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奇鹤觉得自己现在和薛非的感情发展状态都很正向,薛非喜欢他、粘着他、力所能及地对他好,他回馈以喜欢、体贴和力所能及的好。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能遇到过去的自己,跟过去的自己陷入爱河,还要上/床,他像一只被赶上架的鸭子,一路都在急匆匆地适应各种身份的转变。
适应单奇鹤这个家庭氛围糟糕、学校坏境也糟糕的身份,适应一个十多岁并不满意的自己。
适应已经摆脱了十年多的学生身份,适应让他感觉胃疼的高三生活。
他照顾薛非的生活,如同一种条件反射的自我补偿。不过因为过去遭遇的困苦潮湿时刻,他理解且感同身受过。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薛非的情绪,理解他行为逻辑下的动机,薛非在他面前是透明的,喜怒哀乐一览无余。
他没办法见到这个人伤心难受还视若无睹,如同人天生拥有的自救意识和情绪感知的能力。
人类在面对痛苦会躲避、伤心时会落泪,幸福的时候会感觉身体充盈,人又变得轻盈。
他和薛非的精神保持一致,甚至身体里流淌过相同的血液。
所以能痛苦他的痛苦,快乐他的快乐。
这多有趣。自己爱自己,人类永恒的主题。他能确保自己已经做的足够好,反正比他过去是薛非的时候,绝对要做的好。
他如此简单快速地适应了和薛非关系的转变,也确实构想了一个和薛非共渡一生的未来。
被赶鸭子上架,也已经力所能及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程度。
理智上无法接受的事情,也已经在试着接受。
但这不意味着,他应该在此时此刻,看着薛非这蠢货zuo在他身上。
跟他妈傻x一样往/里怼。
他跟薛非这个身体相处了三十多年,身体上的每一寸什么感觉都了解,什么地方喜欢被触碰碰、什么地方不喜欢被触碰,都一清二楚。
他很难见自己用过三十多年的身体和脸,露出一副恨不得被弄/坏的神情。他确实自恋,更喜欢自己游刃有余又对任何事都浑不在意的状态。
但这也没什么,他已经在把薛非和过去的自己分开。他把薛非当成一个真心真意对自己、而自己又永远能为他情绪托底的人。
他几乎除了让薛非不要过得那么辛苦之外,也没试图干预过薛非成长过程中的任何事。
他不为难薛非,就像不为难自己。
他如此克制,不过是因为了解而不想让人难受。
可是这个蠢货看起来不想被人疼,只想被人弄坏,他妈的。
他的被动适应、被动接受、妥协、无奈,都他妈像个笑话,这小子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薛非脸都白了,蜷着上身连骂了好几句卧槽,低着头开始喊疼。
单奇鹤酒醒了,被扣住的手腕挣了挣,床头的木头跟着晃动,他没什么情绪地说钥匙给我。
薛非抬头看一眼他,声音古怪又疑惑:“怎么这么疼?”
单奇鹤深呼吸,耐着性子说:“疼就起来,我也疼。”
单奇鹤撑起身,准备结束这场彼此都不舒服的行为。
薛非咬牙,非要用力,唇色都白了,脑子嗡嗡才后知后觉反应:“……你之前都没?”他咬了下牙,无法理解,“为什么?”
他疼得仰头,隔了会儿,单奇鹤感觉有些异样,伸手去摸,摸到些古怪粘湿,他脑袋也嗡了下,片刻后萎靡下来。
薛非躬着的身子缓慢撑起来,惊讶地看单奇鹤:“你……”
单奇鹤面无表情:“把钥匙给我。”
薛非疼地缩了下身体,还试图把滑/出来的东西继续,才摸到一些粘/稠的感觉,手指伸到眼下,才发现是血。
他顿了顿,还无辜:“出血了。”
单奇鹤不说话,他小心说:“……我没有钥匙。”
单奇鹤在床头昏暗台灯光线下,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会儿。
两分钟后,单奇鹤找到一根细铁丝把手铐打开,啪嗒一声,直接扔到床下。
薛非听声没忍住缩了下脖子,他缩坐在床上,疼得不能动。
他有心想说句疼,让单奇鹤来关心他抱抱他,可单奇鹤的脸色也不太好,而且他到此时此刻才清楚,为什么之前总是后背,完事也浑身清爽。
这次疼得他手脚都蜷起来,这种程度如果是**,还不如说是酷/刑。
他现在才知道,单奇鹤是真的几乎没碰他。
这太可笑了。这是为什么。他考试分数再高,学习能力和接受能力再好,也无法理解这种事。
单奇鹤不喜欢他,他当然不信。对他的身体不感兴趣,可是为什么?
他理解不了,像个关在没有出口迷宫里的小白鼠,撞得遍体鳞伤也不可能有正确答案。
单奇鹤起身去翻家里药箱,好在什么药都备了些,不确定伤口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他把人翻过去看看是上药还是直接去医院。
薛非咬了咬牙,他很想质问,从两人刚熟悉第一天这人自来熟似地接近自己,到两人确定关系前单奇鹤那副逃避态度,再到现在感情稳定状态下古怪的、无法理解的性/生活,桩桩件件,他想拧着单奇鹤的衣领质问他,到底是发生什么了,至少不要把自己当猴耍啊,有什么事情不能直说吗,说什么自己都会愿意接受的。
可是他不想跟单奇鹤吵架,也不想拧着对方的衣服骂人,他疼。
隔了好一会儿,薛非才勉强平静问:“你生气啦?”
单奇鹤不说话。
薛非又说:“软了是被吓的还是受伤了?”他顿了顿,“明天去医院看下吗?”
单奇鹤沉默地给他伤口涂药。
薛非说:“单奇鹤,说话。”
没得到回应,又说了一遍:“说话。”
他腮帮紧了紧,身上的肌肉都绷了起来,差点克制不住情绪时,单奇鹤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疼么?”
“疼。”他转头看,抿了下唇,又问,“为什么?你不喜欢做这些事吗?”
单奇鹤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
薛非憋了好一会儿,还是爬起来,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明明是你自己说谈恋爱要做,跟我谈就不喜欢做这事了?”
他憋不住,像是一座要爆发小型火山,要把所有之前将就的、强求的、不理解的、表面和平的事都喷发出来。
薛非仍旧是个自我的、自负、自以为是,尖锐、自尊心强又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他一声一声问——
“你喜欢什么事情?”
“喜欢骗我逗我玩吗?”
“老子上杆子被你*,你还这样?你要让我觉得我是什么,我是不配还是没有资格?”
“你以为我他妈喜欢被*?我他妈喜欢跟个傻/B似的整天在床上勾/引你?”
单奇鹤摸了摸他的脑袋,面无表情:“嗯,你不喜欢。”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啊?”薛非几乎有些无力,“你怎么可以一边好像在排斥我,一边又勾引我继续接近你?”
单奇鹤手指插进他头发里梳了梳他的头发。
“生气的时候,至少别还一边摸着人脑袋安抚吧?”他低声,“你跟我吵架啊。这样让我搞不明白,你是想让我以后别这样了,还是让我再继续努力一下。”
“你永远这样,我有的时候都怀疑,你到底是把我当成一个独立存在的人,还是个什么需要你投喂宠爱、你又愿意予取予求的宠物。”
“……”
单奇鹤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明天去医院看下,你那伤怎么样了。”
薛非嘲讽似笑了声:“顾左右而言他,让我自说自话,让我像个无理取闹的蠢货。不给我答案……”他顿了下,咬牙说,“你好好说话,坐在这,看着我,把事情都跟我讲清楚。我接受,我什么都接受,你他妈就是不想跟我做,对我没兴趣也行,别他妈骗我了。”
单奇鹤松开摸薛非脑袋的手掌,从床边站起来,薛非伸手去抓他的手指,捏住,仰头恶狠狠盯着他:“你去哪?”他没等回答,又语气很冲重复质疑,“说是gay的是你,说谈恋爱要做的是你,你永远不说,我怎么搞得明白你怎么想的?你他妈是没把我当成男的,还是没法当成一个你能产生感情的对象。”
“你说话。”
他暴躁异常:“你他妈骂我、凶我,跟我吵架,别他妈遇到不乐意见到的情况就躲,我他妈不需要你惯着我!”
单奇鹤啧了一声,薛非大骂:“你别啧!”
单奇鹤摸了包烟:“等会儿,抽根烟。”
他示意薛非松开握着自己的手,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开始抽烟,房间安静无声了几秒钟,单奇鹤收回看向窗外夜色的视线,看向薛非的神色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委屈啦?”
薛非什么都不知道,他一无所知,所以无法理解,才有委屈怨恨。
……他也没什么错。
“你跟我吵一架吧。”薛非盯着他,又道,“我也抽根烟。”
单奇鹤看他一眼。
薛非咬牙道:“别他妈跟个爹似的让我最好别这样,老子就要抽。”
单奇鹤把烟盒和打火机扔了过去:“随便吧。”
薛非接到烟盒,抓在手里,又没抽:“你不想管我了?”
单奇鹤笑:“你不是不想让我管么?”
薛非不搭腔。
单奇鹤顿了顿:“你没安全感,靠这些来获得安全感。”
单奇鹤手指点了点烟灰,情绪并不多外显,低声说:“我没给够你安全感。”
“……”薛非低声,“不是,我就是理解不了。做题都至少有个答案的,我在你身上总找不到答案。”
单奇鹤吸了口烟,眼睛缓慢地眨动了几下,声音也慢下来:“你性格不太好,顺杆子就往上爬,不达目的不罢休,做很多事情都要按自己认定的来。”
薛非手指攥着烟盒:“别这样说我。”
单奇鹤像是没听到,继续道:“高中跟那群混混打架弄得自己遍体鳞伤是,看不惯我息事宁人的态度是。发现我可能不如你所愿一直在默默喜欢你的时候是,跟我摊牌后发现我没什么太反感后立刻贴上来更是。谈恋爱了也是……”单奇鹤笑了下,“还记得我们刚确定关系的时候,我说咱俩柏拉图,你答应说好吗?”
“……”
单奇鹤把烟头按熄在窗台:“你刚刚这么做是要干什么,情趣?你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是要干什么?”
“正常人感觉到疼的时候,都会缩回去,你不,你要让我心疼,让我心软,要让事情按你设想的方式发展。你这辈子都只会让自己受伤的方式来……”
单奇鹤顿了顿,笑:“你逼我干吗,想得到什么答案?”
薛非声音干涩:“你别这么说我。”他想要下床,光脚踩在地板上,却疼得没法起身,他低声说,“你别上升到这种高度。”
薛非问:“你只是单纯,不想和我做吗,那以后就……”
话没说话,单奇鹤说:“因为我是你。”
薛非愣住,直愣愣的地盯着单奇鹤,没听清似地:“什么?”
“大了十几岁吧。”
“什……什么?”
单奇鹤走回来,垂着眼睛看他:“你觉得呢?”
薛非却感觉有一颗哈雷彗星劈头盖脸地朝他砸了过来,把他砸得仰面倒在了床上,把他砸的眼前只剩陨石摩擦空气产生的热量和光线。
他语气瓮瓮:“骗人的吧?”
一切好像都解释得通了,如果他过去都能接受这个人只是一个人格,那这一切就更能解释通了。
那种似有似无的熟悉感,那种生活中时不时出现的默契,那种毫无边界感的相处方式。
那种自己恨不得自己灵魂骨血都同属一个人的认同感。
多么奇妙。
单奇鹤没有说话,沉默地看他。
薛非仰起头,手指捏住单奇鹤的手指,用力到几乎想要把两个人的皮肉骨血都捏碎,然后再融合到一起,让他们再重新成为一个人。
薛非在单奇鹤拧起眉头时,小心松开手指,换成十指交扣的姿势。
他的第一句话是:“真好。”
单奇鹤挑了下眉——他从未预想过的反应。
薛非神态都平静了下来,他仰头看单奇鹤,试图透过外表来窥探这个属于他、是他的灵魂。
然后薛非神情动了动,他问:“那你……这一路,过得好吗?”
“……”
“你累不累?”
“……”
“有人爱你,有人帮你,有人关心你吗?”
薛非隔了好一会儿,突然低头,用另外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低低的哽咽声传出来:“你肯定辛苦,孤独。”
“不然你不会回来,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