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姆在第6分钟打入的精彩远射为这场比赛开了个再好不过的头。
整个安联球场都在沸腾, 就像在自己说的那样,今日会是整个世界杯比赛中拜仁球迷最多的一场,而在这样的情况下, 拉姆作为绝对宠儿出人意料地如此快速就为国家队拿下了整个世界杯的第一球,这实在是美好到超乎人的想象。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今日也在看台上, 卡尔知道他们俩恐怕都得激动到蹦跶起来了。
昨日还被美女理发师说“我不认识你”的克洛泽今日也是惊天动地, 他在第17分钟和第61分钟各进一球,梅开二度。
德国队展现了进攻火力,但防守漏洞也显而易见。即使是面对哥斯达黎加这样绝对算不上强劲的对手, 他们也丢了两个球。
3:2的比分并不稳固,漏洞频出的后防令人揪心。
巴拉克不在中场,他们的中场控制力就立刻断崖式下跌。
总不能指望施魏因施泰格一个人同时打前腰和后腰, 临时从左路被挪到中间, 他已经表现得非常好了, 但中场的拦截性还是不太行, 这种压力再渗透到后防上,问题进一步放大。
去年联合会杯上那个几场比赛丢了十几个球的国家队又回到了他们的脑子里。
卡尔坐在替补席上认真观察比赛,防守问题当然是他关注的重心,他也努力琢磨应对之策。
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因为克林斯曼带他们踢的是非常激进的高位压迫足球, 拉姆能快速进球就反应了他们前压得多狠, 真正的左边锋波多尔斯基都快跑对方底线上去了。
后卫基本全压过半场,但偏偏中场又拿不住球,这就导致哥斯达黎加只要长传快速反击打他们身后就好了, 一打一个准。
两个丢球都是这么来的, 他们在处理对方的快速反击时显得反应不及时,回防速度不够快,使得哥斯达黎加也从容地获得了多次威胁射门的机会。
卡恩在场上已咆哮个没完, 但双中卫默特萨克和梅策尔德也只能频频面露无奈,冲他摊手道歉,然后下次还是回不来。
赛前已有很多媒体挑他的刺,认为克林斯曼是迫于场外拜仁和慕尼黑市政府的压力,在虽然性质上来说非常重要、但难度是小组赛里最简单一场的开幕战把伤未痊愈的拉姆和年迈的卡恩都硬派了上来,现在丢了两个球,他们更要有话说了。
但卡尔觉得哪怕莱曼在场上,事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也许丢的不是这两个,而是另外未知数个。
莱曼要是能稳压卡恩,就不会和他打轮换了。
而他们的两个中卫,默特萨克身高接近两米,在禁区内具有极强的头球能力和制空权,不以速度取胜,而是凭借冷静的站位和预判来拦截对方的进攻。再加上身体素质的优势,他在一对一防守中显得有超乎年龄的稳健,不太会爆雷,总能够有效地化解威胁。
但相应的,他最大的弱点就是速度较慢。在面对速度型前锋时,容易被对方打穿。
在德国队采取高位压迫战术的情况下,默特萨克非常容易暴露自己速度不足的问题,给对方反击留下空当。
这场比赛里对手就不断利用长传或快速突破来挑战他的位置,把他单点都快打穿了。
偏偏速度慢的后卫转身也不会太快,这才符合生物学。他的转身速度也较慢,这使他在应对快速的突破和变向进攻时显得有些迟钝。一旦对方在禁区附近进行快速传导或突然变向,默特萨克也可能花会难以跟上节奏,导致防线失位。
负责了很大一部分战术的助教勒夫一直在说“我们的球员不可能和阿根廷、巴西的天才相比,我们一定要踢得更整体”。默特萨克的缺点使得德国队在使用他时,会更加注重整体防守策略,理想情况下当然是在他身边安排一名速度更快的中后卫来补位,或者利用后腰进行掩护,减少他被暴露在一对一的局面下。
但今天巴拉克不在,中场宛如漏了个大洞,弗林斯和施魏因施泰格两个人去填都别扭。而梅策尔德虽然比默特萨克快一点,但本质来说还是和他一路数的德式传统后卫,高大,强壮,空中能力强。
更糟糕的是他虽然成名早,但伤病也是早早缠身,02年世界杯结束后他几乎是三年内都没怎么踢过完整赛季,中间有整整两年都是离队养病的,所以去年联合会杯都没他,直到上个赛季他才全面回归,克林斯曼才决心把他带上了。但因为伤在脚踝和膝盖,都是非常要命的位置,所以梅策尔德完全不可能像20岁时一样肆无忌惮地奔跑了。
又高大又结实是中卫的必备美德,速度交给边锋就好了,毕竟人不能既要又要,很难要求一个人在一米九几体重80kg的同时还跑起来迅猛如风,这太罕见了。
克林斯曼打高压,就像是下定决心索性舍弃掉防守一样。
拉姆今天攻防两端都累,他不断要协防两个中卫,右路自然也相同。
队里剩下的几个带来的中卫也都是这种模板,在卡尔身前序列更高的胡特也是这风格。一套青训养一套人,中卫的培养模板大差不差,小灵快都转型去了,干不了中间位。
但卡尔想,卡尔不抱有任何自恋或自负心态,客观地想,其实他是合适的,因为他有速度优势,可同时他的对抗性也很好,除了发育期还没结束外,他跳得高,预判强,一对一防守并不犯什么错,整个赛季也就在克洛泽手上吃过一次亏,打那之后又长进了很多。
也许让他去踢,对团队来说更好。
训练场上还不够明显,一到赛场就见真章了。卡尔觉得他去配默特萨克才是最完美的,这也是为什么去年联合会杯上他们俩组合时丢球数显著下降了。不是因为卡尔自己一个顶仨,是什么绝世超人,而是他很适配这套战术打法,他和默特萨克搭档也更均衡。
拉姆去年说“你很合适”,今年也还是说“你很合适”,从来都不是单纯出于人情,而是他确实比更多人提前看到了卡尔是合适的,他是能填补上防线缺憾的人。
可惜他太小了,年幼是后卫永远绕不过去的缺点,教练们怕他经不住压力崩盘害了队伍,也怕他对抗中受伤,变成队伍害了他。
克林斯曼和穆勒也不是瞎了眼,想必也考虑过他,但在世界杯面前,还是保守为先,自然不可能像去年联合会杯那么大胆。
卡尔是踢过德甲、德国杯和欧冠了,但他没踢过国家队大赛,世预赛也没首发过。
而且就这么踢着球,他们也能赢,在这个防守为主的时代,踢进攻足球的嘚国人终于也踢出了教练们理想中天赋爆炸的南美球队才有的压迫感和进攻性,而对手们看样子都不怎么招架得住。
弗林斯在第87分钟以一记远射为球队锁定胜局。
比赛结束了,德国队4:2大胜哥斯达黎加,这样的成绩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安联球场内吵得惊天动地,
卡尔渴望上场的机会,这一次不是什么为了家人、为了金钱,就是单纯地渴望上场的机会,渴望权力。权力是人类生命力的源泉,失权的人是很可怕的,卡尔现在就有点处于失权的境地,他在队内基本是个镶边吉祥物,18岁就能进国家队参加世界杯、做吉祥物,也算是旁人遥不可及的成就了,但卡尔本能地觉得不够。
他看完了比赛,尽管非常非常开心地庆祝,亲吻队友们——施魏因施泰格亲两下——但他的心里忽然压上了事。
而且也是注意力终于从比赛中抽离后,他才发现巴拉克的情绪好像也有点低落。但这种低落不是冲着他而来的,也没向任何人发作,甚至连卡尔都并不确定,但晚上他还是第一时间就跑过去寻找对方了——如果有人发现的话,他打算找的理由是替理疗师问问他小腿的情况。
考虑到卡尔实在是个小乖宝,而队内工作人员众多,比如理疗师就有好几个,所以不太会有人怀疑他这种说辞。
这一会儿队里在开庆祝party,不能喝酒的卡尔跑了也不奇怪,没人找,他这样的小孩子和这种乱闹腾的成人场的气氛本来就是不融洽的,别人都两杯酒下肚开始讲基金股票老婆孩子美女艳遇这些事,年轻点的也要聊聊玩乐,卡尔除了踢球外压根就是涉世未深呢,对社会也许有很多了解,但并没有亲身体会,
卡尔主要觉得巴拉克的情绪应该是来自于错过开幕式的郁闷,所以重点全放在开心于他下周就可以回归,踢第二场小组赛了。
但巴拉克反而没有在意这个事,而是揽过他、替他梳头发:
“我没事,错过就错过了,不想了。我连世界杯决赛都输过,错过一场开幕式又能怎么样呢?”
他胜负心强是真的强,但钝也是真的钝,被现实击打后就总是这样沉默着消化掉了,就好像无论受到多大的伤痛,他的生活总是要痛痛地走下去的,他不往回看。
卡尔有点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温柔细腻到是刻板印象中所谓的“女性专属”的事情来,一时间竟然忘记回话,只顾着僵僵地趴在他怀里了。巴拉克意识到他反应不对,立刻扔了梳子,心下懊恼,咳了一声:“很怪?我不碰你头发了。”
“不……感觉挺好的。”卡尔小声说,担心自己显得不够诚恳,抬起头来不太好意思地红着脸,眼睛水水的,小声说:“谢谢你,米夏,这样好温柔,我喜欢你给我梳头发。”
这还是很多很多天以来巴拉克第一次明确地听到卡尔和他说“我喜欢你给我做什么”这样的句式,尽管脑子还在发愣,但手已经把梳子又捡了回来,擦干净后重新温柔地放到卡尔的头上来,也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克制不住地低声告诉他:
“我也喜欢给你梳。”
准确来说他喜欢给卡尔做任何事,不存在社会规训中所谓的“该做的事”,而是任何事,比如看到吃的就想给他吃,看到他的头发翘了一个小卷就想给他轻轻理好。
这种爱时不时让他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苦恼和很自然的羞赧,但他不是因为苦恼就要遮掩着的人,他这辈子吞过的话全在去年一年里了,全在卡尔面前。
卡尔轻轻地吻了吻他的脸颊。
巴拉克一阵发烫,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他不想告诉卡尔自己其实只是因为他去和拉姆热烈拥抱而不高兴——都不是吃醋,而就是一种闷闷的不高兴,但他已自己沉默地消化掉了。巴拉克甚至考虑过,如果卡尔跑去和什么施魏因施泰格,或是什么年轻美丽的女孩好上了、睡觉了,他也不会责备他、不会要求他分手的,除非卡尔想要因别人和他分手。
因为卡尔就应该这样享受他的青春,卡尔就是可以胡闹和犯错。
卡尔有权利随时厌倦他,也有权利随时犹豫着继续向他索取,总之卡尔不需要照顾他。
卡尔再怎么成年了,对巴拉克来说也是小孩子。
从情不自禁亲吻对方、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开始,巴拉克就知道他将会对卡尔永远愧疚,永远宽容。
他不要求一个小孩子的忠诚,因为巴拉克觉得自己比卡尔强大太多,强者去要求弱者的忠诚,这并不平等,很容易变成一种倚强凌弱,变成一种控制和剥削。
只不过觉悟是觉悟,闷闷的不快也依然是闷闷的不快罢了。但他要求自己解决掉自己的问题,不要让卡尔烦。
“幸好我来了。”卡尔靠着他嘟哝:“你一开始好像一点都不想要我来世界杯,为什么呢。”
卡恩、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都替他站台,巴拉克却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
卡尔还以为是他觉得自己不配,在集训里踢球那么努力,也存了很多让别人知道他好歹配得上被征召的心思。
“你太小了,四年后年龄才正好,现在万一伤了就是得不偿失。”巴拉克拍拍他的后背:“没必要为了什么名头折腾自己,健康开心点比什么都重要。”
就像梅策尔德,02年世界杯时他21岁,是当时最炸眼的天才后卫,但踢完世界杯总共七场比赛后,回俱乐部就大伤了,也多亏多特蒙德这几年没放弃他,他自己也用顽强的毅力克服着伤病,不然现在大家可能已经见不到他了。
卡尔才18岁,比他更经不起创伤,如果在世界杯上就被直接用废掉了,他无限光明的职业生涯也就葬送在这儿了。
无数年少成名的天才都用他们过早陨落的职业生涯证明了,人生的所有礼物都是有代价的,或早或晚罢了。
“那我们俩就不会坐在这儿了。”卡尔郁闷地说。
“那你就会度过一个又安全、又开心的暑假。”巴拉克不以为然。
“我不需要放假。”卡尔讨厌他这种好像乐得他们没在一起似的态度,生气地蛄蛹,把头发一下子又蛄蛹乱了:“我想上场踢球,我能踢。”
“你当然能踢,但是没必要——正是因为你能踢,你就更不应该来,不然万一上去了,克林斯曼发现你真是太棒了,然后把你从头用到尾。如果你没有受伤,棒极了,皆大欢喜。如果你受伤了,未来怎么办呢?”
“但如果换成你十八岁有这样的机会,你肯定不会在乎什么伤不伤的。”
“我十八岁时很蠢,karli。”巴拉克低声说:“我只是胆大包天、又运气还不错罢了,但命运不会对谁永远偏心。”
他不想让自己显得是在说教,也理解卡尔可能完全听不进去,所以住了口,只是看向他,拨开他的头发:“我只是会害怕,如果命运对你并不友好呢?”
卡尔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我没法想象自己再更幸运一点。”
不然他现在根本不可能窝在巴拉克的怀里、同他说话。
卡尔翻身,跪坐在他大腿两侧,垂着眼睛看他,开始轻轻地扭自己的扣子。巴拉克喉结滚动,轻声问他是生气了吗?卡尔说不是。
“那就交给命运好了。”
有机会,他就好好踢。没有,他也不强求。
赢了,是他受到恩赐,输了,是他实在倒霉。
命运已经把卡尔带到了巴拉克身边,这是他心中神迹一样的事情,他不会再要求更多了,他也意识到了尽管看比赛时心绪沸腾,但他其实并没有能力要求什么——好好训练,好好比赛,这些是人力可控的。
但还有更多更多事情,从来都不在人的设想中。
他俯身亲吻巴拉克,就像亲吻自己的天赐之人,心中试着不再去思考什么,而只是简单地感激。他们窝进沙发里,光是手指就把卡尔*得眼泪直流,他希望自己能出息点的,可每次一开始就又没长进了。但就在他们贴着的时候,茶几上卡尔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们愣了愣,而后一起清醒过来,卡尔慌乱着去拿,不知道是谁找他。拉姆?施魏因施泰格?令他完全没想到的是,竟然是助教勒夫发来短信。
“让我去一趟战术室。”卡尔轻声说。
巴拉克已沉默着起来替他收拾。他还hard着,也只能勉强放回去,卡尔有点不舍得离开他,但巴拉克却是叹了口气:“去吧,小事业狂。”
“这听起来真奇怪。”卡尔嘟哝,轻轻吻了他一下。
他最起码看了两分钟猫眼,确认无人通过、走廊里也毫无声音后才敢打开门,万幸一切顺利,大家显然都还在party上,除了召唤他去开会的勒夫。
还有三个助教也在。很显然,他们没有彻夜玩乐的时间,吃了晚餐喝点酒完成庆祝应酬后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工作了,主帅克林斯曼还有太多公关要应付,暂时不在。卡尔原以为勒夫是传递了克林斯曼的意思,让他替补是不太可能,但也许会改变训练安排什么的——卡尔的陪练身份比别人还特殊点,他像定制款的,比较多功能。
但都不是,就是勒夫自己找他的,找他也不是为了训练,而是让他参与了赛后的复盘会议。
“你一直是战术课上最认真的一个,卡尔,我也发现了你有这方面的才华。”勒夫说:“也许你可以从球员角度给我们提供更多思路——注意别告诉任何首发球员。”
卡尔点头表示理解,完整的高清比赛录像已新鲜送达,他们近乎是一分钟一分钟地开始分析。多亏了他看比赛时就很认真,很多想法可以即刻整理得更清晰,然后表达出来。
比起很多理解能力差劲、语言能力贫瘠、组织逻辑很困难的球员,卡尔的表达能力高出多少个level,那三个助教都有点惊讶,有一个把自己的圆眼镜都戴上了,像是第一次正视起了这个“拜仁硬塞进来镀金的太子”。
“你说得很好,非常好。”勒夫高度夸赞他,然后抛出了问题:“如果换下梅策尔德,让你上去踢,你觉得效果会更好吗?”
卡尔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这两天是怎么了,预言家血脉觉醒吗?为什么总是言出法随呢?他以前可没这种功能。这像是所谓的“命运时刻”到来了,但被询问的却是他自己。
如果是按照巴拉克的担心,他应该摇摇头。但卡尔反而感到了一种坦荡,他想,其实他无力控制别人的想法,不是他点头或摇头,勒夫或克林斯曼就会改变主意的,他不妨更坦诚一些。
因为他也没什么可操纵的,真诚反而是一种可以赢得尊重的力量。
“如果从理论上来说,我确实认为我更适合这套打法。”卡尔坦言。
“但你没主动争取过,我的孩子。”
“如果我真的是最合适的人选,你们一定会让我上场的,而我也一定会拼尽全力。”
“你会承受不了压力吗?如果你受伤了该怎么办?”
这问题真残酷,如果是首发球员的话,教练们才不会问这些搞心态的东西,都是恨不得球员们压力越小越好,最好能把世界杯当成一场普通联赛去踢,勒夫在这儿莫名咄咄逼人,仿佛在给他整什么压力面试似的。
但说真的,卡尔在球场上确实不怎么紧张,这是事实。而场下会让他紧张的东西往往都是软刀子,是似是而非的话语、恹恹的拒绝沟通的神情,和不安定的糟糕的人际环境,但真的直接问他这些话,他根本没什么不自在的。
“这根本不算个问题,勒夫先生。我知道作为替补上场意味着什么,我也知道承担这份责任有多重要。我会尽力去避免受伤,但如果我上场了,我会全力以赴。”
他的沉着让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相信了这并不是空话。勒夫忽然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中,有点沉重道:
“原谅我,卡尔,我并不想给你带来什么不必要的压力,但我确实需要你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梅策尔德赛后脚踝就一直在疼,他想要保守治疗,实在不行的情况下打封闭上场,但我并不是非常赞同这个主意——和你的观点一样,我认为你上去踢会更合适。”
另一个助教开口:“但胡特才是更稳妥的选择。”
勒夫点头:“是啊,是啊。所以我只是说,让他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毕竟赛场无情,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雷声大、雨点小,卡尔还以为自己要面临什么重要关头了呢,到头来好像只是勒夫单方面有点看好他,剩下的人依然没指望他能上场比赛。
算了,本来就是这样预期的,不是吗?卡尔觉得啼笑皆非,真的被问到了,也回答了,反而觉得一身轻松、彻底没牵挂了,老老实实地回自己房间里去,尽管还想和巴拉克腻歪在一起,但在临时酒店确实是太危险了,大家人来人往的,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他老老实实地往回走。
谁知道刚出电梯,就感觉闻到了酒水香气。再一扭头,喝得醉得不轻的施魏因施泰格一把子挣脱了波多尔斯基的搀扶,冲他欢快奔来:
“kar——li!你去哪里了?——”
卡尔感觉自己真的是变结实了,被这么一头一米八几非常敦实的小猪撞击过来都没踉跄,反而扶好他了:
“被勒夫先生叫去说话。你怎么啦,巴斯蒂?”
“他非要给你带甜品,说你喜欢吃。”
波多尔斯基轻声说:“拿好吧?我把他弄走。”
“等等,等等,我好久没和我们karli玩了。”
施魏因施泰格嚷嚷着,勉强站直了,捏住卡尔的脸,捏了一会儿后忽然伤心起来,又抱住他:
“你不喜欢巴斯蒂了吗?”
“怎么会呢?”
波多尔斯基像是忽然受不了在这儿当尴尬观众了,把小甜品挂到门把手上:“那你们先聊吧,我先走了。”
“等等,卢卡斯,对不起——”
卡尔头疼的道歉被打断了。
“嘿,停下,别说这种奇怪的话,你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反而要谢谢你带走他,后面也交给你处理,我现在自己也要喝酒去。”
“他会想继续和你一起——”
波多尔斯基走到一半站定回头:
“是吗?”
然后他就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施魏因施泰格还在稀里糊涂说话呢,卡尔也没办法,发挥着后卫的优良素质把他拖回自己房间。沙发有点窄,他害怕他躺得不舒服,就把他放到了自己床上,枕头垫高一点,让他万一要吐的话不至于呛到自己,然后去找了点醒酒药。
还好,对方没醉到要呕吐的地步。卡尔回来时他看起来已好了一些,就是有点发蒙断片,显然不懂自己为什么在这儿,看到他后立刻委屈张嘴:
“kar——li!你去哪里了?——”
怎么语调都一模一样的呀!
卡尔知道自己不该笑的,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坐下来喂他喝一点水,把药吃了。施魏因施泰格也来揪他的脸问笑什么,可真凑过来后,反而是往他的脸侧大大地亲了一口,然后嘿嘿笑着美美躺回去了,搞得卡尔笑得更厉害了。
“卢卡斯呢?”施魏因施泰格也迟钝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陪你好久好久,临时有事,被叫走了,应该还在party上。”卡尔下意识遮掩着说:“明天记得和他道歉啊。”
“不想和他道歉。”施魏因施泰格反而出乎卡尔意料,赌气道:“他怎么把我丢了。”
卡尔知道他就在这儿发发小脾气,明天又要好得和什么似的,也不顶嘴,就耐心地顺着他说:“你来找我的嘛,卢卡斯总不能在这儿等,也没错呀。”
施魏因施泰格像是这才忽然想起了初衷,立刻拉着卡尔左一句甜品吃了吗我特意拿给你的,右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呜呜呜呜怎么都不和我玩到处都找不到你我可是会很紧张的你知道吗?
这都是很可爱,很好应付的话,可到了最后,施魏因施泰格忽然像忍无可忍似的,借着酒劲清楚地询问他:
“karli,你是因为卢卡斯在疏远我吗?”
这就让他无法招架了。
卡尔感觉自己的难处还是在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与其说是他担心波多尔斯基不高兴;倒不如说是他自己害怕这种竞争,所以先躲掉。
如果一个朋友,一个爱人,是可能需要“抢”才能抢来的,是需要像踢球一样打仗才能“赢下”的——仅仅是可能,卡尔就已经感到退缩和痛苦了。
卡尔讨厌这种关系,真的讨厌,那就像竭尽全力去获得妈妈的喜欢一样,他厌恶相关的、相似的一切事情。
他不想被暴露在亲密关系的冲突中,也不想努力地去协调和解决它,他只会觉得有点……有点太让人伤心了。
不管是“输”,还是“赢”,都太让人伤心了。
他低着头,看着施魏因施泰格的手,想要握住,却又莫名地觉得不好:“对不起……”
施魏因施泰格俯身拥抱他,纳闷地问:“为什么要道歉?”
卡尔开始觉得如果不是他的态度这么古怪,波多尔斯基和施魏因施泰格也许反而不会闹别扭,于是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我才是对不起,karli。”施魏因施泰格嘟哝:“我让你觉得难过了吗?我真可恶,你别生气,打我一巴掌算了。”
“没有,你最好了。”
“那就别骗我——你也会想要偶尔只有我们俩一起玩——我是说偶尔,不用考虑别人,对不对?”
卡尔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还是会有那些时间的,我和你保证。”
施魏因施泰格亲了亲他的额头,他喝酒喝得太快了,醉得也太快了,它们都还没来得及变成臭味,只有麦芽的香气:
“哪怕卢卡斯转会来了,哪怕各种各样的事情,我和你保证。”*
卡尔忽然眼眶里全裹上了泪水,他觉得自己好幼稚,也不懂自己的逃避从何而来,为什么非要别人哄孩子一样这般哄他。温暖,感动,自责,羞愧和悲伤同时翻滚着,让他到底还是没忍住,流下了一条眼泪,但他赶紧擦掉,也就没再哭了。
施魏因施泰格亲昵地把他卷进被子里拍拍他让他不许难过,他们俩歪七扭八地叠着说了一会儿话。感激和依恋最强烈的时候,卡尔甚至想再亲亲施魏因施泰格,但这太怪了,是恋人才会做的事,所以他没动。
反而是对方又凑过来吻了吻他的额头,脸颊,假装要亲嘴巴,可因为卡尔真的一动不动看着他,他就只能无奈地笑一下了,再亲一次他的额头。
“karli,怎么会这样呀,karli。”
醉鬼的状态无法揣度,施魏因施泰格又忽然要睡觉,但继续嘟哝着:
“我总是觉得你好可怜好可怜——但你分明是个幸福快乐的大人了呀。我一定是生病了。”
他睡得是喷香了,卡尔摇来了拉姆,拉姆又摇来了卡恩,他们才把他成功挪回他自己的屋子里去。卡恩差点没往施魏因施泰格身上踩两脚怪他长这么死沉的,卡尔和拉姆则是乖乖撤离。
拉姆今天是大家庆祝的中心人物之一,给本土世界杯开头彩这种事,几十年才有一个球员能遇到的,他实在是运气和实力兼备,那一刻简直像命运选中了他,让他去完成这样的射门似的。
但他倒是神奇地没喝多,只是脸也很红,卡尔也有点不放心他,索性给他也喂点解酒药。
喝完酒拉姆倒是显得比平时更可爱,也许是因为思绪变慢了,所以他娃娃脸、孩子气的那一面才明显起来。他吃了药也赖在卡尔的房间不走,和他说应该观察半个小时呀,然后和他说了许多话,缠着他开玩笑说昨天卡尔一预言,今天他就进球了,下次比赛前还要和他说。
“下次不灵了怎么办?”卡尔笑着问他。
怎么会不灵呢?卡尔的存在就像命运本身,卡尔就这么降临了,降临在他的人生里。拉姆想。
回柏林的下午是放松性训练。梅策尔德可能旧伤复发的消息好像还是扩散了一点点,卡尔发现胡特今日在训练中格外起劲,他也基本是把自己当成主力来融入训练了。
但他也发现,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拉姆好像在给胡特使小绊子似的。
使小绊子这种说法太幼稚和简单了一点,准确来讲,拉姆像在非常微妙地打压他。
微妙到除了胡特本人情绪不断下降、自发表现得越来越紧张差劲之外,所有人都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