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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屠户夫郎家的连锁面馆 鹿绒 2880 2024-01-01 09:00:39

清江镇说小不小,离府城越州城也极近,九省通衢,往来客商不断,说大却也并不大,战乱前后,镇子里排得上字号的酒楼饭馆也不过三五家。

白鹤居是最顶尖的酒楼,青楼里的花魁待客,也会来白鹤居要一桌席面。

那烟花地销金窟,接待的多是往来富商,和管理清江镇、越江镇、江北镇三镇的县衙官吏。

渐渐的,白鹤居便在这些人中打响了名气,前年县令亲娘,李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寿宴都是白鹤居承办的,场面浩大,人人交口称赞,白鹤居地位愈发的稳固。

白老板年事已高,早就将店里的生意交托给儿子儿媳。他自己隔三差五会去别的酒楼饭馆吃饭,看看这些店有没有后起之秀,琢磨出什么新奇菜品没有。

宋时安开店前,白老板便听说码头上新来了一个面摊,做出一道面食极顶饿,吃一碗能顶到大晌午。

白老板不以为然,在挑夫中间做生意,做的再好也是带着酸臭汗味的辛苦钱。

后来,这面摊主人竟开了个饭馆,用的还是过去镇子上数一数二的好茶楼的地方,帮忙打听的家丁告诉白老板,这店主竟把二三楼暂时封起来了,说没余钱收拾,只在一楼卖面条盖饭,最近还卤了猪下水卖。

这真给白老板气乐了。

他叹道:“福鼎轩那三泡的好云雾茶,我这辈子是再也喝不着了。店主真是年轻不懂事,占着这样好的地界,却做什么鳝鱼面、泥鳅饭、猪下水,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白鹤居的客人也有流失的,但并不多。富商们来吃饭,讲究的是一个环境高雅,菜肴名贵,请客有脸面。

“龙回头,呵,龙回头。”白老板根本不在乎那几个流失的客户,那是他们没钱罢了。

“起了恁大的名头,怕是撑不了三五个月哩!”

真正犯愁的是次一等的宋家酒楼。酒楼的价钱原就不上不下的,虽比白鹤居的便宜,却比十文钱一顿饭要贵上许多,加上最近店老板为了省钱,食材便不像过往那样仔细挑拣,翻肚子的鱼,略带些味道的猪肉排骨,有股子蛤味儿的金华火腿,只要便宜都进来。

为了压味道,盐放的齁咸,有食客不高兴了,说:“你家的盐巴是不要钱么,跟不要命似的往菜里放?”

王娇娇是言语上不吃亏的主儿,忙说:“这话哪儿搁哪儿啊?一罐子盐巴五十文钱呢,我们宋家酒楼一向舍得放佐料,你才能吃到这么好的咸味,换别家淡得没味道,难道就好吃了?”

其实宋氏酒楼最近用的盐都是粗盐和私盐,远没有那么昂贵。

龙回头离宋氏酒楼并不远,名气一起来,食客们都过去尝新鲜,一尝新鲜就停不下嘴,自然不会回来。

眼看着饭点刚过,楼里苍蝇蚊子乱飞,只是没有一个客人,王娇娇便抱怨上了。

“你死鬼老婆给你生了个好儿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这些钱,开了个饭馆还和你家只隔两条街。我看他就是成心报复你的!”

王娇娇这话说的没道理,许仲越暗地里防备着他们,但顾忌他们毕竟是宋时安爹和后娘,只要他们不做什么,他不会设局为难他们。

宋时安和夫婿小日子过得红火,刚来时候的不愉快他早就翻篇了,宋遇春和王娇娇被他扔去了爪哇国,压根想不起来。

宋遇春耷拉着眼皮子不吭声,他也怀疑宋时安是故意打擂台。大儿子相貌娟秀酷似他的亡母,和宋遇春一点不相像。孩子在身边时,不提王娇娇吹枕头风,他自己也怀疑过到底是不是老宋家的种。

毕竟他娘嫁人前曾有过相好的,这是梗在宋遇春心头一根刺。可宋时安的饭馆开的红红火火,宋遇春又疑惑,若不是继承了老宋家的好厨艺,宋时安怎么能开成店?

听见屋外头有脚步声,王娇娇赶忙跑出去迎客,谁知那两人脚步匆匆并不停留。

“鳝丝面真那么好吃?”

“骗你我是小狗!不提吃的,那店面装的也有意思,一进门龙头冲着你吹胡子瞪眼,怪神气威风的。看看不吃亏!”

王娇娇气的顿足:“要么让他关店,要么让他把那几道菜的菜谱交出来!你再不去,咱们一家子都要喝西北风了!”

宋遇春和王娇娇都肝火上升,心肝肺肾一起疼。宋时安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正在店里头忙活生意,还分出精神头琢磨,店里得请固定的伙计了,最好还能再请一个掌勺的师傅,得是信得过的人,好帮他分担工作。

前一天晚上,他和许仲越躺在院里的竹床上商量这事儿,许仲越知道他忧心的地方,若请来的人心思不纯,学会了他的菜谱做法,调料秘诀,转头出去开一家,等于养虎为患。

许仲越便说:“我来吧。”

宋时安显然很高兴夫君愿意分忧,伸手紧紧抱着他,两人出了一身热汗。他是个搁不住事的人,忙拉着许仲越进厨房,先做一道辣炒大肠。

这道菜考验的是颠勺的手艺,炉火要大,颠勺要快,方不失大肠的脆嫩口感。

许仲越凝着眉睫,听宋时安说完要诀,上手就颠,他手劲大的惊人,一颠那大肠便直直的朝顶棚飞了出去,挂在屋顶加固的横木条上。

宋时安和他四目相对,顿感无话可说。

训练一晚上,宋时安彻底放弃。许仲越学的极为认真,每一个动作都描摹的一丝不苟,只是结果令人失望,不是焦糊了锅就是太生了不入味。

难怪做屠户三年,他炒肉菜只能做到熟了,能吃而已。

他正出神,又有客人来了,便忙笑脸相迎。

这回迈步进门的客人,和往常的有些不同。

一个三十来岁,面容清癯,皱纹略多些,一身藏蓝棉布长衫,看着有股子书卷气。

另一个十八九上下,白皙清俊,像是有些羞涩。

宋时安和他们打招呼,年长些的点点头,年轻的并不和他对视,奇奇怪怪的。

“两位想吃点儿什么?小店除了招牌菜鳝丝面、酱焖泥鳅盖饭外,今天还做了夏日特供,酸辣土豆粉配卤猪大肠。”

年长些的男子一怔,重复道:“猪大肠?”

宋时安笑着说:“挺多人忌讳吃这个,其实猪身上都是宝,小店的猪大肠把肠里洗的干净,若不信,这儿还有许多没做的新鲜肠子,两位可以看看,保证干净好吃,包您放心!”

为了消除食客们的顾虑,宋时安是故意把反复清洗数度,肠子上的脂肪、淋巴、肥油都洗得干干净净的猪大肠放在桶子里,去尽了血水和杂物的猪大肠略显苍白,干干净净的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是以销路越来越好,许仲越每日卖了猪肉,剩下的猪下水都不太够用了。

他看出年长的男子应是读书人,恐怕他忌讳这个,又说:“除了卤大肠外,鳝丝面也……”

年长男子却微微一笑,说:“不必,我就要一份酸辣土豆粉配卤猪大肠。”

清俊年少的男子只瞟了宋时安一眼,便收回目光,脸上泛红,忙忙的说:“鳝丝面和泥鳅盖饭也各来一份。”

“好嘞,客官们请里面坐,马上就好!”

清俊男子等宋时安忙起来,又看了他好几眼,才微微叹气,和年长男子一同坐下。

年轻人正是南北商行的少东家林之航,他从南边贩卖布匹,到了清江镇卸货后,和小李管事并不忙着走,而是忙活起盐引的事情来。

清江镇附近有好几家官家盐矿,往来的客商都会想方设法的去买些高价的官盐,再领上盐引,再一路往北去做生意。北境从秋季便大雪纷飞,冰封千里,苦寒之境极需盐巴、茶叶等必需品。

林之航这趟出门,自然是希望一番历练后,获利丰厚,在爹和兄弟们面前能证明自己的能力。

小李管事私下提醒林之航,这盐巴生意若想获得利润,其实诀窍不少。

外头官盐售价五十文一罐,而盐商进官盐的进价其实并不便宜,少则四十文一罐,多则四十五一罐,辛苦一趟往返千里,若老老实实贩盐,连路上的损耗都回不来。

是以很多盐商会进价格便宜许多的私盐,和官盐掺在一起售卖。

只是运盐的路上关卡重重,就需要和实际盐量相等的盐引文书,才能一路畅通无阻。

林之航逗留多日,便是想打通关节,弄到足够数量的盐引。

这生意一旦打通获利颇丰,只是林家的关系大多并不在清江镇,他兄弟们私下有些手段,只是和林之航也不是一母同胞,自然不会帮他。

他一个年轻人没什么门路,想去拜访的人家,因无人引荐,几番送上拜帖和礼物,都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林之航每天坐在客栈上房里发愁,隔了许多日子,才终于打探到消息,原来负责盐院的章南彦大人的亲弟弟章南铭,在县城书院里教书。

幸好弘文书院的大门不难进,林之航跑了好几趟,先以厚礼相赠,邀请章南铭吃饭的地方也是白鹤居这样的一流酒楼。

没想到章南铭板着脸一口回绝,说他没兴趣赴这等酒肉宴席。

最后没辙,他买通了弘文书院的门房,送了上等的美酒、腊肉和几封布匹,门房才掏心掏肺的指点他:“章先生曾在朝中担任大官,因清正廉洁,仕途一直不顺,被弹劾后他一怒辞官,无处可去。咱们书院的院长仰慕他的才华,敬佩他的高洁为人,这才把他请来教书。”

“你若想请章先生吃饭,不可请超过十文钱的,太贵重的佳肴宴请,他认为是贿赂,绝不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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