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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高门深户 孟还 3759 2024-12-30 10:28:48

王家树去了,应闻隽却不在。

看店的伙计一听他说要找应闻隽,就说应闻隽现在已很少到店里坐班,只偶尔来巡店,抽查账本之类的。

王家树恼怒起来,在心中暗骂应闻隽当婊子立牌坊,哄他来店里相约,自己却不在,然而便是这样也不肯走,应闻隽越是跟他耍心眼,他就越要看看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尝起来是个什么滋味。

伙计极有眼色,又道:“……不过隽哥也有交代,若是王老板您来了,就叫我们先招待着。”说罢,递上一本卷毛边的产品手册来。

一想起自己这次来香港,确实还有替雇主采购的任务在,王家树只好不情不愿地接了。

一个小时后,应闻隽姗姗来迟。

王家树打定主意要晾一晾应闻隽。

只是应闻隽一进来,便旁若无人地冲他笑着,问道:“这身衣服怎么样?我想着今晚既是沾了王老板您的光,总不好穿得太过寒酸。”

王家树一看,见应闻隽一身铁灰西装,布料剪裁都极其熨帖,衬得他肩宽,腰窄,腿长,叫他一下想起昨夜妓女在自己身上扭动的模样。

应闻隽抬手看表,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今夜还不知道几点结束,也不知王老板您明后两天还有没有别的安排,不如趁着现在有时间,咱们聊一聊订单的细节,看看您要什么样的货,聊聊工期?”

王家树一边想,他何时说要同他签单了,又一边想,今夜不知几点结束是什么意思?这话未免太过暧昧。

等缓过神来时,已被应闻隽带着填好了合同,按了手印。趁应闻隽转身的时候,他懊恼地闭了下眼,却也是拿应闻隽没有办法。

车子开往华侨会所时,王家树一路都没有说话,还在反复回想自己究竟是如何被应闻隽哄着签下订单。

应闻隽也不搭理他,直到二人进到里头去,里头人来人往,有几个从英国回来的华侨同王家树打招呼,把应闻隽晾在一旁,才叫他觉得找回了主场,找回了面子。

王家树之所以会认识这样多的英国华侨,还要得益于他那位四川的女雇主,赵董事长。

他这种做采购生意,左手买右手卖的倒爷并不只服务于一人,鲜少有“雇主”这个说法,只是和这位四川的女企业家在近半年的合作多了些,对方又出手大方,他才戏称她为“赵老板”。

这位赵董事长无儿无女,至今未嫁,倒是有位父母双亡的侄子被她视如己出,从小带大,后来送去英国读书,前两年学成归来,为这位赵董事长打通了不少往英国销售的路子。

这些英国华侨,都是他在帮赵董事长做事时认识的,这次华侨战前动员会的请帖,也是赵董事长给他的。

王家树为着炫耀,而故意冷落应闻隽。应闻隽却不当回事,这个聊几句,那个说几嘴,不消片刻便如鱼得水起来。

王家树看着急了,也是存心试探,看准应闻隽落单的时候围了过去,笑道:“想不到应先生也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角色,还不等我给你介绍,我看着会所里大半的人都快要认识你了。”

应闻隽同他碰了碰杯,往嘴里抿了口,不在意道:“没办法,上有老下有小,还得给妹妹攒嫁妆,我若再不大大方方的,还怎么养家糊口。”

王家树看着应闻隽,像点评喝进嘴的红酒一样点评着他。

“你很好,不扭捏,很聪明。”

应闻隽只笑,不吭声。

王家树心念一动,觉得时机正好,想要更进一步,伸手去搂应闻隽的腰,就见应闻隽把空了的酒杯随手放在路过侍者手中的托盘上,巧妙地将他避开了。

王家树毫不在意,男人的好胜心被激起。

应闻隽越是端着,他就越觉得有意思,想看看应闻隽不装模作样的时候又是个什么模样,什么风情。正要追上去再同他纠缠调情,就见偌大的会场上突然静了一刻,不少人的目光往门口看去。

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搂着玩伴进来。

这个年轻男人个子很高,皮相极好,气度非凡,见不少人看向自己,便笑着冲众人打了声招呼,又从侍者的托盘上拿过一杯红酒,随手递给被他搂在怀里的伴,说了句:“对不住叔伯们,我来晚了。”

会场内这才恢复谈笑声。

王家树向旁边的人打听这人是谁,还没注意到从这个年轻男人出现的那一刻起,一旁的应闻隽就沉默了。

一人小声回答道:“听说是四川赵家的公子,好像叫什么,赵旻……就是把茶叶卖到全国各地的那个赵家。他父亲前两年去世了,赵家现在他说了算,他小姑是著名的女企业家赵芸,每隔两三个月就要上一次报纸。这赵公子和天津的潘子欣好像还有些交情,他这两年往马来亚跑得勤,怎么突然跑香港来了?”

王家树一听是赵董事长的侄子,便起了结交巴结的心思,然而又不舍得抛下应闻隽这快要吃到嘴的鸭子,眼见那位赵公子身边围过去的人越来越多,他也只得在原地干着急。

就在他僵持不下的时候,赵旻搂着他的伴,居然避开人群,直接冲着他的方向来了。

二人四目相对,赵旻冲王家树笑了笑。

王家树登时受宠若惊,感觉到身边的应闻隽要走,立刻一把将他扽住,顺势揽着应闻隽,迎着赵旻去了。

赵旻主动与王家树碰杯,问道:“是王先生吗?我小姑说今夜你也在,叫我来同你打个招呼。”

王家树点了点头,邀功似的同赵旻汇报工作,说订单的事情已经解决,还要再顺着往下聊工期,聊质量,以此达到结交的目的,赵旻却仿佛并不在意订单似的,又问了句:“这位是……?”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掠到应闻隽身上。

一落上去,就盯住不动了。

应闻隽的肩膀,突然毫无预兆地酸痛起来,只是此时发作的那半边,正被王家树炫耀似的搂着。

王家树忙介绍道:“这是应先生,是咱们这次的供货商。”

接着便自以为体贴地停住,给应闻隽介绍自己的机会。谁知应闻隽一张伶牙俐齿,竟在此时沉默寡言起来,眼睛垂着向下看。就连赵公子也风度全无,应闻隽不说话,他这大少爷连台阶都不递,就这样直挺挺地杵在人家面前,活似长这样大没见过多少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应闻隽瞧。

最后还是应闻隽被他瞧得有些受不了了,才伸出手,客气地点点头,平静道:“赵公子。”

赵旻的眼神变得居高临下起来,松开怀里的人,伸手过去,二人握手,指尖一触即分。

一股奇怪的氛围在四人之间蔓延开。

王家树琢磨着,莫非自己也要礼尚往来一下,问问赵旻的伴儿?可谁不知道在这样声色犬马的场合中,男人怀里的伴儿,就像女人胳膊上挂着的巴掌大的手袋——装饰罢了。

好在下一刻,这赵公子终于恢复正常,随口问道:“你刚才说订单怎么样?”

他随口一问,王家树也随口一答,谁知这赵公子出其不意较起真来,又追问合作细节,对方工厂规模如何,出货后又如何运回内陆,走哪个关口,除了应老板这一家,他还同哪家供货商接触过。

王家树忍不住擦了擦额头,在心中问候赵旻的祖宗。

这单原本就是他被应闻隽哄得鬼迷心窍,色欲熏心时签下的,又哪里经得住雇主这样问?只好扯过时刻想要溜走的应闻隽,求救似的说了句:“还是你来同赵公子解释吧。”

应闻隽再不愿承认,此时也后悔起来。

他的胃口就不该这样大,若不来这华侨动员会,他和赵旻就碰不上了。然而再一想,赵旻身边都有新人了,难道还能把自己抓回去不成?这里是香港,又不是天津!

转眼间收拾好情绪,把赵旻方才刁难的那些问题,一一答了。

“赵公子,还有什么问题?您问吧。”应闻隽想通后,态度就跟着坦然起来。

赵旻没再吭声。他在哪里,焦点就在哪里,不少人暗自把注意力分到他这边,此时听到二人聊这些,更是正大光明的围了过来,一听由应闻隽经手的手电筒、电池单子都是销往英国的军需用品,各个心中打起算盘,一人更是直接,要同应闻隽交换名帖。

见来此的目的就要达到,应闻隽也顾不上赵旻盯着他的眼神是如何露骨,如何复杂,两年的历练过后,他控制情绪,做起表面功夫来已是炉火纯青。

明明是应闻隽出风头的场合,王家树却跟着与荣有焉。

若不是他将应闻隽带来这里,他又哪能这般得意?

当即伸手揽住应闻隽的肩膀,调情似的,凑近说了句:“我说什么来着?眼下军需用品才是紧俏货,你还想着此刻收手,转去做什么生活用品,卖什么劳什子牙膏牙刷。”

“哦,什么牙刷啊?”赵旻问道。

王家树故作调侃,却是亲昵地看了眼应闻隽,一副介绍自己内人的口吻,冲赵旻无奈道:“他啊,杞人忧天的很,非担心要是有天不打仗了,货压在手里出不去,你说就算不打仗,日子还能不过吗?光是电池这一样,到什么时候都是紧俏货!”

赵旻淡淡道:“放着紧俏货不要,是挺不识趣的。”

王家树没听出赵旻话里有话,应闻隽却听出来了,冷淡地瞥了眼赵旻,平静道:“紧俏货,也得交到有需要的人手里才算紧俏。眼下从大陆逃来的人越来越多,人人都是拖家带口,人一旦决定在新的地方扎根,稳定下来后必定要置办家当。我看不止牙刷,纺织,树胶,油漆这些同民生相关又便宜便利的东西,此时抢占先机可比继续加大生产军需用品要走得长远。”

王家树暗自汗颜,心道应闻隽是有点不识趣,对着赵旻说话竟然这样不客气,只得打圆场道:“……怎么说着说着,还较起真来了,赵公子又没说什么。”

赵旻不客气地看了他一眼:“你插什么嘴。”

王家树一怔,心道这姓赵的怎么跟疯狗似的见人就逮着咬一口。

下一刻,就听应闻隽反问:“他替我说话都不行?”

起先赵旻揶揄应闻隽,说他不识趣,王家树是有些不高兴,觉得赵旻不太给面子,好歹应闻隽也是自己带过来的人。没想到下一刻应闻隽只比这赵公子更加刻薄,噼里啪啦一口气不停。眼见二人要针锋相对地抬杠,王家树都做好了二人争吵起来的准备,谁知那赵公子又突然偃旗息鼓,不吭声了。

他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应闻隽。

王家树觉得二人之间有些诡异,却又说不出哪里诡异,又想赵旻是不是被拂了面子,大少爷脾气上来,要动手打应闻隽?

他是万万不会为了应闻隽这种露水情缘而去得罪赵旻的,但如果赵旻真对他的人动手,那今日丢人的就不止是应闻隽,还有自己了。王家树思衬半晌,对应闻隽道:“我看不早了,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应闻隽点头,也觉得自己今日有些失态。

他已经好久不曾真的对谁动怒,非要在口舌上逞一时之快。

就在这时,赵旻道:“王先生要是方便,也送送我吧,香港我不常来,不熟悉路呢。”

王家树暗骂一声,硬着头皮,对着赵旻笑道:“方便,当然方便。”

司机在外等着,见王家树一行人出来,便把车子开到门口,应闻隽方才瞧着万般不愿,这会儿倒是平静了,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坐到车子里去。王家树走到跟前,正要进去,就见赵旻把怀里的人往外一推,先一步越过他。

车门在他面前砰一声关上。

王家树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从后走来两个壮汉,捂着他的嘴,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拖走。

车内,赵旻面色不善,塞给司机一叠钱,叫他闭嘴把车开走。

他并没有告诉司机要去哪里,司机偷偷看了眼他的脸色,也不敢问,只得先一脚油门把车开出去,还是另外一位先生和善些,解围似的说了句,开去维多利亚港。

赵旻一路都不吭声,两腿岔开坐,活似要坐着这车去杀人,把应闻隽挤得贴着车门,平复了半晌,才阴森森地看了过来,皮笑肉不笑道:“看见旧情人,就不打算叙叙旧?应闻隽,你现在有本事的很啊。”

作者有话说

哦豁,实验了一种很想写的写法:以第三人的视角描述一对怨侣的重逢

还有另一种很想写的写法正在进行中,要到结尾才能揭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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