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听裴煜这么叫过自己,祁思言慌乱地眨眨眼,望向裴煜那张如画的俊脸,心跳如鼓雷,小心翼翼地应道:“嗯……你叫我吗?”
也就祁思言能理解成裴煜是在叫他了。
裴煜抬眼望着祁思言,眸间像是有些无奈,他点点头。
狐狸慢悠悠地从后头跟上来,蹲坐在地上,伸出前爪扯扯祁思言的裤脚。
祁思言将它抱起来,眼睛都快要粘到裴煜身上了,他期期艾艾地道:“你怎么不叫我祁思言了”
以前裴煜一直叫他祁思言,虽然语调和刚才差不多,但祁思言就是觉得裴煜叫他言言时要亲切些。
他也喜欢裴煜这么叫他,只有对他纵容,对他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叫他。
裴煜淡淡道:“我听江清越这么叫你。”
“……”祁思言这才有点反应过来,他微微皱眉:“你忽然提他干嘛呀,他以前老是太子殿下,祁思言这么叫我,忽然叫我言言我还有点反感。”
裴煜眸色微深,又道“我以前也这么叫。”
祁思言凑过去,双手举起狐狸,用狐狸吻部蹭了蹭裴煜,眸间满是笑意:“可是你叫我我就很开心啊,你叫我言言,就不会显得你离我很远了。”
“我离你很远”
“你老说,祁思言,把书抄了,祁思言,过来。”祁思言学着他的语气,瞧着裴煜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小声道:“可是当你叫我,言言,过来,言言,把书抄了,我听着抄书都要开心些。”
他感觉到裴煜朝他走近了些,两人的距离拉近,裴煜低下头,他身上的雪一般的淡漠气息在祁思言周围弥散。
祁思言的耳朵微微烫了起来,慌乱的不知所措,眼睛不自觉的撇开不与裴煜对视,他正欲说些什么,就听见裴煜声音在耳边响起。
“言言,去藏书阁抄书。”
祁思言顿时惊讶地愣住了,抬头:“……啊”
好像也不是很开心。
他眨眨眼,看向裴煜:“裴煜,你故意的吗?”
“今日被江夫人误会,为何不解释清楚。”裴煜抬步往藏书阁走去,祁思言忙跟在他身后,听他继续冷漠道:“我从不为人开药方,亦不会为人看病,为何不告诉她。”
为何要同江母说这个祁思言心里吐槽,他又不需要江家感谢他。
“可是你救了江清越啊,”祁思言伸手扯住裴煜的袖子,他一旦觉得害怕或者心里摇摆不定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扯住裴煜的衣角,像是小兽一般寻求他的庇护:“误会我就误会我了,我总不能说你已经仁至义尽了,要他们至少记着你的一点好,况且灵药和方子我也是真的不想给,随便她们怎么想。”
他说着说着就松了口气:“还好江夫人只是误会我不想给,没求着我们赐药,估摸着是要甩脱这一层救命之恩,这样以后倘若我再去找江清越,她就能说我连药方和灵药都不肯给江清越。”
他不喜欢被人架起来,一旦有人求他,他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刚才江父跪地,他就陷入了两难,比起恳求,误会他算得了什么呢?
“你不需要这样。”裴煜这次没有拽回自己的衣角,他伸手轻轻摸了摸祁思言的发顶,声音低低的,很悦耳:“记着,我救人就是因为看在你的份上,没有其它任何原因。”
祁思言心里宛如被狐狸的尾巴轻轻挠了一下,他难掩开心:“噢……”
他顿了顿,轻声问:“那我还要抄书吗?”
裴煜无情地拽回自己的衣角:“要。”
欲哭无泪地蹭了蹭狐狸的毛,祁思言不太明白裴煜为什么要他抄书,反倒狐狸尾巴轻扬,似乎有些开心。
春风下了一趟山送江清越,再上来的时候怀里就多了个祁思言模样的平安符,打了精致的络子,手里还拿了个大的人偶,是给狐狸的,两个都是祁思言穿着明黄色的太子服饰的模样,连发冠都是正式的,脸部栩栩如生,精致的宛如袖珍小人。
人偶是明月绣的,她绣功了得,在绣的时候想到经常有人用人偶行巫蛊之术,到底留了个心眼,虽然同意给春风绣,但也只绣了个类似于平安符样式的小人,也方便他随时带着,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也好有番说辞。
春风想到他要再上山的时候,严沐尧特地交代他,让他转告祁思言说自己在东宫等他。
默默的假装忘记了。
还是抄书好,抄书比较重要。
国师让太子殿下抄书这个决策做的真不错。
祁思言并没有抄书,抱着狐狸在窗边懒洋洋地看书,藏书阁是一间竹楼,打开窗户就能瞧见外面清澈见底的溪流,甚至能瞧见里面游动的飞鱼。
祁思言时不时往下一撇,心有些蠢蠢欲动,如今春寒料峭还有些冷,等到了天气热的时候,他就能下河摸鱼了。
狐狸尾巴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脸,祁思言忙把注意力放到书上,书是一本关于经商的杂书,他漫无目的地看了会,忽然觉得其中某一条很适合如今的太医院。
他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观点,思考了一会,在纸上写了自己的想法后,越看越激动,立刻去找了坐在侧面的裴煜,分明几步路的距离还是选择跑了过去。
“裴煜!”祁思言双眸晶亮:“我有个法子,叫宫女太监们都能治病,太医们总是会推脱说他们要给贵人们看病,不肯给下人瞧,觉得丢了面子。
可是他们的学徒可以给宫女太监们看病啊,学徒平时又不用给贵人看病,只能翻翻药草,你不知道,现在底层的宫女太监们的银钱都是每月一两,只是苦于没人给看病,不然依照外头诊脉两文,平常的伤药十文,伤寒服药一百文的价格,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宫女太监们病死。”
裴煜接过他的纸,眉眼带了丝丝笑意和鼓励:“你怎么知道外面的价格”
祁思言笑眯眯地道:“我老师偷偷跑出去宫去,了解百姓们的日子,我是太子殿下啊,我活在蜜罐子里,总不能觉的每个人都活在蜜罐子里。”
他以前确实活在蜜罐子里,直到八岁有一次经过浣衣局,瞧见一个宫女被抬出来,说是伤了风,没人给治,家里只有年迈的父母,几亩薄田被人抢了去,一个待嫁的妹妹在家织绣活勉强维持吃喝,靠着她每月半两银子的补贴支撑其它开销。
他那时候才真正意义上的明白,下人也有她们的小家,下人也是人,他得做些什么,才能对得起他太子殿下的身份,至少不能让她们在偌大的皇宫里不敢生病。
春风静静地听着,心里颇为难过,他悄悄握紧了拳头。
只可惜,这样的太子殿下在上辈子,还没来得及改变,就被人夺了皇位,囚禁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一两=一千文,一个包子是半文钱