡尔在医院门口送别他时经常是感动又情绪低落的,而拉姆则是会笑起来,轻轻拥抱一下卡尔。
“多大点事。”拉姆笑话他:“明天我再来。”
“没有别的事要忙吗?”卡尔苦恼:“不用……不用这么辛苦。”
“我从来都没说过见你是辛苦的事情。”
拉姆笑着往车库走,有时他也会和乌尔里克一同离开。
乌尔里克车子的挡风玻璃上永远夹着很多报纸,她习惯于把它们带来,有需要的就带上去给卡尔看,没需要的就夹在雨刮器下面,这样如果停车场的清洁员想收报纸,就可以把它们拿走。
这是老式的生活习惯,她小时候就是在妈妈干活时,在停车场里不断穿行,拿走别人不要的报纸来换钱的,所以现在才这样做。
从她的雨刮器下,仿佛也能看到整个夏天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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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如既往从医院里出来,报纸没被拿走,她不以为意地把它们一把扯出来,一个小信封却掉了出来。
乌尔里克愣住了,混迹社会的经验让她本能地先把信封捡了起来,甚至没在车上就拆,而是开车出去,一切假装自然而然,回到自己住的小公寓后才匆匆打开。
里面飘出一张照片。
反面写着:底片已销毁,照顾好你的球员。
是卡尔和巴拉克疑似在亲吻——哪怕不是亲吻,最起码也是他们在病房中非常亲密的样子,以至于窗外能够借位。
说是卡尔也不准确,其实只有巴拉克是清楚的,卡尔的脸嘛,反正不清楚,解释成别人也不困难,谁来了也不能说这就是他。
拉姆干不了偷拍的活,私家侦探给他的。卡尔和巴拉克确实是非常小心的,卡尔是个聪明孩子,没疯掉,这事让他在愤怒之余甚至有种古怪的宽慰,但他们又不够小心,这让他那一丝古怪的宽慰也无了。
拉姆想,如果他什么证据都抓不到,那就算让卡尔和巴拉克在一起,又如何呢。他大可以带着恶心和痛恨继续等待,爱情不用人妨碍,自己就有坍塌的一天。但如果他能找到证据,别人就也能找到,那这样的事就是不可被接受的。
为什么要做蠢事呢?
拉姆一直在想这件事,想卡尔为什么要这样。
想那件红色衣服,想也许那件红色衣服穿在卡尔身上,卡尔穿着巴拉卡的球衣,只穿着他的……在他躺在客卧里幸福睡去时,卡尔在隔壁做什么呢?
不可饶恕的……他真不希望卡尔是这样……但他还是觉得,卡尔应当是被引诱了。再完美的小孩子也只是小孩子,有很多脆弱的地方,而有些大了他十一岁的臭不要脸的东西竟好意思趁虚而入。
真是下作。
同一天里,贝克尔也收到了这张照片。
只不过他的照片反面只写着:管好你的球员。
自伤病修养以来,巴拉克就几乎没和拉姆碰过面了,直到7月末的一个傍晚。他待在病床里,现已不用坐轮椅,窝在椅子中沉思着看合同,拉姆忽然就踏着晚上六七点依然热烈的阳光出现了。
“米歇尔,你真的也在这儿。”他用堪称亲切的语气说。
“……你好,菲利普。”巴拉克和他打招呼,往后靠进椅背里:“难为你来打招呼。”
“新赛季要开始了,欧洲杯预算赛也踢得差不多了,你却回不来了。”拉姆说:“我是应该来看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